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顧梔 第63章 另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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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他人
三人各懷心思,與張氏作彆之後便往外走去。
顧梔原是走在最前頭領路,鄧惜見狀忙快了步子,想走到他身邊並肩一道。誰知手指纔剛捱到顧梔衣袍一角,就見他轉過頭來意味深長道,“十三公子與在下走得這麼近,尊夫人該生氣了吧。”
鄧惜吃癟,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可礙於身後的饒言視線總落在他身上,隻好生硬地將一臉五彩繽紛生生憋住,苦笑地小聲討饒,“心肝兒,快彆打趣我了,‘內子’心性如何,你還不知道麼?我這不是想離得他遠遠的,來找你了麼。”
“少貧。”顧梔嘴上不饒他,腳步卻慢了半拍,從略快些到與他並行。
然而畢竟二人這麼冷著饒言於禮數上也不合,故而顧梔索性與鄧惜一道慢下來,趁著還冇到宅子前,給饒言簡單介紹幾句。
到了地方,顧梔便引著人四處參觀一遍,鄧惜跟著一道,路過原先顧梔的書房,鄧惜不自覺地擡腳往裡走。
房內的書已大部分搬去了定國公府,如此以來就顯得屋子更大了些。一方木桌一張木凳靜靜立在房中,恍惚間似是還能看到顧梔挑燈夜讀又或者伏案打盹的模樣。
鄧惜曾見過一回,思及此,不由低笑出聲。
“鄧公子可也是喜歡這間屋子?”饒言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靜悄悄的冇一點聲響就出現在鄧惜身後,他湊近鄧惜,絲毫不覺得冒犯,反而極為認同般點頭,“這間屋子向陽,若是閒時在裡頭談風花雪月,品琴棋書畫定是極好的。”
鄧惜一番好興致都叫他打擾得七零八落。他深吸一口氣,麵上還得維持著禮貌得體,“自然,這屋子作為書房確實不錯,想不到饒班主也是個風雅之人。”
饒言低頭一笑,“您擡愛了,小人自小便在戲班子裡討營生,每日就是唱唸做打,這些附庸風雅,不過是學些戲裡做派,與您這樣器宇不凡的大家公子自是不能比的。”
“況且,”饒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也不能獨自一人談風月,身側無人,風花雪月不過是徒增寂寥罷了。”
還冇等鄧惜捕捉他言語與表情裡的失落,饒言便很快恢複了輕鬆的模樣走到彆處繼續看去了。
一圈下來,原本就對這宅子十分鐘情的饒言眼下更是愈發滿意。
“饒班主覺得如何?”顧梔開口問道。先前他對饒言無端親近鄧惜尚有些吃味,但後來又見他對自己的介紹表現得頗為認真,不時還詢問幾句,心下又對此人的看法有所改觀,心中暗暗定下若價錢合適,就將宅子租給他們。
“那日聽起張大娘說,小人就覺得甚是合意,今日見到鄧公子和顧公子,更是緣分。”饒言點點頭,如實道,“不過現下小人的戲班子暫在附近客棧落腳,給掌櫃交了半月的銀錢,不知我等半月後再從客棧搬來可好?”
“自然。”顧梔表示理解,“在下這宅子就先為饒班主空上半月,若期間班主覓得更合適的宅子,也可再做決定。”
“不必找了,”饒言擺手,“顧公子這處最是合適,您放心,半月後小人就將租賃文書和半年租金奉上,日後就有勞您二位關照了。”
待二人回到定國公府,嶽伯早已備好羊肉鍋子,熱氣騰騰的鍋子甫一端上桌,屋內霎時暖和了起來。
鄧惜給顧梔夾了一筷子羊肉,吹了吹熱氣後放到對方麵前,眼中滿是期待,“快嚐嚐,往日我最愛這一口。”
羊肉還未入口,香氣就撲鼻而來。顧梔從善如流地夾起一塊送入口中,羊肉入口即化,湯汁沁在一絲絲的羊肉中,隨著牙齒的咀嚼爭先恐後地在口內爆出,香而不膻。一塊下去,由身到心都暖了起來。
鍋子裡除了羊肉,還有些浸滿湯汁的餅子,白色的麪皮浸潤在褐色的湯裡,早已將一鍋中的精華悉數吸收,咬上一口,這滋味就算同羊肉相比,怕也是不遑多讓。
顧梔好吃得眯起了眼,不由食指大動,心滿意足。
見他吃得正歡,鄧惜也自覺滿足,疲累一整日,二人皆是一副轆轆饑腸,閒言少敘,都埋頭吃了起來。
鍋子十分保溫,吃到最後都冇冷下來。最後一碗白蘿蔔羊湯下肚,顧梔終於放下碗,向後一靠,懶懶地不想動了。
“吃得暢快!”顧梔慢悠悠撥出一口氣,一臉饜足。
“倒是鮮少見你這般放鬆。”鄧惜放下碗,伸手替對方揉了揉肚子,“坐起來些,這般癱著容易脹氣,一會兒腸胃該不舒服了。”
顧梔搖搖頭,討價還價般,“就歇一會兒,一會兒就起。”
這樣子落在鄧惜眼中,活像隻懶洋洋露出肚皮的貓。
“若是每一日都如今日這般便好了。”鄧惜也放下筷子,愜意地感歎道。
他原想的是二人對坐吃羊肉鍋子的愜意,可話落到顧梔耳朵裡,似乎是變了個味道。
“哦,鄧十三這是想著每日都能遇到與你如此有緣分的戲班班主麼?”顧梔的語氣裡玩笑意味明顯極了,聽得鄧惜眉間一緊,後背發涼。
“庭朗,你吃味兒啊?”上一刻因美食而生的饜足此刻無端少了大半,鄧惜一麵覺得緊張,一麵又暗生欣喜。
先前他們還在顧家舊宅時顧梔刻意與他走近親昵,簡直如同光明正大地告訴饒言,這人是有主的。
他本冇想著能從顧梔口中聽到肯定的答案,誰料——
“是挺吃味,”顧梔倒是答得坦蕩,不過很快,他就迎著鄧惜驚喜的目光中繼續道,“不過後來我發現,饒班主真正鐘情的,似乎另有他人。”
鄧惜眼中欣喜未變,還更多了些“知我者庭朗也”的認同,“你也看出來了?”
他雖不是個心細的文人,但到底也學了些察言觀色的功夫。先前饒言與他一道站在顧梔舊書房前的落寞神態,哪怕隻有片刻,都被鄧惜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尚且算是有據可循,可顧梔又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鄧惜不由愈發好奇起來。
似是知他所想,顧梔並不打算隱瞞,給出的答案卻是出乎鄧惜意料,“他同我說的。”
鄧惜有心再問,卻見顧梔伸了個懶腰站起身,閉口不談此事了。
滿腹好奇就這麼被生生壓了下去,他自然是覺得抓耳撓腮。可顧梔不願說,自己也不會刨根問底,因而最後他隻問了一句,“庭朗,那你想好了將宅子租給饒言的戲班了麼?”
“租吧。”顧梔眼中情緒晦暗難辨,“老宅子空得久了,總得有點菸火氣纔好。”
租房一事暫告段落,很快便到了楊希嶽生辰這日。
“我得先去一趟城北的跑馬場,待午間去都察院接你,與你同去。”鄧惜起了個大早,現在已經收拾妥當。他幫著同樣早起上值的顧梔理了理官服衣襬,又道,“我倒是好奇,這老東西今日藉著壽宴要搭什麼台,唱什麼戲了。”
“慎言。”顧梔將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握住,“咱們與他才生了齟齬,這次去還不知會發生些什麼,還是小心些為好。”
“那是自然,你可放心。”鄧惜將長髮全都束進網巾裡,露出額頭,顯得整個人愈發英氣精神,他湊近顧梔,冇皮冇臉地討了一個吻,心滿意足道,“我一定乖乖同你坐著裝鵪鶉,隻吃飯,不說話!”
說罷,便腳下生風,一溜煙從臥房跑了出去,半點不給顧梔反應過來的機會。
都察院內。
趙籍得知顧梔也要與鄧惜一道去楊希嶽的壽宴,十分吃驚。
在他驚叫出聲之前,顧梔趕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這才讓他稍稍冷靜了些許。
“庭朗,我說什麼來著!”趙籍聲量小了,但語氣中的驚喜絲毫未減,“隻是冇想到連庭朗你也入了楊大人青眼,他日富貴了,可彆忘了賢兄我啊!”
顧梔苦笑幾聲,不欲多說。饒是趙籍此刻還在他身側絮絮叨叨,說些不知壽宴排場多大,有多豪華,京城名流來了多少的猜想,他也隻是敷衍地迴應幾句,並不願多談了。
“墨書兄,在下去壽宴的事還請不要聲張為好。”顧梔知道自己自入職以來在這一畝三分地的都察院裡浮浮沉沉幾許,多少算個話題人物,因而若非必要,實在不願再添風頭,也許壽宴之後該知道的事還是會被知道,但能低調個一時三刻也總歸是好的。
“這是自然。”趙籍點點頭,“不過,燕都就這麼大,保不準我們的上官也被楊大人邀請在列,如此這般,饒是我一人閉嘴不言,怕也是徒勞了。”
“嗯,我知道。”
見顧梔不願多說,趙籍也識趣地回到自己的桌案前,二人一道埋頭於繁雜的公務之中。
那廂,城北跑馬場。
每日廿八是鄧惜雷打不動來此的日子。飛揚的塵土飄忽空中,直到此時才漸漸被風吹得消散,已是深秋,可此地眼下雖空無一人,但總還有些未散儘的熱氣,彷彿千軍萬馬剛剛從此處經過,呼嘯之後,重歸寂靜。
鄧惜將汗濕的衣裳換了下來,重新換了一身顏色低調的常服,網巾裡的頭髮散落幾縷,他重新將它們梳成髮髻,隻額邊垂下兩縷青絲,轉眼就從大馬金刀的武將變成燕都的翩翩公子。
時辰不早,他準備從跑馬場往都察院去,接上顧梔一道前往楊府壽宴。
纔出了跑馬場,就見一人候在不遠處,見鄧惜出來,三兩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個禮。
“主人。”來人似是對此處十分熟悉,等的位置也非大門,而是平常不起眼的小偏門。
“可是有進展了?”饒是再著急,見到來人以後的鄧惜也停下腳步,正色問道。
“確是查到一人,或許知道些什麼。”來人答,“隻是此人如今在晏城,可要屬下將他帶到燕都來?”
“帶來,不過不要弄出太大動靜。他既然是知情人,先前又不在燕都,肯定是有所顧忌,你們行事小心些,帶回燕都後,就先領到‘老家’來,我自會來見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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