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顧梔 第39章 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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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無事
窗外從人聲鼎沸到再次陷入詭異的寂靜，不過須臾，可若是深陷風波之中的人，隻會覺得漫長難捱。
柳府偏房一片黑暗，趙籍緊張地坐在桌邊，右手冇有意識一般緊扣著黃花梨木的桌角，修飾圓潤的木質桌角扣在他的掌心裡，竟兀地攥得生疼。
“一定是出了大事。”趙籍喃喃，翻來覆去便隻是這一句。黑暗中他看不清顧梔臉上的表情，但卻能聽見對方和自己一樣，在詭異靜謐中被放大數倍的呼吸聲。
“庭朗，你道究竟是如何了？”趙籍站起身，藉著窗外微弱月光隱隱透過窗紙的光亮，扶著桌子慢慢朝站在門邊的顧梔走去。
“墨書兄，不必驚慌。”顧梔側耳附上木窗，竭力放緩呼吸，刻意忽略自己胸膛中如雷如鼓的心跳聲，卻隻聽得柳府中冇有絲毫動靜，隻有庭院中夜深露重，露水自草葉頂端落儘泥塵裡的聲音，在靜謐的夜中竟覺刺耳。
整座柳府如同陷入死寂。
“會不會是，京城來人了……”趙籍也學著顧梔的模樣，踮起腳，右耳貼上門框，“定是，定是！柳憑逸這廝，定是好日子到頭了！”
“但願如是。”顧梔心中約莫也是做這般計較，隻是在此之前，他不知道最終是誰能來打開打開這扇門。
二人貼著門邊聽了一會，未聽到任何動靜，便悻悻然重新坐了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顧梔疲憊不堪的身子逐漸被睏意侵擾時，柳府再次熱鬨了起來。
聲音朦朦朧朧，時遠時近，厚重得彷彿隔著重重紗幔。顧梔單手撐著腦袋昏昏欲睡，整個人被光怪陸離的如夢光影束縛著無從脫身，一時間竟分不清這雜亂的動靜是現實還是虛幻。
“庭朗……庭朗……”神思恍惚、半夢半醒間，顧梔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這聲音無比熟悉，他不適地皺起眉，竭力去抓那聲音的方向，聲音主人的名字呼之慾出，就在他的嘴邊。
尋著尋著，顧梔愈發睏惑，這人的聲音不似先前那般舒朗愜意，反倒急切緊張，似是竭力隱藏著怒氣。
這夢境未免太過真實，顧梔心中暗暗歎氣，混沌的思緒裡竟然還能分出幾分心神，嘲笑自己在夢裡還放不下鄧懷今。
——大概自己隻能在夢裡見到他了吧。顧梔如是想道，更覺混沌的心中徒增幾分不捨懊悔。
然而，這般遺憾還未平，顧梔就被巨大的踹門聲驚醒。
意識還未脫離夢境，他的身子猛地一震，似是仍陷入虛幻和現實的拉扯，下一秒，他就被衝進來的一人緊緊拉入一個懷抱之中。
“庭……庭朗！”
這聲音是真非幻，和他方纔因疲累至極陷入昏睡時在夢中聽到的一模一樣。
顧梔仍有一種自己還深陷夢魘的不真實感，畢竟自己朝思暮想尚在京中之人，怎可能唐突地出現在千裡之外的槐州柳府。可隨著那人抱著自己的雙手越收越緊，似是要把他狠狠融進自己的身體中之時，顧梔才堪堪因著身上不似作偽的痛楚清醒過來，確信自己此時是真的被保護在一個安全無比的懷抱之中。
“鄧……鄧惜……”顧梔有些艱難地擡頭，眼前光怪陸離的景象漸漸散去，他終於看清緊抱著自己的那人的臉。
“是我，是我！”鄧惜忙亂地應著，聽到顧梔說話，趕忙低頭去看。
他顧不上趙籍或者其他人，隻是捧起顧梔的臉，將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番——
未見傷痕，卻見消瘦，眼中未定驚魂還未散去，不知是因睏倦還是惶惑而微微溢位的淚水，還有因為自己用力的束縛而微微生疼的痛楚，那人唇齒開合間，唸的是自己的名……
鄧惜作不得他想，顧不得旁人，隻如肩頭重擔終於卸下一般低下頭去，以撬開唇瓣深入齒關的吻來確認懷中當真是他失而複得的寶貝。
他隻覺懷中這人抖如篩糠，愈發瑟縮了。
然而他並未有停息的意思。
身邊是驚詫萬分，下意識唸叨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趕忙擡袖掩麵背過身去的趙籍，身後是緊隨其後殺聲震天衝進柳府的王師，火光將柳府照亮如同白晝，偏房外的人影憧憧，而此時偏房內那一隅懷抱，卻在這沖天喧鬨中如無人之境，堅固得不受一絲打擾。
直到聽見懷中那人發出悶哼痛呼，鄧惜才猛然回過神，鬆開了佔有慾極強的桎梏。
他用額頭去蹭開顧梔額前的碎髮，距離極近地端詳那人發紅的鼻尖和濕潤的唇色，終於放下心一般地笑了出來。
“我來遲了。”鄧惜的胸膛和顧梔一般，同樣起伏不定，他喘著粗氣，低低在懷裡那人耳邊道歉，“庭朗，我來遲了。”
“你……”鄧惜氣息不穩，眼中亦是迷茫與難耐交織，他正欲再說些什麼，一旁的趙籍終於出聲。
“啊……那什麼……”被迫見到這旖旎一幕的趙經曆袖子還擡高至臉側，大半個身子背過二人，一副恨不得就地挖個坑把自己埋上蓋好土的模樣，終於在聽到鄧惜重新開口說話時找到機會，有些“失禮”地出聲打破這微妙的氛圍。
似是終於聽見除自己心跳之外的聲音，顧梔猛地回過神來，用力掙脫了鄧惜的懷抱。他一瞬間彷彿被灌注了十成力氣，差點將貼著自己脖頸低喘的鄧惜甩到地上。
“嘶——”鄧惜並非看上去那般輕鬆。先前挾持柳憑逸下馬就擒時，對方也曾掙紮反抗，手肘狠狠向後一撞，側麵擊傷他的腰腹，鄧惜那時一門心思想著顧梔，顧不上疼痛，隻將柳憑逸踹翻在地掐住他的脖子，待對方翻著白眼嗚咽出聲，差點斷氣時才鬆手將人牢牢困住。眼下危機暫解，腰側隱隱作痛，顧梔一掙紮，更是牽扯到傷口，他不自覺低聲痛呼，終於是鬆開了一直環抱著顧梔的雙手。
“怎麼了？”顧梔神色再次緊張起來，直到這時他才瞧見鄧惜一副小卒打扮。雖然他對今夜事變一無所知，但猜也能猜到製服柳憑逸的叛亂絕非易事，對付叛軍不是兒戲，僅是受些皮肉之苦，簡直謝天謝地。
“冇事，冇事。”眼看顧梔又緊張起來，鄧惜輕輕拍著對方的後背，齜牙咧嘴地安撫，也終於想起這間偏房裡還有第三個人，“趙兄，受驚了。”
他本意是安慰連日來因柳憑逸叛亂而惴惴不安的趙籍，意指受的是柳憑逸之驚，可趙籍顯然會錯了意，口中忙道，“不不不，在下什麼都冇看見，什麼都冇看見……”
“噗嗤。”顧梔和鄧惜同時笑出聲來，旖旎之氣煙消雲散，此時終是得見劫後餘生之安心。
“定國公，陛下有請！”正待二人還欲開口之際，門外跑進一人，正是江流，他跑得氣喘籲籲，臉上卻是十足喜色，“剛剛在柳府密道裡發現談賊身影，現已一併擒獲，陛下正在正廳等著，您快隨在下一道去吧。”。
他先前按照鄧惜的佈置，率領兩支小隊在城門下待命，見鄧惜引人直往城下而來，城門兩側分立一隊，暫且隱匿進城外林中，藉著未散的霧氣輪番反覆追擊柳憑逸的隊伍，從而製造身後追兵不斷的假象。
隨著柳憑逸被楚澤昭和鄧惜前後配合而擒獲，江流的任務也完成，他讓副將配合楚、鄧二人，自己則快馬返回駐紮營地調集兵馬，趁著柳憑逸之機被拿下殺入城中。
饒是柳氏豢養了一隻重兵力量，見到氣勢逼人的王師以及被五花大綁拖拽在馬、揍得鼻青臉腫的柳憑逸，也不得不束手就擒，再無任何意欲反亂的囂張氣焰。
“隨後就來，多謝江兄！”鄧惜恢複如常麵色，牽著顧梔起身，又轉而對他道，“你先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叫人來護著。放心，亂賊已除，不會再有危險。”
“嗯，你先去吧，”顧梔疲累至極，一副搖搖欲墜的身子得由鄧惜扶攬著纔將將站穩。他自覺放鬆心神後隻覺睏乏之感排山倒海般襲來，卻仍強撐著力氣對鄧惜道，“莫叫陛下等急了。”
“這兩位便是顧大人和趙大人吧！”江流聽說了顧梔的事，也朝他與趙籍抱拳“二位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多謝。”顧、趙二人亦拱手回禮。
“你在此地等我。”抱也抱了，親也親了，鄧惜彷彿再無所顧忌，見江流暫退至門外等他，趙籍也口稱“菩薩保佑”地雙手合十朝正廳方向閉眼拜謝，他再一次將顧梔緊緊攬入懷中，輕聲安撫，“歇一歇，我去去就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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