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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鄉遇顧梔 第14章 恰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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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故人

又是一日休沐。

鄧惜憑著上次的記憶快走到燕都郊外,又向周邊的百姓打聽詢問,才找到顧梔住的宅子。

一處民房,中規中矩,和周圍的民居彆無二致。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大門貼著的對聯。眼下紅紙上的字跡有些褪色,可鄧惜一看便知,這是顧梔的墨寶。

他腦子裡一瞬間閃過一個荒唐念頭,差點就想伸手把那副對聯揭下來自己收藏,然而鄧惜很快恢複了理智,比起乾這遭人嫌惡的事,他還不如等今年臨近春節時軟磨硬泡讓顧梔給自己寫一副新的。

——得抓緊在入冬前和小言官更熟絡些纔是。鄧惜如此想著,擡手敲了敲門。

他知道顧梔有休沐日睡懶覺的習慣,因此極有耐心地在門外等著,眼睛又停留在大門貼著的對聯上。

不久,門從裡頭被推開,一個書童模樣的男孩子探出腦袋:“你找誰?”

鄧惜作了個揖:“有勞,請問這裡是顧宅嗎?我找顧梔。”

書童上下打量了鄧惜一番,臉上未露出困惑的神色,反而有些驚喜道,“您是鄧公子吧?我家少爺在的,您請進。”

鄧惜不解,畢竟他從未登門拜訪過顧梔,和麪前這書童按說也是第一次見麵,但眼看著對方熱情地邀請他進去,他也冇有多問,擡步便往裡走。

院內不大,攏共就幾間房間。書童把鄧惜引到顧梔房門前,正欲開口,就聽見鄧惜問他:“你家公子起了麼?”

“這都幾時了,怎麼可能不起。”房門內傳來動靜,鄧惜一轉頭,便看見顧梔推門而出,伸了個懶腰,麵上有些無語,“莫非在鄧指揮使看來,在下是隻知道貪睡的豬不成?”

鄧惜冇多想,隻自然道:“那日你在我府上不是睡得挺舒服的?我看那時候不叫你,你未必起得來。”

顧梔一噎,張嘴欲說什麼,半晌才小聲道,“定國公家錦衾軟枕,自然好眠。”

他原意大概是調侃鄧惜家大業大,連被褥都比一般人家裡用得好,可誰曾想定國公本人會錯了意——

“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常去留宿,隨時歡迎!”鄧惜眼裡一下亮了起來,顧梔不過是開玩笑似的誇了他家床鋪被褥睡得舒服,他倒像是聽到了什麼絕佳的評價。

顧梔又是一嗆。

“你到底要不要進來?”書童還站在他們身側,看著兩人言語間一來一回,顧梔隻覺麵上發燙,不管不顧地就拉著鄧惜往屋裡走,“不忘,去沏壺茶來。”

“唉!”書童點點頭,一溜煙地跑遠了,還不時回頭看著鄧惜,直到兩人進了屋裡關上了門。

顧梔的臥房和書房在一處,房內一側是床,另一邊則是他的書桌。按說不大的地方放著這麼多東西大抵都是有些雜亂的,但顧梔的房間極為乾淨整潔,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書桌上摞著不少書冊,卻都碼放齊整,看上去賞心悅目。

“地方不大,你就坐這吧。”顧梔搬來一張凳子放在書桌旁,自己也坐在鄧惜身邊,“一會兒不忘便把茶水送來,不過我這可比不上定國公府,都是些粗茶,懷今你可彆介意。”

他好像終於不在自己麵前那麼客氣,開始稱呼他的表字了。鄧惜心情更晴朗了些,簡直比外頭空中一輪驕陽還明媚。

“無妨無妨!”鄧惜心想,若是自己有尾巴,此刻怕是要翹到天上去,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又怕說完這句看似客套實則真心的“無妨”之後找不到和顧梔聊天的話題,因此隨便扯了個確實稱得上好奇的事:“庭朗,你的書童為什麼叫‘不忘’,這名字倒是有趣,他姓什麼,可有表字?”

顧梔緩緩坐下,並未馬上回答他的問題。

鄧惜有些疑惑地擡眼和對方對視,竟見顧梔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他還在想著眼神是否是錯覺,就聽見顧梔開口,“他冇有姓,乃是很多年前流浪到我家門口的乞兒,那時我與友人見他可憐,便收了在身邊做個陪伴,這名字還是當時我那朋友起的。”

鄧惜來了興趣。印象裡這位和自己相識不久的禦史大人似乎總是獨來獨往,在偌大燕都能稱得上友人的,他曾經的上官傅識算一位,鄧惜自己也勉強稱得上。難道顧梔的友人是他蘇州老家的舊友?

“你這朋友,倒也是位妙人。”鄧惜口中又呢喃了幾遍“不忘”,點點頭道;“確實是個好名字,不忘不忘,舊友難忘。”

他本以為顧梔會附和兩聲,誰知對方隻是無言地看著自己,極短的時間後,便換了話題。

“懷今來找我,何事?”語氣又恢複了些許客氣。

鄧惜毫不掛懷,直言道:“今日春色甚好,邀請你出去玩啊!”

“今日又去茶樓喝茶麼?”

“自然不是。”

“莫不是去酒樓飲酒?”

“非也非也!”

“總不能是帶著我去你相熟的麪攤吃麪吧?”顧梔笑了笑,揶揄道,“在下可是用過早膳,現下酒足飯飽著。”

“那正好!”鄧惜站起身,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拉著顧梔就要往門外走,“吃飽喝足宜消食,指揮使帶你騎馬去!”

“唉,你等等!”顧梔冇反應過來,怎麼這人一早來找他便是要拉著自己去騎馬,簡直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怎麼?不會?”鄧惜走在前頭,一手拉著顧梔的袖子,一手拍了拍胸脯,“哥哥帶你騎,成不?”

顧梔嘟囔了一句,聲音不大,鄧惜冇聽清。

“什麼?”他拉著人越走越快,大有肆意沉醉在拂麵而來的風中之意。

城南跑馬場,他和顧梔在燕都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四周空曠,隻有零星幾處村居,卻不見家裡的炊煙。這在寸土寸金的燕都實在算得上奇怪。

鄧惜領著顧梔往跑馬場側邊的一方小宅院,“一路走過來,要不要先休息片刻,再帶你去挑馬兒?”

他興致高漲,摩拳擦掌,大有今天要帶著人玩得儘興的架勢。

“聽懷今安排便是了。”顧梔被他一路帶著過來,越行至城郊就越見得山野美景,早先那些因為鄧惜一時興起而產生的疑惑很快被欣賞沿途美景的愜意打消,他倒確實對今天這一場冇有任何計劃的出遊逐漸有了興趣。

於是鄧惜便牢牢把住了主動權,帶著人休息片刻後,便領著顧梔去其中一處的馬場挑選馬匹。

麵對顧梔這個“門外漢”,鄧惜可謂是將所有的耐心拿了出來,他向對方介紹每一匹馬兒,它們有不同的名字,而且和鄧惜都十分熟悉,見到他二人來,都乖順地低下頭。

“摸摸。”鄧惜對顧梔道。

“嗯?”顧梔倒是不懼,就是見到比自己還高上不少的馬匹低下頭,湊到他們身邊,一時有些小心翼翼。

“彆怕,它們溫和得很,你摸摸它們會覺得舒服。”

似乎是為了讓顧梔更放心些,鄧惜湊近一匹馬兒,溫聲道,“踏雲,你乖一點,讓他摸摸你。”

“它叫‘踏雲’?”顧梔伸出手撫上麵前這匹棕馬的腦袋,“真是個好名字。”

踏雲彷彿聽懂了顧梔的話,蹭著他的手掌哼哧出氣。

“該說不說,在下還是有些起名功夫在身上的。踏雲它是馬場裡的‘老資曆’,是我第一匹起了名字的好馬。”鄧惜那不存在的“尾巴”再次翹了起來,“這裡每一匹都有名字,你來,我一一說與你聽。”

顧梔點點頭,罕見地冇有否認,“好啊。”

偌大的馬廄隻有他二人,從頭慢慢走到尾,偶爾低聲交談兩句,大多時候是鄧惜在說,顧梔默默地聽,饒是如此,顧梔臉上也冇有絲毫不耐之色。

“怎麼樣,想騎哪一匹?”逛完一圈,鄧惜臉上興奮的神色未減少半分,他從未帶人來過城南跑馬場,不說其他人,就連傅識曾經好奇問他,為何每月廿八一定要來此地,他都是含糊其辭,打個哈哈便糊弄過去。

今日雖不是廿八,但顧梔卻是他唯一帶進跑馬場的人。

他偏過頭,微微俯下身征求著顧梔的意見。將對方不自覺皺眉的表情儘收眼底,笑意難掩。

“踏雲吧。”顧梔擡眼,兀地就撞進他的視線。

“我與它最投緣。”

“好啊。”鄧惜把踏雲牽了出來,“你先餵它些糧草,這樣它能與你更熟悉些,一會兒騎它的時候能更穩點。”

“你不一起麼?”鄧惜突然聽顧梔這麼問他。

“不妨事,糧草這麼多,兩匹馬也夠的。”鄧惜不解其意,隻當顧梔問他為何不與自己一起餵馬,他想既然顧梔要走了踏雲,那他便另找一匹便是。

“我不會騎,”顧梔淡淡開口,“不是說,你帶我騎麼,懷今哥哥?”

鄧惜頓覺牙齒一酸。

電光石火間,他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似乎在很久以前,發生過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模一樣的對話。

鄧惜怔愣在原地,他難得一開口就結巴了起來,“你……你喊我什麼?不……不對……”

不對,這撲麵而來的熟悉感,包裹在鄧惜的周身,他的記憶飛快回溯,三年、五年、十年……

顧梔是哪裡人,那日在茶樓,小二稱讚他們家的碧螺春是全燕都第一時,顧梔說,他正是蘇州人士。

記憶中有關幼年零碎的片段重新衝破了淡忘的枷鎖,爭先恐後地湧上心頭,黑白色的回憶彷彿在此刻重新渲染上了色彩。

模糊記憶中的稚子和眼前溫文爾雅的小郎君身影重疊。

“顧梔……是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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