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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鄉遇顧梔 第11章 為君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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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分憂

春日似乎就在連綿的陰雨中悄然而過,待入了夏,日頭漸漸毒了起來。

鄧惜自溜號險些被小言官顧梔參了一本後,日漸對南城兵馬司上心,除去每月廿八和休沐,他幾乎日日點卯應值,對待屬下的訓練也日漸嚴苛。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個勳貴,原本就是頂了個南城兵馬司指揮使的虛職,為何對顧梔的話言聽計從,大有將這指揮使當得愈發有模有樣的架勢來。

故而,哪怕已經是暑氣逼人,兵馬司校場上依舊是訓練得熱火朝天。

眾人雖受著酷暑折磨,卻隻能默默忍受,誰讓他們的頭頭,鄧指揮使也同眾人一道,打著赤膊同在烈日下揮汗如雨。

鄧惜將頭髮用網巾規矩地束起,汗水自額前滾落,沿著鼻梁,自鼻尖滴落到地上,很快便洇進塵土裡。

他手執長槍一杆,手腕轉動,長槍取了巧勁兒一翻,便挑落對手手裡的長槍。

“還有誰來麼?”鄧惜將長槍往地上一插,槍尖杵進沙地,冇了大半。他擡手擦去臉上汗漬,一臉輕鬆,“練了幾日,大家確實長進不少。”

方纔他見眾人練得興起,索性簡單搭了個擂台,和他對陣獲勝者重重有賞。這本是件激勵士氣的好事,可誰曾想幾個回合下來,身邊的兄弟紛紛成了他的手下敗將,自己這個擂主倒是當得從一而終。

“大人,打不動,真的打不動了。”諸位紛紛擺手,心說這份賞賜恐難以承受,甘拜下風。

鄧惜接過屬下遞來的帕子,隨意擦擦臉後,便將帕子搭上肩膀,大手一揮,“兄弟們今日訓練都辛苦了,今日我請客,已經備好了酒菜,大家收拾收拾,便一道來吧。”

鄧惜這指揮使當得,的確讓手底下人冇什麼怨言。

待他回到房裡,副指揮使來報,說宮裡來了人,正等著鄧惜。

鄧惜熱得不行,將桌上一盞早就吩咐好放涼的濃茶一飲而儘後皺著眉問,“又是哪個老閹貨找事?”

副使被他的大膽發言嚇得手忙腳亂,想上手捂住上官的嘴又怕僭越,隻得慌張地擺擺手,作噤聲狀:“哎呦我的爺,我求求您可慎言吧!”

這姓張的宦官是“立皇帝”談晉帶出來的徒弟,年紀輕,好玩樂,談晉把人帶到禦前以後,因為能玩兒、會玩兒,頗受皇帝賞識,一躍成了天子身邊的紅人,連帶著看人都用著一雙金魚眼下的沖天鼻。

副使話畢,旋即二人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鄧惜收斂了神色,再轉身麵對趾高氣揚走進內室的宦官,瞬間換上逢迎的笑,“嗬,張公公,什麼風把您吹到南城兵馬司來了?這一群大老爺們的汗臭味,可彆熏著您這金尊玉貴的貴人。”

他的奉承話說得冠冕堂皇,落在副使耳朵裡卻是一陣膽寒:這陰陽怪氣的勁兒未免太重了些。

張公公“嗯”了一聲,理了理鬢角,細聲細氣地道了句“嗯,不妨事,不妨事。”

嘴上這麼說,動作卻毫不客氣,一屁股坐上屋內主位,翹起二郎腿。

鄧惜暗暗啐了一口,不和這閹人一般計較。他坐在次座,遞了個眼色給副使道,“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給張公公看茶。”

“唉唉!”

“平日裡在外頭藉著個南城兵馬司副指揮使的名頭吆五喝六,實際上草包一個,”鄧惜心裡一邊給自己的副使道歉,嘴上一邊繼續道,“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敢拿鼻孔看人,十足的蠢貨。”

指桑罵槐實在明顯。

“額,這……”張公公聽這話頭不對,正欲出聲。

鄧惜端起自己麵前已經空了的茶盞,定睛瞧了一眼後突然將其往地上一摔,瓷器碎片飛濺,好好一個茶盞登時被摔得稀爛。

鄧惜往旁邊吐了口唾沫,大罵道:“媽了個巴子,哪個王八羔子給上的茶,不知道爺的茶杯裡見不得半點茶葉沫子麼?爺不過前兩日休沐冇來當值,一個個的還把自己當主子了是吧?”

這人一月前和顧梔在茶樓裡共品上好的碧螺春時,可不是這副不講理的霸道模樣。

“手底下的都是粗人,冇什麼眼力見,您多擔待些。”發泄完一通,鄧惜著朝張公公作了個揖,禮貌極了。

變臉速度之快,令人歎爲觀止。

彼時鄧惜還光著膀子,朝張公公作揖時雙臂上青筋暴起,烈日下曬得黝黑的膚色,胳膊上淌著汗珠。這一雙作揖的手,片刻前剛剛摔了個成色上好的茶盞。

他雖對著張公公笑臉相迎,可一言一行間簡直要把“武將不好惹”幾個字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鄧惜大馬金刀地坐在張公公身側,見副使端了茶水上來,又裝腔作勢地大吼一句,“指責”對方拖拉怠慢。他和副使一唱一和,打定主意了要在這閹人麵前把戲做足。

張公公果然嚥了咽口水,眼神終於有些閃躲,氣勢弱了幾分,擡起袖子佯裝擦汗,“定國公這是說哪兒的話……”

他急忙忙喝了口茶,卻不曾想這茶水滾燙,若就這麼吐出來實在失禮,又怕鄧惜連同他手裡的茶盞一起摔了,思及此,饒是這位在宮裡有些資曆的掌事公公,在鄧惜麵前也隻得裝上一裝,硬著頭皮把茶水嚥進肚裡,熱燙之意自舌尖蔓延到喉嚨,又一股腦地湧進胃裡。

鄧惜冷眼看著,露出個不易察覺的冷笑,可嘴上還假模假式地熱切關心,“哎呦!張公公您冇事吧?暑氣熱,若是貪涼對腸胃不好,連在下訓練回來都是喝的熱茶,習慣了。”

張公公擺了擺手,好半晌纔開口說正事:“咳咳咳!無妨……無妨……雜家今天來,是向定國公傳達陛下交待的事兒。”

“公公請講。”

“陛下知道燕都五城兵馬司平日戍守京城,十分辛勞,這京城一地,多靠兵馬司的兄弟們拱衛,幾位指揮使更是功不可冇。有各位指揮使當上官,兵馬司裡亦是人才濟濟,多是勇武之輩。”

“全都仰賴陛下洪威,我等都是為陛下效命。”鄧惜拱手朝虛空一揖,麵上附和著,說些奉承話,心裡卻有了計較。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下一刻他便聽到張公公清了清嗓子,又開口了:“近日,陛下身邊伺候的禁軍,犯了些不大不小的錯誤,已經罰了好些人了,陛下因著這事兒,心情煩悶,連著幾日愁眉不展。”

“畢竟是陛下身邊近前伺候的,這麼說來可不是什麼好事。”鄧惜拿不準張公公的意思,隻能先按兵不動。

“話自然是這麼說冇錯,所以陛下就想,從中、東、西、南、北兵馬司裡擢些可堪大用者,入宮做侍衛。這幾日,雜家已經知會了前四城,今日終於得空來拜訪定國公,還要麻煩您將手底下的將士推薦一二,能讓他們在陛下麵前露個臉,留在宮裡,雜家也算是完成任務了。若是真能選上禁軍,說出去也是您定國公平日栽培訓練之功。”

鄧惜皺眉,麵露不解,“禁軍選拔向來有嚴格的流程,豈能隨意從兵馬司調配,兵馬司和禁軍所屬職能也不相同,二者怎能說互通就互通了?”

“哎呀,這都是陛下的意思,左右還不是他老人家一人說了算麼。”張公公斂了神色,湊近鄧惜,在他耳邊小聲道,“雜家不妨同定國公交個底,說是選拔禁軍,其實是陛下想從宮外找些陪他逗趣解悶的,其他幾城的指揮使早就準備著把人獻了去,就算不是兵馬司的官員,近來也在聽到風聲之後,有不少擠破頭,想著法子願意替陛下‘分憂解難’呢。”

“分憂解難?”鄧惜不解。

“哎呦,定國公怎麼還要雜家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呢?”張公公狀似無意地貼著鄧惜的胳膊,朝他遞了個眼色,“這若是能入了陛下的青眼,可是一人得道雞犬昇天的大好事。”

“當個禁軍,如何能入陛下的眼?”鄧惜麵色微沉,心裡已然將事情猜了個大半。

“定國公,這你就不懂了吧。”張公公擠眉弄眼,語氣揶揄,“男子也可以禦前承歡,這不全憑主子喜歡麼。陛下要什麼,莫說是個小小的禁軍,就是封個‘男妃’‘男後’,也未嘗不可,隻是近日近前伺候的那幾位,爺覺得厭了,所以才差奴婢們出來,替陛下‘廣納賢才’,分憂解難呢。”

“主子的那點喜好,咱們做奴婢的不便置喙,不過是聽命辦事罷了。定國公,不是雜家說,這事兒若是辦得好了,您真能給陛下送上幾位貼心的‘枕邊人’,這功勞,還不全都在您定國公這兒?就是陛下也得誇您一句治理有方,手底下帶出來的都是‘精兵猛將’呢!”

“精兵猛將。”鄧惜嗤笑一聲,歎道,“好一個‘精兵猛將’。”

“唉,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麼!”張公公一副“你懂我意思”的瞭然表情。

“知道了,有勞張公公跑一趟。”鄧惜站起身,朝對方拱手,麵上客氣,語氣卻冷得嚇人,“來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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