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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鄉遇顧梔 第38章 甕中捉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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甕中捉鼈

然而,事情的發展很快超出柳憑逸的預料。

不對勁——

突然從耳後傳來破空之聲,在一片喧鬨聲中顯得格外突兀刺耳。隨後,跟在自己左後側的一名護衛悶哼一聲,竟直直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柳憑逸大驚。隻是胯下烈馬仍在向前狂奔,他一時無法停下檢視情況。

驚詫之時,聽見身後傳來驚呼:“有人中箭了!”

不喊便也罷了,隨從一喊,箭矢霎時如長眼般自霧氣中鎖定目標,循著聲音的方向直衝那人後背而來。

一聲慘叫之後,又聽見有人自馬背重重跌落地上的聲音。

“怎麼回事!”柳憑逸急急勒馬,方纔還勝券在握,此時已心道不妙。

“不好!有埋伏!”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緊隨其後的是敵非友,並非援軍,乃是蟄伏暗藏的王師軍隊!

“什麼?!”先前的順風局勢竟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被一舉扭轉,柳憑逸氣極,風度儘失地破口大罵。可這些粗鄙之語非但不能挽回如大廈將傾般瞬間潰敗的局勢,反而更顯得他如同氣數將儘的強弩之末。

“你他孃的,敢陰老子!”柳憑逸發了瘋似的窮追楚澤昭,“不過是虛張聲勢的伎倆罷了!楚家小兒,你以為我怕你……”

“你”字話音尚未落定,柳憑逸驚恐地發現,身後包圍自己隊伍的動靜更大了。

一支,不,不對!不知何時,竟又從林中躥出一支隊伍!現在他們被左右夾擊,狼狽地被王師包夾其中,隻做困獸之鬥。

柳憑逸難以估計人數,單聽來者聲勢動靜,比他的隊伍怕是隻多不少。

馬蹄錚錚如山呼海嘯,似一波浪湧緊跟著一波。迷霧和夜色麻痹了神誌,柳憑逸疾疾向前,絲毫冇有空閒反應的時間,心跳如雷如鼓,似是要同身後源源不斷的追擊聲漸趨一致。

到底有多少人潛伏在夜色中晦暗難明的樹林裡,冇完冇了,怎麼會冇完冇了……

柳憑逸絕望地發現,預想中用來對付楚澤昭的謀劃,竟陰差陽錯地最終應驗到自己身上。

“快了,快了!”柳憑逸猩紅著一雙眼睛,槐州城門近在咫尺,此時背水一戰,隻要把楚澤昭趕進城內,城中援軍定能第一時間擒住這狗皇帝。待到將皇帝捉拿,還怕自己奈何不了其餘人等不成?

柳憑逸兵行險著的如意算盤將將打定,變故竟再次發生了。

以楚澤昭為首的王師突然勒馬,停在了距離柳憑逸不遠之處。柳憑逸不解其意,疑惑間,後方追兵的動靜也同時消停了。

隨後,他就看著先前還背對著騎在馬背上的楚澤昭調轉馬頭,悠哉悠哉地麵對自己,彷彿此時二人並不是在槐州城外對弈,而是在楚澤昭自家的跑馬場一般。

“你……你!”倉皇勒住韁繩,柳憑逸胯下馬兒驚得猛擡前蹄,差點將人從馬背上掀下來。

儘管柳憑逸已經做了很多年的帝王美夢,但當一國之君真正出現在他麵前時,他這個“李鬼”也不得不懾於楚澤昭的天子威儀,儘顯狼狽。

但見楚澤昭一身鎧甲,左手緊攥住韁繩,右手扶住劍鞘,微微揚起頭,隔著不遠的距離,居高臨下地看著柳憑逸。

“柳卿,這便是你向朝廷請孝行的態度麼?”楚澤昭言語間帶著刻意慵懶的笑意,但眉宇間冷氣森寒,眼神中的利刃彷彿隻看向柳憑逸,就已經將對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剜了下來;他身後雖隻有十幾人靜默守衛,但天子威儀下,卻仿若有千軍萬馬。

“哼!”柳憑逸仍存一絲僥倖,他篤定單憑麵前這些人,不足以對他造成威脅,大不了和對方拚個你死我活,隻要能殺了楚澤昭,旁的人,皆不足為懼。

“楚澤昭,你以為我怕你?”自己好歹有一千人傍身,再看他楚澤昭,雖隔著霧氣,但柳憑逸聽對麵腳步,猜想不過二三十人護衛皇帝。他們隻不過是虛張聲勢,試圖以帝王身份讓自己亂了陣腳,他當然不會如他們的願。

此時此刻,柳憑逸已無暇去想這到底是不是引他上鉤的手段,開弓冇有回頭箭,這下,他就算不想拚一把,也身不由己了。

隻要自己牢牢把著這一千人,讓他們護在自己身側,就可保無虞……

思忖間,柳憑逸忽然感覺有人自背後靠近,很快便覺脖頸一涼。似乎有什麼鋒利而有冰冷的東西貼上了頸側皮膚。

他渾身汗毛直豎,極快的惶惑之後柳憑逸才驚恐地意識到那是何物——

一把匕首。

下一瞬,那人湊近他的耳邊,語氣十分溫柔客氣,若非此時此刻,換一處場景,柳憑逸甚至覺得,對方如同彬彬有禮地詢問他的意見。

隻聽得那人開口問他:“柳公,那現在怕了麼?”

這聲音好生耳熟,是柳憑逸不久前才聽到過的。

變故發生得太快,誰都冇有反應過來。待柳憑逸都護衛發現時,來人已經翻身上了柳憑逸的馬將人製住,一手持匕首,刀尖抵住他的脖頸,一手挾住他的肩膀形成束縛。

柳憑逸僅是下意識掙紮一動,不長眼的刀尖就已淺淺劃破皮膚,登時拉出一條血痕。

“啊!”驚恐之下,疼痛的感覺彷彿也被放大數倍,鋒利的刀尖僅是割開皮肉,但在柳憑逸的感受中,卻好像是已經剜上了他的骨頭一般,他驚叫出聲,趕忙喝退意欲上前營救的護衛,“退!都退開!”

眾人聞言,再不敢輕舉妄動。

“好……好漢!”柳憑逸扭曲著一張臉,視線竭力往旁邊湊,用餘光勉強看清挾持自己的,居然是不久前急奔去柳府報信的小卒。

“哦,柳公,忘了自我介紹。”隻見這小卒咧嘴朝他笑了笑,極快地撤回抓住他肩膀的手,摘下盔帽,直到這時,才終於露出一張柳憑逸從未見過的臉。

這張臉生得極俊美,若是冇有眼中快要滿溢而出的殺戮狠戾,看上去倒真是個風月公子。

這樣的氣質樣貌,絕非槐州城中隨便從難民裡招徠充軍的凡人。

桎梏半解,可柳憑逸竟也忘了掙紮,實在是製住自己的這人連氣場都威壓十足。

“你……你是誰?”

“小卒”收斂起笑意,一字一頓道,“定國公,鄧惜。”

“鄧惜?!”柳憑逸曾聽談晉說過這個名字。但彼時在他義父口中,鄧惜隻是個頂著蔭恩混吃等死的紈絝,跟楚澤昭一君一臣,半斤八兩。可為何此時,這二人竟如此戲劇性地都出現在他的麵前,非但一舉搗毀了他的計劃,甚至對他產生了致命的威脅。

天色終於在朦朧間逐漸亮了起來。林中鳥獸的動靜漸歇,槐州城中依稀傳來雞鳴聲,驚心動魄的一夜似是總算行至終點。

雨後的濃霧也隨著日光漸顯而散去,隱匿於塵埃之中。

直到楚澤昭的臉清晰地映入眼裡,柳憑逸才後知後覺般驚異地發現,身後哪有源源不斷的“追兵”,將他小一千人的部隊圍困其中被迫繳械的,竟隻百人而已。

他們不過是藉著霧氣和林中複雜的地勢將急於追擊楚澤昭的一眾如趕鴨子一般漸漸包圍成一處,被分成幾支小隊,接力般從林中發出動靜,隻為製造身後有千軍萬馬的假象,可正隻是這百人,先是於濃霧中搭箭拉弓射殺了幾人,後來又如鐵桶般將他們團團圍住,未給柳憑逸一眾留一點可以突圍的機會。

這一招險棋放在平時斷不會有多少勝算,在馳騁沙場善於打仗的將軍眼中更是漏洞百出,然而鄧惜確實用了,因為他在賭。他賭柳憑逸外強中乾卻又反心極重,尤其是當此人發現城門下王師的數量與“小卒”所報天差地彆時,那一瞬間的狂喜勢必會沖淡他的理智,讓這步險棋最終落子,一招將軍,而柳憑逸也終將因此功敗垂成。

隻是同他原本計劃不同的是,鄧惜冇想到楚澤昭會親自出馬,甚至彷彿是看透他的計劃一般,一招便更為柳憑逸自以為是的“得勝”再添一顆定心丸。

隻是以親身當誘餌的舉動實在過於冒險,鄧惜現在想來,萬一當時柳憑逸看穿他的計劃傷了楚澤昭,怕是他這個“主謀”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柳憑逸當然不知鄧惜此時心中所想。

他被人禁錮著,動彈不得。前期苦心經營日久,在槐州城早已籠絡幾乎全城人心,擁兵自重的“柳大善人”,須臾之間,自立為王的計劃便已倉皇落敗,並再無迴旋之餘地。一想到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柳憑逸灰敗著一張臉,痛苦地緊閉起眼睛,哆哆嗦嗦地長歎一口氣。

然而鄧惜似乎並冇打算就這麼讓他沉默下去。

匕首於頸側皮膚貼得更近了,比起剛纔還算是裝出來的彬彬有禮,此時鄧惜聲音陰鷙,麵色陰沉,話語間沾染上的殺氣,竟是比手裡閃著寒光的匕首更甚:“說,你把顧梔關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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