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顧梔 第23章 初到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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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槐州
次日一早,鄧惜便敲響了顧梔家門。
不忘睡眼惺忪地推開木門,見來人是鄧惜,很熱情地把他請了進去,說自家哥兒也已經醒了,剛用完早膳。
鄧惜聞言,不禁加快腳步,在不忘的帶領下往裡間去。
“庭朗,早啊。”鄧惜撩起衣袍,跨過門檻,就見坐在桌前的顧梔將將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嘴。
他麵前一碗用儘的白粥,一碟小菜,吃得很簡單。
“早。”顧梔看見他,眉眼也舒展開來,問了句,“用過早飯了麼?若是還未,我讓不忘再盛些粥來,鍋裡應還有,灶下還煨了顆雞蛋。”
鄧惜平日散漫慣了,今日卻起得很早,嶽伯也在頭天晚上得了他的吩咐早早就備好早膳,因而鄧惜是自府上吃了纔來的,他聽見顧梔這麼問他,忙擺擺手,說自己已經吃過。
他和顧梔還未寒暄幾句,就又聽不忘來報,說都察院的馬車已經在門外候著。
“走吧,我送你。”鄧惜幫著不忘把昨天自己帶來的東西搬到馬車前,車伕見到這陣仗,有些侷促地斟酌著用詞,委婉地說此行不僅顧梔一人,都察院還有一名大人一同前往,若是顧梔的東西都搬上去,便再無餘地給另外一人,鄧惜這才作罷。
車伕話音才落,車上便下來一人,見到鄧惜,忙向他拱手。
“定國公,在下都察院經曆趙籍。”
趙籍此人,正是那日告訴顧梔傅識在朝堂上為那些閣老擋了一頓廷杖的同僚。
這次他與顧梔同行,既算是協助顧梔,也算二人有個照應。
鄧惜這人向來不太講究官職高低,也不拿鼻孔看人,見對方如此恭敬地行禮,他忙伸手去托住趙籍的手臂,“趙老弟不必如此拘禮,庭朗是我好友,你此番與他共同前往槐州,一路上他還需你多照應些。”
趙籍一聽鄧惜將顧梔喊得如此親昵,又頂著個定國公的身份說拜托他照顧顧梔,就算是客套,也足以說明他們二人關係匪淺。
他這個品級的官員冇有上朝的資格,那日在朝堂上鄧惜出言為顧梔作保一事他雖未親眼所見,但傳聞早就流傳開來,都察院眾人也因此對顧梔生出了彆的看法。這次他被派著和顧梔同行,在出發前竟真得定國公親言拜托,趙籍更確信鄧惜是顧梔的倚仗,他心想一個都察院,當真是藏龍臥虎。
心中想法頗多,麵上趙籍也隻是又朝鄧惜拱了拱手,“那是自然,請定國公放心。”
他話音剛落,就見著顧梔從家裡走出來,見到他,喊了句“趙兄。”
趙籍也想和顧梔關係親近些,一方麵是二人即將一同前往槐州,好歹相伴這麼長一段時間,過分客氣反而彆扭;另一方麵趙籍也想若自己和顧梔更熟稔些,是不是日後有機會也能得到定國公“愛屋及烏”的幫助。
於是他開口,“庭朗,你我二人共事許久,便以表字稱呼吧。我單名一個‘籍’,表字為墨書。”
顧梔也不是扭捏之人,點點頭,很快便改了稱呼,“墨書兄,那我們便啟程吧。”
鄧惜站在顧梔身邊看著二人寒暄,想插嘴卻找不到由頭,最後隻好欲蓋彌彰地接過顧梔身上揹著的小包裹,執意要幫他放到馬車上。
顧梔哭笑不得,也由著他去了。
時候不早,車伕小聲說若再不出發,怕是天黑前趕不到最近的官驛,鄧惜這才目送顧梔進了馬車。
趙籍頗有眼力見,先上了馬車,留了些時間給他二人話彆。
“此去,萬事小心。”鄧惜隻知道顧梔要去槐州,卻不知他要去查什麼,早些時候他向傅識打聽,對方罕見地以此事是都察院內部事務為由拒絕透露給他。
“嗯,知道了。”顧梔掀開馬車簾子,擡步走上去。
“顧梔。”鄧惜突然喊住他,他有很多想說的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隻得鄭重地喊他名字。
斟酌半天,最後隻留了一句,“等你回來,我有話同你講。”
然後他便看著顧梔同樣斂了神色,輕輕說了句“好”。
馬車一路往西走,顧梔和趙籍在路上就各自瞭解的情況先交流起來。
這次他們去槐州查柳憑逸,是因為當地官員為他向朝廷請了孝行。
大燕開國君主極重孝行,對於民間百姓的孝子行為,往往有諸如免除賦稅、給予旌表、授予官職等舉措。對於官員的孝行,則會由上級官員進行考察,覈實後逐級上報,極其優秀者,其行甚至能呈至禦前,得陛下親覽,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柳憑逸本身是槐州當地負責上供軍需物料征收的官員,因此他的孝行需要上級官員考覈上報,再從燕都派下禦史,確認情況屬實。
“我聽聞,柳憑逸是談公公的侄子,也是義子,他若要儘孝,難道是得到宮裡來向談公公晨昏定省?”趙籍是個經曆,這次隨著顧梔往槐州也隻是個副職,所知道的並不比顧梔多,因此,當他得知柳憑逸和談晉的關係後,隻覺迷惑。
顧梔先前受過傅識的點撥,又靠自己的瞭解,初步掌握了些情況,遂把自己知道的與趙籍說了。
簡單來說,就是這柳生雖已過繼到談晉名下,但仍在親父身邊侍奉。
柳父單名一個“商”,雖是談晉胞弟,但因從孃胎裡帶了病氣出生,自幼便身體不好。談晉未進宮時兄弟二人曾在槐州當地一碼頭當幫工,柳商身體孱弱,運貨艱難,那日又下了雨,地上濕滑不堪。他揹著貨物時一個不慎重重摔倒,又叫貨物壓斷了一雙腿,此後就再未能站起來過,平日隻能坐在四輪木車上。
談晉進宮後,柳家的生活才稍有起色,柳商也托兄長的福娶妻生子。為了報恩,便將長子柳憑逸過繼到談晉名下。然而談晉畢竟常年在燕都,伺候陛下身側,因此柳憑逸平日依舊侍奉親父親母,更是親自幫年事已高的父親更換衣物、褥子,毫無怨言。
槐州知府遂將柳憑逸的孝行向上奏報,待朝中派人下來覈實後對柳憑逸予以嘉獎,於是就有了顧梔他們這一趟公差。
二人緊趕慢趕,小半月後終於到了槐州地界。
他們跟在一隊尋常百姓的馬車後跟著入城,同樣接受守城官兵的詢問。
顧梔先前因為科考上京時,也一路途徑諸多地方。守城士兵的態度大多算不上溫和,偶有幾個冷著臉但聲調無甚起伏、不刻意為難百姓的,已經算是“和顏悅色”。
顧梔見前麵一隊人馬在城門下停車,守城士兵很快走上前去,一開口卻讓顧梔頗為意外。
隻見那士兵看到車上下來的應是家中男主人打扮的男子,朝他笑笑,客氣地問:“老哥,可是從外地來?”
男主人顯然對士兵這樣的態度習以為常,於是也很熱絡地回答:“我們就是本地人,前一陣陪內子回孃家,才從外地回來。”
二人簡單交流幾句,士兵便將一家人放行。
等輪到他們一行人時,車伕正欲說明身份,顧梔從馬車裡探出頭,向士兵拱手,“軍爺,在下是與表弟來槐州探望親戚的。”
車伕很聰明,聽見顧梔這麼說,也跟著點頭稱是。
見到生麵孔,士兵也並未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同樣很客氣地問了幾句後就讓他們進了城。
顧梔心下好奇,忍不住又出聲詢問:“軍爺,冒昧一問,不知這負責城門守備的是哪位大人?”
“哦,小郎君從外地來,有所不知。”士兵痛快地回答,“槐州一切軍中事務都是柳憑逸柳大人負責,我們也是他的麾下。”
顧梔默然,朝他們拱手道彆後很快又鑽進了馬車裡。
話分兩頭。
今日又是休沐,鄧惜本打算著帶顧梔再往燕都郊外去,前些日子他去城南跑馬場時無意間路過一處風景不錯的山間之地,近日恰逢桃花盛開,若是能與他一道在樹下溪邊暢飲玉逢春,鄧惜不知道會有多愜意。
隻可惜他剛從杜家窖拎著兩罈美酒出來,才猝然想起顧梔已離開燕都半月有餘,此刻應是已入了槐州地界,在當地官驛落腳安頓了。
內心煩悶,可一個人借酒澆愁未免也太淒慘些。鄧惜思忖片刻,腳下打個彎,不久之後敲響了傅識府上的門。
他如今幾乎是每日按時點卯上值,好不容易在正經休沐的日子順理成章地休息,反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傅識府上的下人聽見他敲門的動靜來開門,見到鄧惜,堆著笑,抱歉地說傅哥兒不在府上。
鄧惜一連吃了兩次癟,心中憋悶,他追根究底一般問道:“那你可知你家哥兒去哪兒了?”
傅家下人搓著手,有些為難,但礙於鄧惜的麵子,又不好把話講得太死,隻能支支吾吾地跟鄧惜打太極:“哥兒一早便出門去了,隻說是出去辦點事,咱們做下人的,也不好打聽主人家的行蹤。”
這意思很明顯,他知道傅識大概去了哪兒,可實在不方便說。
鄧惜倒不是個計較的人,誰還冇點不能言說的秘密,就算他和傅識之間,也得保留些分寸。
而若是把人換成顧梔,鄧惜倒是不介意和他“坦誠相待”……
下人見鄧惜臉色一會兒陰一會兒晴,揣度著定國公的心思,客套地問了句:“定國公,不然您先在府上等著,想必哥兒也快回來了。”
他原就是隨意這麼一問,到了其他人那裡可能也就擺手作罷,道一聲改日來訪。可鄧惜一不是其他人,而是他著實不是喜歡客套的性子,聽見下人這麼說,他當即附和,“如此甚好,那我就等著博聞回來吧。”
下人一噎,但給他多大的膽子都不可能把鄧惜趕走,隻好在前頭帶路,引著早就熟門熟路的定國公到正廳等著自家主人回來。
等下人按照傅識出門前交代的時間將晚膳備好端上桌時,鄧惜終於等來了傅府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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