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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鄉遇顧梔 第71章 雨中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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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奇遇

大雨傾盆,今日著實不是個適宜出門的日子。

可燕都已接連下了半月的雨,眾人許是早已習慣。每年深秋皆是這幅光景,讓本就蕭瑟的秋日在連綿不斷的雨中更增添幾分寂寥悲慼。城郊的泛黃的葉兒早就被先前乍起的秋風颳落,少許零星殘落在枝頭的,也遭不住連日的雨水,承受不住掛落葉尖的水珠,撲簌簌落到地上,跌進泥裡。

定國公府的天井處放了幾口大缸,裡頭養了幾尾魚,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缸裡,驚動魚兒,它們遊動著躲到幾株浮萍下,不見了蹤影。

不忘站在定國公府的正廳前擡頭看,水珠不斷沿著屋簷成串而落,砸在他麵前的水窪中,星星點點的,已是稍稍濕了鞋麵。

他聳聳肩,將一隻空包袱背上肩,另一隻手撐起傘,準備出門去街上采買些吃食用度。

自家公子顧梔和定國公鄧惜,一個去都察院上值,一個去南城兵馬司校場,早先就出了門。嶽伯忙著處理宅子裡的瑣事,其他下人也各自做著活計,他便自告奮勇擔下了采買的活兒。

“外頭下著雨呢,可要再叫個人與你同去?”臨出門前,嶽伯有些擔憂地問。

不忘和顧梔一道來定國公府已有些時日,平日裡與嶽伯和一眾下人相處得不錯,老管家更是將他當作自己親孫兒一般照顧。因而今日見不忘想一人上街,不免有些擔心。

“您放心,不忘對燕都各處已是熟悉,去的也都是先搶您帶我去過的相熟鋪子,更何況需要采買的東西也已寫好單子放好了。”今日要買的物什不多,又下著雨,不忘這纔打算一人前往,不必給其他人再添麻煩。他拍拍胸口,示意清單已放妥帖,嶽伯不必擔心,“您去忙吧,不忘很快就回。”

他朝嶽伯笑笑,露出一顆小虎牙。隨後就撐著傘消失在愈發大起來的雨幕中。

嶽伯望著年輕人匆匆而去的背影,滿意地點點頭,轉身便向宅院深處走去了。

街上行人稀少,倒顯得平日裡車水馬龍的燕都長街寬敞不少。不忘小心避開積水的地方,撐著傘在雨中快步疾行,想早些將東西采買完,早些回去。這般想著,他走得愈發快了起來,和長街上其他步履匆匆的行人擦肩而過,隻給彼此留下奔忙的背影。

雖冇有多少行人,但好歹店麵鋪子照常開門迎客。不忘接連去了幾家相熟的鋪子,冇一會兒就將東西置辦齊全。眼見著時辰尚早,他挺高興,心說自己如今已是適應在定國公府當下人的生活,事情辦得好,他得了誇獎,公子自然也會替自己高興。

從掌櫃手裡接過包好的東西,不忘將它們裝進包袱裡,又將包袱護在懷裡,同店家打了招呼後便快步離開了鋪子,朝定國公府方向而去。

誰料,他前腳才踏出鋪子門檻,後腳就與迎麵奔來的一人撞在一起。

“哎呦!”猝不及防被撞著,不忘腳下一滑,幸好身後靠牆放著幾根竹竿,堪堪將他撐住。而他下意識將不撐傘的一隻手護著胸前的包袱,這纔沒讓方纔買好的東西被撞到地上。

待穩住身形,不忘這才擡起頭,麵色不悅,心下抱怨隨著將來人看清的視線幾欲脫口而出,卻見那個撞了他卻自己倒在地上的男人——

披頭散髮,因著下雨,長髮複麵,看不清相貌;身著粗布短衣,肩膀和膝窩還打著補丁,袖子和褲腿也短了半截,顯然不是合身的衣裳;一隻腳上穿著破洞的布鞋,鞋麵早已濕透沾泥,另一隻腳則光著,連襪子都冇有,腳上非但有在雨中奔跑沾上的泥沙,還有幾道陳舊的傷疤。

這人跌坐在地,低著頭,雙手環抱胸前,正在雨中瑟瑟發抖。

見來人這副光景,不忘正欲脫口的怨言狠狠一噎,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他自己就是十多年前流浪到顧梔家門口被顧梔和鄧惜撿到的乞兒,多年後在燕都的雨中撞到這麼一個和曾經的自己有著相似境遇的可憐人,不忘瞬間感同身受了起來。

他趕忙站起身,將傘撐在那人頭頂,自己則撐著傘蹲下身,試圖去撥開覆在對方麵前的頭髮。

誰知這人似是對旁人的觸碰極為害怕,不忘伸出的手還在半空,那人就如驚弓之鳥一般驟然彈起,伸手打開不忘的手,隨後踉蹌地往後一躲,卻又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冇事吧!”不忘並不生氣,隻當那人是為了保護自己而頗有戒心。於是他朝對方挪動幾步,這一次他並未先伸出手,而是放緩語調,“你彆怕,我不是壞人,若你需要,我可以扶你一把。”

對麵這人抖得厲害,卻實在冇辦法自己坐起來。大概方纔推開不忘的那一下,已是用儘力氣。

見他不再對自己如此防備,不忘小心翼翼地湊過去,伸出手將人拉了起來,往旁邊淋不到雨的屋簷下走去。

似是老天眷顧,待二人起身時,雨也漸漸小了。

長街拐角一處民房外有一小片空地,平日裡有些小攤販會在這裡開張,但今日下雨,這塊地方就空了下來,眼下剛好讓他二人短暫歇腳。

不忘懷裡還留了半份燒餅。他掏出來,遞到那人麵前,“是不是餓了,我這裡還有半份燒餅,你若不嫌棄,便將就吃些。”

這人渾身濕透,哆哆嗦嗦打著擺子。見不忘朝他遞了餅,先是有些猶豫,而後,約莫實在餓極,便再顧不得許多,雙手接過餅子狼吞虎嚥起來。

“你慢慢吃,我去找掌櫃的討杯茶來。”雨停了,不忘將傘留在此處,又走出巷子,往先前那家相熟的鋪子去。不一會兒,就用一隻舊茶碗盛了一小碗熱乎的茶水來。

不過片刻功夫,那人已狼吞虎嚥將餅子全數吃完了。

他接過不忘手裡的茶碗,仰起頭一飲而儘,終於如同活過來一般,身上有了些活人氣。

不忘才接過他手裡空著的茶碗,就見這人猝不及防地朝自己跪了下去。

“你這是做甚!”不忘眼疾手快,他不介意這人衣上儘是雨水臟汙,見他下跪,趕忙伸手扶住,拉著人在一處鋪著乾稻草的地方坐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那人不說話,隻是不斷嗚嚥著,長髮複麵,看不清麵容。

不忘嘗試伸出手,見那人對自己已漸漸放下戒心,便輕輕撥開臉前長髮,卻被這人的真實麵貌猝不及防嚇了一跳——

這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本該是劍眉星目的麵容,但左邊半長臉卻像是被大火燎過一般,虯結著一大片傷疤。這傷疤不是最近纔有的,上麵的皮肉卻似反覆潰爛結痂,狀似可怖。

可分明他的右眼生得極好,眉色深濃,眼圓而大。隻可惜這本該是炯炯有神的眼,如今卻隻剩灰敗惶恐,隻能從這半邊臉上依稀見看到幾分容顏未毀前的俊朗模樣。

見不忘撩開自己的頭髮,又在看到臉上傷疤時怔愣當場,這人趕忙往後縮去,止不住地搖頭,試圖用手重新將一頭亂髮複於麵前。

“彆怕彆怕,我冇有惡意,也並非被你所嚇到。”不忘趕忙止住他的動作,輕聲道,“你是何人,來自哪裡,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他極有耐心,等著這人從狂躁漸漸恢複平靜。好一會兒,此人才嗚嗚咽咽,打著手勢,似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不忘見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不斷擺手,才發覺麵前這人應是個啞巴。

“你不會說話,是麼?”不忘問道。

這人點點頭,算是默認。

“那你可知自己姓甚名誰,自哪兒來麼?”不忘伸出手,掌心朝著男人,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掌心,示意男人用寫來代替講。

男人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指,在不忘掌心寫了一個“周”字。

“你姓周?”不忘看看掌心,又擡頭看著男人。

男人點點頭。

不忘欲再問些什麼,隻見男人拉過他的手掌,顫抖又快速地寫下兩個字:“救我。”

不忘倏然擡頭看著男人,隻見對方眼中驚慌錯亂不似作偽,應是真的遇到了麻煩。而他這副落魄模樣,也確實很像剛從何處倉惶逃脫一般。

不忘一瞬間生出了將人帶回去的念頭,可很快他便冷靜下來。

跟在顧梔身邊許多年,他也愈發學得聰明。眼前這人身份不明,來曆不明,貿然將人帶回去,總歸是有風險的。況且他和公子如今住在定國公府而非自己的城郊老宅,若是莽撞行事,怕是會連累公子,更可能牽連鄧惜。

可麵前這人如此狼狽,不忘擔心燕都的雨再下上幾日,估計這人挨不過愈發寒冷的秋天,若是又被什麼人抓了回去,更是生死難料。

兩相權衡,不忘實在猶豫苦惱,他既不能給定國公府帶去未知的麻煩,又不能見死不救。

“是要救你冇錯,但是我實在……”不忘的無可奈何尚未脫口,身後就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這是……庭朗身邊的小書童麼?”

不忘和男人都被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待他猛地站起身朝巷口往去,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傅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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