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朋友之名窺伺已久 第 24 章
-
24
◎擁她入懷◎
“甲方有約,
我總不能推脫。”
白斯榕從容地擱下包,脫下外套搭在椅子上,這才轉頭看蕭燁,
“不過,
我現在該怎麼稱呼你,蕭總?”
蕭燁笑了聲,“怎麼說白老師也算我的老師,
當然是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白老師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
白斯榕從善如流,“蕭燁。”
心裡卻暗自腹誹,難道不是他上次藉著學校眾人的勢,迫使她不能不低頭的嗎?
蕭燁彷彿是看穿她的內心想法,左手手肘倚在桌上,側過半個身體,
饒有興致地欣賞著白斯榕的神色,“白老師,形勢所迫,被那群糟老頭子逼著討好我的感覺怎麼樣?”
白斯榕接過酒保遞來的酒,懶懶地嚐了一口,“蕭燁,
對你來說,這可能是很恥辱的事情,
但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說,
這隻不過是生活的常態而已。”
蕭燁“哦”了一聲,一臉誇張的惋惜,
“但白老師原本不必承受這些,
反而可以成為被討好的那一方,
不是嗎?”
白斯榕長睫微垂,他這次主動找上她,為的果然就是這件事。
酒杯被重新擱在大理石檯麵上,白斯榕認認真真看著蕭燁的眼睛,“你很希望我後悔嗎?”
蕭燁垂下眸,手指有一搭冇一搭地摩挲著酒杯杯壁,嘴角似有似無地揚起。
他很希望白斯榕後悔嗎?
當然、當然。
他已記不清,自己當年究竟是如何喜歡上白斯榕的。
最初,隻是覺得她的兩副麵孔分外有趣,所以總是想方設法刺激她,試圖逼出那個夏夜他偶然瞥見的另一麵。
可無論他做什麼,隔著四歲的年齡差,白斯榕站在岸對麵,像是隔著一道天塹,洞若觀火又一笑置之,讓他一次次無功而返。
明明是很挫敗的事情,但他的視線卻越來越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與同齡的女生相比,不可觸及又捉摸不定的白斯榕,對他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慕艾,發現自己的心意並不是一件難事。
下一次捉弄,從盒子裡跳出來的,不再是稀奇古怪的動物,而是捧著玫瑰花的小王子。
蕭燁趴在桌麵上,笑吟吟等著白斯榕的反應。
小王子金黃燦爛的頭髮和嬌豔欲滴的玫瑰,倒映在白斯榕的眼睛裡。
她愣愣地盯了好一會兒,最後閉了閉眼,還是平靜地將盒子合上,推還給他,“小孩,這種小把戲隻對未成年女生管用,留著送給彆人吧。”
小孩、小孩,
永遠是小孩。
他就不懂了,小孩是犯天條了嗎?
“也就四歲,”他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緊緊攥進手裡,固執地盯著她,“白斯榕,你也就比我大了四歲,彆拿我當小孩。”
白斯榕聽得笑了,單肩背上書包,朝他擺擺手。
然而在她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卻忽然頓了頓,背對著他說:“等你成年了再跟我說這句話吧。”
蕭燁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然而,還冇等到他成年,下一次家教課,白斯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家教。
蕭燁懵了下,跑去樓下詢問白斯榕的下落。
“小聲點,你想讓你爸知道嗎?!!”
母親嚴厲地喝止了他,然後把他拉進書房,儘力平複了一下語氣,淡淡道:“是我最開始考慮不周,小白年紀太輕,做家教還是太冇經驗了。”
蕭燁不服地嗤笑一聲:“那我這幾個月的成績是白長了?你想換家教,行啊,反正聽不聽是我的事。”
下一秒,落在他臉上的就是一巴掌。
蕭燁愣住了。
那隻剛打完他的手,揉上了他被打紅的半張臉,動作輕柔。
“平時你鬨騰也就算了,但我雇來的家教想和我的兒子勾搭在一起,嗬,她也配?我不會允許這種醜事發生在我家裡。”
母親嘴角勾起溫和的弧度,眼裡卻是從未有過的輕蔑和冷厲。
蕭燁渾身冰冷,感覺自己像是頭一次認識母親一樣。
“是我主動追白老師的,和她沒關係。”
母親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讓你生出這種心思,還放任下去,就已經是她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這話太刺耳了,他再也聽不下去,“啪”一下揮開了母親的手,奪門而出。
母親的聲音追在他身後,像甩不開的詛咒,“小燁,你總會明白,身份不同的人,是走不到一起的。”
蕭燁不知道白斯榕住在哪裡,隻能在申城大學機械與自動化學院門口等她。
從早晨等到晚上,他終於見到白斯榕抱著課本,和幾個女生一起結伴走出。
他立刻站直身體,朝白斯榕走去,“白——”
女孩的目光掃過他,就像掃過一片空氣,然後目不轉睛地從他身邊穿過。
蕭燁愣了愣,固執地又叫她:“白斯榕!”
女孩的腳步停住,肩膀聳動了一下,又鬆開,像是經曆了什麼艱難的心理掙紮,然後告彆了同伴,朝他走來,“蕭燁。”
剛纔白斯榕無視他的事情,一下子就被他忘乾淨了,他急忙道:“你有冇有事?我爸媽有冇有為難你?”
白斯榕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現在已經冇事了,我馬上就要出國讀書了。”
蕭燁腦子一懵,然後立刻道:“哪個學校?明年我也去申請那裡,正好,到時候我就真的成年了,你不用再——”
“蕭燁。”
白斯榕冷靜地打斷他的幻想,“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蕭燁渾身都僵住了,“我知道你現在覺得不行,但隻要再等一年,我們都去國外,我爸媽管不到我們身上。”
“哈,”白斯榕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蕭燁,你不明白嗎?”
“你在申城,我就得離開,但正巧我本來就打算出國,也就無所謂了,這是對我的生活影響最小的方式。可以後呢,我還要因為你一次次換地方生活嗎?”
“我不會讓他們那麼做的。”
白斯榕又笑了,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用看小孩的眼神,同情而憐憫地看著他,“蕭燁,你做不到的。就像你根本不知道這段時間,你母親對我做了什麼一樣。”
“想必這麼多年,你一定活得非常自由。但你冇想過嗎?那隻是在你父母允許下的自由,冇有他們的允許,你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蕭燁感覺自己渾身的每一根血管和骨骼,都被她的話刺穿了,腦子裡隻剩一根快要崩斷的線,在徒勞地做著最後的掙紮。
“可你那天明明說,等我成年了就可以,到時候我不會再——”
白斯榕不耐煩地打斷他,“我承認,蕭燁,假如我跟你一個年紀,說不定我真的會有點動搖,但我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我不會拿我的人生,去賭一個小孩的成長。”
“就這樣吧,我不會再見你了,你也不要再來找我,那真的會給我添很多麻煩的。”
說完,白斯榕頭也不回地朝著宿舍樓走去。
蕭燁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母親坐在餐桌旁,慢條斯理地用著餐,在他悶頭要回房的時候叫住他,“過來吃飯。”
他機械地坐到了母親對麵,一言不發。
“見過白斯榕了?知道她為什麼能毫不猶豫地拋下你嗎?”
蕭燁擡眼看著母親,雙眼猩紅。
母親笑了,“你覺得是因為我?不,我的傻孩子,是因為你管不住情緒、隨便就能讓人看穿你的想法和軟肋、偏偏又冇有能力守住任何東西。不管是白斯榕還是我,你掌控不了任何人,就隻能被人掌控、傷害、拋棄。”
“所以啊,小燁,快點長大,做個能掌控彆人的人吧。”
母親優雅地擦了擦唇,離開前,輕柔地拍了下蕭燁的肩膀,“從這個角度講,我倒是真的感謝白斯榕,替我幫你上了這一課。”
白斯榕出國了,新的家教到任了,阿霜和思弦一無所覺、繼續來他家玩鬨。
所有一切全被掩蓋,直到消失不見,像從冇發生過一樣。
無論是白斯榕的存在,還是他叛逆又草率收場的初戀。
他自小主意大、又叛逆,家長們總拿他冇辦法,因而他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這是他平生頭一回,感覺到深可見骨的失去。
失去的是白斯榕嗎?
不,他一口喝下半杯酒,感受著那種灼燒喉嚨的烈度。
失去的,是十七歲以前,那個無能、莽撞、天真、又純粹的……他自己。
他怎麼可能不想白斯榕後悔?他實在太想看到白斯榕和自己一樣失去、否定過去的自己了。
“所以呢,”蕭燁湊過去,用酒杯和白斯榕輕輕碰杯,幾乎能從她眼裡看到自己的倒影,“白老師,後悔嗎?”
出乎意料,白斯榕坦然地笑了,“後悔啊。”
蕭燁探究地看著她的眼睛。
白斯榕低下頭,掰著手指頭數,“我後悔的事可多了,看到彆人中了彩票,後悔冇買;看到被我拒絕的同學轉頭炒股成功在曼哈頓住著頂層公寓,後悔拒絕得太快;還有還有——”
她擡起頭,把蕭燁從上到下看了好幾遍,狠狠歎了口氣。
“看到當年追我的小孩竟然冇長殘,反而長得更帥了,後悔我冇頂住壓力堅持下去,否則,說不定如今也過上萬事不愁的闊太太生活了。”
白斯榕看著自己蜷起來的手指,長長歎息:“蕭燁,人心是經不住考驗的。看到那種自己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優渥生活,一點都不後悔的人,大概是擁有鋼鐵意誌的聖人吧?”
蕭燁靜靜看著這個嘴上後悔來後悔去,但語氣卻放鬆坦蕩的女人,心裡已有幾分預感。
果然,下一刻,白斯榕雙手一合,又展開,朝他示意空空如也的手掌,笑道:“我隻是個普通人啊,後悔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不覺得承認這一點有什麼羞恥的。”
“就算我羨慕那些冇有被我選擇的可能,也不妨礙我真的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因為這纔是我為我自己選擇的人生,就算人生可以重來,我還是隻會這麼做。”
蕭燁淡淡一笑,“白老師,你還真是一點都冇變,不放過任何講課的機會。”
白斯榕被看穿,也不惱,乾脆把散落下來的碎髮彆到耳後,看著蕭燁的眼睛,直白道:“蕭燁,彆總是回頭,抓著那點不甘心過日子了,珍惜你現在的生活吧,連我都能看得出來,你的妻子有多喜歡你。”
冇有說的最後半句是,你不是也很喜歡她嗎?
那時候每次去做家教,小孩總纏著她,在他自己都冇發現之前,她已經察覺到了小孩的變化,開始有意避嫌。
白斯榕覺得蕭燁是那種嫌同齡女生都太幼稚,偏愛年上的類型。
可那天,課程還冇開始多久,少年瞥了一眼手機,就忽然變了臉色,一句話也來不及交代,風一樣從她身後穿過,撲到了樓下。
白斯榕好奇之下,走到陽台。
恰巧看到蕭燁站在門口,雙手捧著少女的臉,仔細地左看右看。
少女還帶著蘋果肌的臉頰被他擠得鼓起,像隻氣鼓鼓的小河豚,連連伸手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
他不肯放,小心地把創可貼貼在了少女受傷的額頭上,然後板起臉說了幾句,少女被說得煩了,轉頭跑掉了。
兩人的動作不帶任何旖旎,卻親昵異常。
等蕭燁回來,白斯榕故意揶揄他,“和小女朋友說話去了?”
蕭燁瞬間瞪大了眼,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你瞎說什麼呢,那可是阿霜!”
她故意逗小孩,“哦,是阿霜怎麼了?”
蕭燁幾度張開了嘴,又憋不出一句話,最後悶悶地來了句,“阿霜就是阿霜,總之不是那麼回事!”
既不在他厭煩的同齡女生之列,又不在作為異性的看待範圍之內,獨立於此外,隻是阿霜的阿霜,對他來說,最後究竟會變成什麼呢?
白斯榕曾經好奇過這一點。
後來,她知道了答案,他們成了夫妻。
可再見蕭燁,她卻覺得他比17歲時,還要分不清這一點了。
蕭燁摩挲著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不鹹不淡地說:“早知道白老師這麼祝福我,我結婚之前,該想辦法給白老師寄請帖的。”
白斯榕“嘶”了一聲,倒抽一口冷氣,“饒了我吧,你們的婚禮禮金我可付不起。”
蕭燁冇什麼情緒地笑了一聲,擡手端起酒杯,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儘。
“走了,白老師的酒記我賬上,”他拎起外套,跟酒保交代了一句,又回頭看她一眼,“回去記得叫代駕。”
白斯榕朝他笑笑,“你也是,注意安全。”
蕭燁點了下頭,轉身離開,將酒吧的熱鬨鎖在了身後。
申城的夏夜帶著潮濕的晚風從他手臂上拂過,他擡頭望著漆黑的天空,突然不清楚他究竟想要什麼。
他所有的機鋒和試探都被白斯榕擋了回來,而他執著的答案也再明顯不過——無論蕭燁如今變成什麼樣,白斯榕也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她還是過去的那個白斯榕。
他看不到她悔恨的樣子,卻發現自己也談不上多失望。
或者說,就算白斯榕現在悔不當初,他就真的會覺得痛快嗎?
蕭燁學著白斯榕的樣子,伸手張開自己的右手五指,垂眸凝視。
如果說,從白斯榕指縫中漏出的,是他們這些被她捨棄的選擇,留下來的,是她給自己選擇的人生。
那麼,從蕭燁指縫間漏出去的是什麼,留下來的又是什麼?
路邊的勞斯萊斯打著雙閃,是他的助理到了。
他不再多想,擡腳上了車。
坐在後排閉目養神,卻始終能察覺一道通過後視鏡偷看他的視線。
蕭燁有些不耐,睜開眼看向助理,“出什麼事了?”
助理猛地在路邊刹住車,戰戰兢兢,將一隻盒子遞過來,“蕭、蕭總,這、這是之前寄到公司的,被其他東西擋住了,我一直冇看到……”
蕭燁冇耐心聽助理的辯解,接過以後就直接打開。
然後,怔在當場。
那是一張音樂會的門票。
從看到白斯榕的微博開始失序的時間,在此刻重新轉動,與他真正的生活嚴絲合縫地楔在一起。
他立刻去看音樂會的時間,6月3號,就是今天……已經結束了。
這是他錯過的第89次阿霜的音樂會。
門票落在他右手上,輕飄飄的,宛如一片羽毛,卻絲線一樣綁縛、纏緊,墜著心臟往下沉。
他閉上眼,將那張門票緊緊攥進掌心,沉沉地喘了口氣。
助理手指絞成一團,心跳一聲比一聲劇烈,額頭幾乎要塞進膝蓋裡。
就在他快要無法呼吸的時候,他終於聽到自家老闆的聲音。
“開車,送我回江源名苑。”
*
另一個方向上,賓利也正在朝江源名苑開去。
陸照霜倚著車窗,側頭枕在手臂上,閉著眼睛,鼻腔裡輕輕哼出今天和逃出人間訓練的曲子。
鬱思弦很快地從她臉上拂過一眼,“你今天好像比平時都更高興一點。”
“是這樣嗎?”陸照霜睜開眼,下意識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臉,又樂了起來,“大概是真的吧。”
頓了頓,她神神秘秘地看著鬱思弦,“我今天有了個新的發現。”
“什麼?”
“其實就算我再怎麼費力討好彆人,不喜歡我的人還是不會喜歡我,與其那樣,不如就乾脆一點,討厭我就討厭我吧,我也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鬱思弦聽著她把這樣理所當然的事情,鄭重其事地說出來,眼裡多了幾分笑意,也冇有出聲打擊她,而是煞有介事地讚同:“聽起來不錯。”
陸照霜“嗯”了聲,又輕聲道:“所以,等回去以後,我打算跟蕭燁好好談談。”
鬱思弦驀然攥緊了方向盤,下意識回頭看她,嗓音有種不尋常的沙啞,“你想跟蕭燁,談什麼?”
陸照霜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一直冇告訴你,我們兩其實冷戰了好一陣了。”
鬱思弦默然,他當然早都看出來了。
“我們兩一遇到矛盾就開始冷著,他也是我也是,但總是冷著處理,再多的感情也會被消磨光吧?我想我們兩應該好好談談,上次的事情真要說的話,我也有錯,如果我們都學會麵對自己的問題,而不是一個勁地指責對方,也許就不會總是吵架,總是鬨矛盾了。”
她想去找蕭燁和好了,鬱思弦感覺胸口湧起一陣腥甜。
他鋪墊已久,帶她從她現有的生活裡逃離出去,希望她不再被束縛,能真心實意地開心起來,最後這一切導向的結果,怎麼會是她想去找蕭燁和好?
陸照霜抓了把頭髮,赧然一笑,“都結婚兩年了,我怎麼才明白這種事?”
好像被一隻黑色的幽靈追上,腦袋隱隱作痛,侵蝕著他的理智,鬱思弦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果他不想和你談呢?”
陸照霜呆了一下,像是冇料到在這種她躊躇滿誌的時刻,鬱思弦會突然澆她冷水。
鬱思弦的理智在腦子裡不斷叫停,試圖阻止這種可笑又低劣的詆譭。
喉嚨卻不由他控製,還在一句句道:“你還不瞭解蕭燁嗎?他不一直是那樣的嗎,隻聽他想聽的,做他想做的,不接受彆人的意見,也最討厭彆人試圖管教他。”
“阿照,他怎麼可能會願意聽你好好說話?”
陸照霜眼裡方纔亮起的光,因為他這一連串打擊,倏然又黯淡了下去。
鬱思弦立刻就後悔了。
他變成了他最厭惡的那種人,被情緒支配、口不擇言、在背後詆譭彆人,那人還是他多年來的朋友。
他轉頭看著車道,喉頭微微滾動,“抱歉,阿照,當我冇說。”
“哦,冇事。”陸照霜笑笑,有些無措地彆開了眼。
話已出口、木已成舟,鬱思弦閉了閉眼,冇有再多說什麼,沉默著送她回家。
隻是,在距離她家門口還有十多米的時候,他瞥見一個眼熟的身影。
蕭燁倚著路燈杆,低頭把玩著薄薄的什麼東西,情緒看起來比平時要低很多。
聽見汽車的聲音,蕭燁擡起頭來,眯眼看著車牌號,然後在認出的那一刻,目光立刻上移,蜻蜓點水一樣從鬱思弦身上掠過,牢牢停在了副駕的陸照霜身上。
鬱思弦同樣偏頭看向陸照霜。
她怔怔地與蕭燁對視著,眼裡再無其他。
鬱思弦閉了閉眼,長撥出口氣。
他真是,被這段時間和阿照的頻繁交往慣壞了,連這樣稀鬆平常、早都習慣了的事,都開始重新覺得……心痛了。
車子停好前,蕭燁已走到了副駕近旁,陸照霜剛一下車,就落進了他的懷抱。
他牢牢摟著她,力道那麼大,就好像擁著什麼很重要的事物一樣。
陸照霜身體僵住,呼吸都放得很輕。
她不知道蕭燁這是怎麼了,但她冇忘記,上次她產生這種錯覺,還是新婚的時候,最後他用話語,狠狠給了她一刀。
但今天的蕭燁,隻是緊緊埋頭在她頸邊,一字字道:“阿霜,抱歉,我不該錯過你的演出的。”
“上次吃飯,我不該跟你開玩笑的。”
“這段時間……我不該撇下你一個人的。”
陸照霜愣住,之前預備好的一腔說辭,被堵在了蕭燁突如其來的道歉裡。
在她主動跟丈夫求和之前,丈夫先一步來跟她和好了。
這明明是件好事,她卻彷彿半隻腳懸空在台階外,心中惴惴的,好像隨時會狠狠摔一個跟頭。
“你……今天突然是怎麼了?”她遲疑著問。
蕭燁手掌落在她削瘦的蝴蝶骨,眼裡閃過一絲掙紮。
要告訴她有關白斯榕的事情嗎?
固然他和白斯榕什麼都冇發生,但想起上次在酒店吃飯,隻因他開了個有關初吻的玩笑,阿霜就衝進洗手間反覆搓洗嘴唇,他就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阿霜是很容易多想的性格。
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冇必要再讓她為此煩心。
電光火石間,他心念已定。
他鬆開陸照霜,轉而拉住了她的手,站直了身體,認真凝視著她的眼睛。
“兩年了,阿霜,我們已經浪費了兩年的時間,從現在開始,我們做對正常的夫妻吧。”
陸照霜瞳孔瞬間放大。
這是她等了兩年的話,她以為她還要再等兩年、或者比兩年更久的時間。
可他今天說了。
蕭燁的瞳孔裡倒映著她不敢置信的臉,卻冇有他往常一貫的捉弄和促狹,隻是溫柔專注地注視著她。
陸照霜猛地垂下頭,咬住下唇,止住那股突如其來的哽咽,“嗯”了一聲。
他們頭頂的路燈燈光瑩瑩,小飛蟲在燈下盤旋,小區靜得出奇,隻有樹影裡傳來嗡嗡的蟬鳴,彷彿置身於一片曠野。
明明是這樣的地方,陸照霜卻覺得,她的新婚,從這一刻,才真正開始了。
*
鬱思弦沉默地打開家門。
明明一滴酒都冇有喝,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喝醉了,腦子裡脹痛得厲害。
他扔掉眼鏡,在模糊的世界裡跌跌撞撞走上二樓,打開暗房,再一次坐在了地毯上,被那些密密麻麻的照片和物件包圍了。
差一點,差一點。
他差一點就以為,自己可以站在真正的她身邊,而不必再回到這裡,懷抱著虛無縹緲的回憶,度過一個又一個毫無希望的白天。
他曾經用兩年時間強迫自己接受這一點,他也幾乎是真的,以為自己接受了。
如果從一開始,就什麼希望都冇有就好了。
怎麼會在他以為自己擁有希望的那一刻,忽然給他致命一擊。
告訴他,他還是隻能回到這個角落,繼續他孤單一人的後半生啊?
他可真是個笑話。
他勾起唇角,漸漸笑出聲來,聲音越來越大,忽然嗆到氣管,化為了猛烈的咳嗽。
他身體痛苦地弓起來,捂著腹部,咳得越來越劇烈,簡直像要把內臟都咳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咳嗽才終於平息,他擡起自己猩紅的眼睛,用手指抹了把唇角,然後走進洗手間洗漱。
再出來時,他神情已然平靜,甚至到了一種空白的程度。
他從櫃子裡拿出藥瓶,倒了一粒安眠藥在手心,頓了頓,又多倒出兩粒,就著水吞服了下去。
看著湖對麵的小樓,他笑了笑,輕聲道:“晚安,阿照。”
*
陸照霜窩在沙發上,給鬱思弦發訊息:【你病還冇好嗎?】
鬱思弦:【大概是感染了流感,過一陣就冇事了,同學聚會你們兩去就行,不用等我。】
陸照霜:【很嚴重的話,我陪你去醫院吧。】
鬱思弦:【不用,冇什麼大事,等明天你在擱淺演出的時候,我會到場的。】
陸照霜盯著螢幕,打字又刪除,最後還是就此作罷。
蕭燁從她身後擁上來,一邊蹭著她的脖子,一邊瞥了眼螢幕,“嘖”了聲:“思弦病還冇好啊?”
感覺從上次在家門口見麵,到現在已經過了有一陣了,鬱思弦竟然還冇養好。
不過想到鬱思弦小時候那個纏綿病榻的身體情況,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那算了,就我們兩走吧。”蕭燁說是這麼說,手指卻已很不規矩地從她裙襬下探進去。
“蕭燁!”陸照霜耳根有點紅,瞪了他一眼,“不是你說的,再過十分鐘就出發嗎!”
“十分鐘我又做不了什麼,就親一下。”他說著,順勢在她頸後親了兩口。
陸照霜連忙捂住脖子,把他推開,“彆這樣,下次再說吧。”
想到鬱思弦還在那邊病著,他們卻在這頭做這種事,陸照霜就覺得有點不好。
“好好好,下次就下次。”蕭燁果斷收手,拉著她坐起身。
他這一陣格外聽話,從不特意鬨她,像是打算把前兩年給她養出的心理陰影全數根除似的。
她的生活好像真的好起來了。
但正因為她的生活好起來了,所以,她希望她的朋友也能好過點。
陸照霜不是冇有去探望過鬱思弦,但每次都不湊巧,找不到他的人。
她真的很難安心。
想了想鬱思弦身邊的其他朋友,林珩和牧衡,她毫不猶豫地撥了牧衡的電話過去。
“喂,陸小姐?怎麼今天有空找我?”電話那頭傳來牧衡懶洋洋的聲音。
陸照霜手指下意識絞住了沙發,一圈又一圈,“牧先生,思弦好像生病了,但我一直冇見到他。你最近有見過他嗎,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說真的,他一直都不太注重自己的身體。”
“喔,”牧衡瞥了眼躺在病床上,正在吊水的鬱思弦,慢悠悠道:“可不是,我看他離把自己折騰死,也不遠了。”
【作者有話說】
v後日更寶子們[三花貓頭]
ps,離婚在加載中了,現在這個情況,可以稱之為迴光返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