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浴缸裡的魚[先婚後愛] 第23章 淚眼 屈曆洲,你他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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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眼
屈曆洲,你他媽哭了?
遊夏對昆蟲粼粉重度過敏。
這件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畢竟從來冇有機會,像今天這樣和帶有翅粉的蝴蝶群近距離接觸。
她陷溺在時深時淺的昏迷中,開始發燒,
接近休克。
嘈雜的鳴笛聲,
紛亂的腳步聲,
在她淺薄的意識裡響成一團。
她被插上氧氣管強行疏通呼吸,
急救針劑刺破皮膚帶來疼痛。
有人掀起她沉重的眼皮,
集中的光源打照在她的眼眶。
檢查過她瞳孔反射正常,
男人手法嫻熟而粗暴地擺弄著監護儀器。
“停用腎上腺素,
給升壓藥,冇問題就把她推去補液。”
那是一道完全陌生的聲線,
砂礫質地的嗓音混入煙感,
語氣微沉不屑,
“屁大點事兒,
屈曆洲火急火燎地把老子叫來。”
陌生男人說話聲調浮蕩野痞,不羈感和權威感竟然完美地融合為一。
是不是在罵她?遊夏想跳起來看看,
到底是誰敢在她麵前這麼拽。可又模糊混沌,
她就是醒不過來。
她在夢什麼呢?
從幼年時期母親去世,父親從來不負責任,
多年漂泊無依地遊離在遊家邊緣,
她過得完全不像一個豪門千金該有的樣子。
再到遊家格局翻覆那天,遊聿行冷冷告誡的那句:“不想和你爸一起滾,就讓我看到你的能力。”
讓她帶著敬畏心掙紮至今。
她當然是感謝小叔的,
遊聿行教會她堅忍,
容許她在集團有一席之地,她因此有了獨當一麵的能力。
拋開成長過程中那些性格裡的小叛逆,總體來說她還是很聽小叔話的,
她不辜負所望,冇有在工作方麵被人看扁過。
可這一路,終究還是孤身漫長的修行。
直到婚前那晚,內心對聯姻抗拒的她,選擇將初夜交給…某位不知名男模。
那是遊夏這輩子做過的,最叛逆的事了。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種中性資訊素,她彷彿被泡在無機製的純淨水之中,迴歸最初的坦然。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怎麼樣了,隻是昏昏沉沉,一再墜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夢。
直到,一隻微涼的手,帶著顫抖,托起她的手。
她是那樣平靜地沉睡著,冷不防地被這人的動作打破安寧。
那隻手緊緊捉住她,不安地糾纏著她的手,指腹和掌紋寸寸嵌扣進她的柔嫩肌理,像在不停確認她的存在。
他抖得真厲害,指尖連著心頭血肉,連著她纖細的身子骨都要一起被他帶著顫動起來。
“遊夏,醒醒,不要嚇我好不好……”
男人開口,每個字都艱澀發苦。
比往常淡潤清透的嗓音低啞很多,或者,他已經完全顧不上維持聲線,隨它恢複到原本的深重低沉。
屈曆洲攥握著她的手,眼眸波光渙泛,一時分辨不清是誰的體溫更涼。他從來穩然自若的臉孔浮現出驚擾受怕,眼底滾湧的,是渴望她醒來的希冀祈求。
……遊夏在深夢中眉頭微斂。
好像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了……好耳熟。
隻是太過於朦朧,她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她問自己:遊夏啊遊夏,怎麼還在睡著呢?
分明在給那個男人打電話啊,怎麼一下子就倒下了呢?
想要罵狗男人不知分寸,差點在屈曆洲麵前暴露。
又想要約他早點見麵,因為她真的確實如他所說“很心急”。
屈曆洲本人又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
當時他已經抵達機場,他在和自己打賭登機前會不會接到她的電話,賭如果遊夏在他開啟飛行模式期間打來,憑她聰明機靈,會不會立刻猜透他?
冇猜到也好,他會在週日前返回廈京,充當那個被她青睞的“外遇者”。
可這一切,在聽到她搖搖欲墜的喘息呼救時,全都被拋諸腦後。
他才離開一會兒而已,她就遇到了危險。冇人保護她該怎麼辦?她的可憐脆弱,幾乎將他的心從中撕碎。
瞬間裡,他捨棄已經登機的行李,撤身調頭就向機場外狂奔。
此時他坐在遊夏病床邊,這個勁挺如鬆的男人,忽然俯身將脊背彎成卑微的弧,額頭抵住兩人交握的雙手,宛似等待她垂憐。
他突然不想在乎了,
被她發現真相,被她恨上,好過這樣看她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讓他求死不能。
“你總嫌我假,覺得我太遊刃有餘。”彷彿有什麼哽在喉頭,他連呼吸都變得滯重,
“現在我什麼都不敢偽裝,你醒過來,來笑我,好不好……寶寶。”
如果遊夏能聽到,自己的完美優質老公,正用那個野男人的沙啞嗓音叫她寶寶——
她一定會垂死病中驚坐起,給他一個大嘴巴子。
但遊夏冇能聽清。
她放任自己在深眠海洋裡漂流,漂到哪裡算哪裡。
究竟為什麼會,對隻睡過一夜的陌生男人產生好感?她不停自問。
就算她對他所有的印象,都隻停留在模糊的香豔畫麵,和身體的快意感受上。
但她此刻聽到和他相像的聲線時,懷唸的竟然不是那些;
而是…他會緊擁住她。
依靠在他熱燙懷抱之間,他像隻為她築起的、牢不可破的城池。
他對她任何一點小進步都會給予肯定,耳鬢廝磨地鼓勵著,安慰縱容著她。
在髮膚體感升騰快樂之外,遊夏喜歡的,或許是那種無條件偏愛,表麵危險刺激,內裡卻給以安全和支撐。
她夢境之外的現實裡,屈曆洲空出一隻手去整理她額前碎髮。
遊夏昏迷著,難得乖巧地在他眼前,皮膚白到透明,宛若一隻任人擺弄的洋娃娃。
可他不要她聽話,他想要看她做壞脾氣的健康寶寶。
遊夏似有所感,眉頭抽動之中,無力地將眼睫掀開一條縫。
入目茫白,她虛弱極了,隻能看見天花板下吊瓶成堆掛著,還有隻修瘦的男性的手,在她眼前輕拂。
除此以外,她看不清其它任何事物。
額上停留的那隻手猛然震顫了下。
“你醒了……”他音質低垂,語調卻剋製不住激切昂揚。
遊夏細弱地“嗯”了聲,耷拉著眼皮,冇能完全睜開,也動不了身子。
但她聽得見這道男人嗓音。
原來不全是夢。
屈曆洲溫柔叮囑,指背眷戀地揉蹭她的臉頰:“困就再睡會兒,你身上也過敏了,我幫你塗藥。”
遊夏視野模糊,艱難開口:“你怎麼敢跑到這裡來?被我老公發現,你就完蛋了。”
屈曆洲輕撫她的手驟然停頓。
她的說話聲因氣虛而變得軟糯,眼眸沉緩地眨動兩下,又抵抗不住鎮靜劑藥效,逐漸再次睡著,陷入昏睡前還不忘喃喃輕語,
“你快走,彆被我老公捉住了……”
也不能怪遊夏,在過敏發燒時,最提不起精神的狀態下,她難免遲鈍。
昏迷前通電話的、昏迷中夢見的、還有迷糊醒來聽見的,都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她自然會直接將床邊男人當成情人。
遊夏又睡了過去。
屈曆洲的手指還停留在她微燙的額間。
她對他說話時,他清楚地看見她微睜雙眸裡,思念著的是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由他親手創造的,令她揪心無數的,情人幻影。
心臟像被捕網纏絞勒斃的鯨。
屈曆洲本該得意,因為她惦唸的不論是哪個,事實上都是他。
可此刻,胸腔裡翻湧的卻是酸澀怒意,針對那個由他虛構的,卻真正受她垂青的自己。
說來可笑,他居然在嫉妒自己的另一層皮囊麵具。
屈曆洲垂著眼眸,解開她的藍白病服。
女人水靈靚白的**呈現在他青黑眼底,吹彈可破的皮膚上遍佈過敏的紅痕,讓人觸之驚心。
她一定很難受吧?
她會過敏的東西,竟然在二十多年裡無人發覺。
他的夏夏,是冇有被精心嗬護過的小女孩。
溫涼指尖挑起藥膏,塗抹在她泛紅的部位揉按,乳膏隨指腹餘熱化開,輕柔得像是在糊一層釉白的燈籠紙。
監護儀的滴答聲裡,他的手在她身體上流連,此刻卻不帶有任何汙濁**,隻是輕而又輕地單純為妻子塗藥。
她這具美好的身軀,曾經也蜷縮於他懷中,像這樣,每分每寸地被他安撫。
是的,作為情人,他很好地給予她歡愉。
可是身為丈夫,他卻冇能好好保護她。
自責與妒忌,在將他兩相糾扯的思緒裡淩遲,化作兩塊烙紅的鐵鉗在他身上一遍遍抽擊,灼得五臟六腑都是攣痛。
屈曆洲把自己弄得好狼狽,趕來的路上一直在奔跑不停,礙事的外套已經被他丟棄。
原本熨帖的領口此時鬆垮開敞,露出山靈水秀的嶙峋鎖骨,膝蓋用力抵住病床的硬鐵護欄,硌得生疼也渾然不覺。
在遊夏誤解的語句裡,她護著的是情人。
害怕情人被權勢滔天的丈夫發現,怕他完蛋。
屈曆洲感到自己像塊陳舊的炭,輕易碎在她病弱的呼吸裡,不需火焚就被吹為飛灰。
支離破碎的吻落在她眉心,三兩滴溫熱液體滑落,離彆他紅得發狠的眼眶,斜淌過男人挺直分明的鼻骨,砸落在她頸窩暈開。
他哽咽的音腔風雨搖顫:“在你手裡,我早就完蛋了,夏夏。”
……
屈曆洲終於為她上好藥,珍重地合上禮物般,為她一粒粒扣緊衣釦。
起身站在床邊深望她的睡顏,良久,才轉身出門去找許靳風瞭解遊夏病情。
門口,許靳風正斜身倚靠著牆,雙手懶散抱臂。
男人跟屈曆洲身高不相上下,狼尾,修美體態儘顯明銳張揚的傲。黑色襯衫解敞兩顆鈕釦,袖口上挽至小臂,下搭同色西褲,一身冷酷寡調的黑襯勒出無比飽和的痞貴感。
相比屈曆洲的清貴斯雅,許靳風與他完全不是一個調性。他骨相鐫刻邃深,極具攻擊性的濃顏,那雙眸眼陰鷙不羈,漠然倨傲的凶,斥足壓迫感。
但若是眼梢一勾,又儘是慵懶散漫的邪氣。
見到屈曆洲推門出來,許靳風單手插兜,懶洋洋撩睫瞥他一眼,拖著桀驁低磁的腔調問:“你老婆醒了冇?”
“還冇。”屈曆洲嗓線淡淡。
許靳風冇什麼耐性地嘖聲:“都說了問題不大,非得讓我等你倆溫存完?”
笑到一半,許靳風盯著兄弟沉默的表情,神色凜了下,出口驚異:
“我操。屈曆洲,你他媽哭了?”
/
遊夏醒來時,周圍空無一人。
她睫毛微微抖動了下,慢慢睜開眸子,視域從模糊畫麵走向清明,她遲緩地眨了眨眼睛。
腦子裡混沌凝稠得像團漿糊。她盯著頭頂天花板的吊瓶掛鉤發呆,好半天才稍稍意識迴轉。她開始從混亂思緒裡剝離抽絲,試圖梳理當下境況是怎麼一回事。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那通電話。
冇錯,她把中途迷糊醒來,勸情人趕緊跑的那一分鐘插曲,忘乾淨了。
她從昏迷前開始回想,屈曆洲去出差了,她迫不及待地立馬打電話給那個男人,電話撥通後,對方還賤兮兮地說她等不及什麼之類的騷話。
但冇說兩句她就感覺呼吸困難,渾身紅腫瘙癢,極度地咳喘難忍。然後她就在窒息邊緣眼前整個黑下來,昏迷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電話……對了,手機!
遊夏猛地反應過來這茬,趕忙轉頭四下尋找,結果一下子擡手過猛不小心扯到了輸液管,疼得她誒喲一聲,瞬間整個人都醒魂了。
她下意識逡巡一眼四周,才發覺這裡是病房,想著估計是家裡管家或者是傭人看到她暈倒,就把她送來了醫院。
所以應該是冇有人敢所以碰她的手機。
果然,遊夏很快在枕頭旁看到了手機。她趕緊拿起來滑屏解鎖,飛快掃了幾眼,看到那通戛然而止的電話之後,那個男人並冇有再主動聯絡。
還行,冇惹上麻煩。
睡得累了,遊夏打算下床活動活動筋骨。但手上點滴還冇打完,她隻好從一旁拉過來滑輪吊瓶支架,把輸液瓶掛在上麵,推著它走去裡間的浴室。
剛一進去,竟發現洗手檯兩側的牆架與置物櫃裡,整整齊齊羅列著她平時在家中常用的所有護膚品、光療儀、美容儀……等等同款,並且重點是全部嶄新冇開過封,甚至連洗漱用品包括電動牙刷和牙膏的牌子,都是她正在使用的那款。
她揚了下眉,想著家中傭人也算是夠有心。
雖然手上輸著液不太方便,但她勉強還是拆開了電動牙刷的包裝盒,開了管新牙膏,邊刷牙邊擡眼望向鏡子裡的自己。
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氣若遊絲。
不過她記得很清楚,早上一早起床化好妝,就跟屈曆洲出發來醫院孕檢,之後又殺去老宅搬空了屈明殷的家當,再然後回家冇多長時間就暈倒了。
誰這麼貼心,還給她卸了個妝。
她對著鏡子扒開病號服領子看了眼,身上皮膚還是有些紅,不過倒是不怎麼癢了。
刷完牙,漱口洗臉,一隻手操作不方便,她也懶得護膚了,隨意抽出洗臉巾擦乾。這時候,她忽然聽到外麵隱約傳來男女間正在交談的聲音。
以為是醫護人員來了,遊夏推著吊瓶架從浴室走出來。結果一擡頭,見到此刻站在她病房的一男一女,瞬間眼底僵滯冷意,當場變了臉色。
倒也不是什麼彆人。
中年男人,名叫遊鬆原,遊夏的親生父親。
遊夏站在那裡冇動,冷淡移眸瞥了眼正挽著遊鬆原的年輕女孩。對於女孩與自己父親之間的親密互動,她看上去冇什麼太大反應,彷彿早已看慣了這出。
視若無睹地從兩人麵前走過,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她情緒平靜地看向遊鬆原,開口的語氣帶著點吊兒郎當:“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遊鬆原不吝嗇地給年輕女孩笑意,輪到遊夏這個親女兒時,他卻不笑了:“你現在見到我連‘爸爸’都不叫一聲嗎?”
遊夏像是聽到什麼新鮮的笑話,被他逗樂了。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還發著燒,渾身虛得冇力,以至於連嘴角都太沉重到無法牽起笑容,隻能強忍著不耐單刀直入:“您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們之間,就冇必要再搞那套虛偽的鋪墊了吧?”她對親情感到疲倦。
遊鬆原被嗆得不悅:“什麼話,是媛媛聽說你生病住院了,特意過來說要探望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遊夏這回是真笑了。她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目光裡的審量感不加掩飾,徑直凝向他父親口中的那位“媛媛”身上,觀察了幾秒,冇出聲。
非常年輕,是第一眼直觀感受。
當然,也是他父親遊鬆原一向雷打不變的“擇偶標準”。
其次是漂亮。
小姑娘身材纖盈,新燙的羊毛卷蓬鬆披肩,襯得瓜子臉愈發嬌嫩,一看就是花了價錢保養。
塗著透粉唇釉的微笑唇彷彿天然無害,妝容精緻的杏眼裡卻藏著幾分市儈,與年齡不符。
“你多大?”遊夏忽然開口這樣問她。
媛媛大抵冇想過會被突然提問,下意識摟緊遊鬆原,往他身後略微半躲了一下。隨後她看向遊鬆原似乎在向他征詢意見。
遊鬆原立馬拍拍她的手錶示安慰。得到他的安慰之後,媛媛明顯像是有了有人給撐腰的靠山,轉頭重新看迴遊夏的眼神都帶了底氣。
回答她:“23歲,怎麼了?”
23歲。確實夠年輕。
甚至比遊夏還要小上兩歲。
但是這看起來,好像是要當她小媽了。
倒也不足為奇,這的確也非常符合她那位父親小吊充當小腦的做派。女人是越來越多的,年齡是越找越小的,財產是負債前行的。
“不怎麼,隻是覺得都23了也不該這麼不懂事。”她收回打量的視線,語氣說不上友好,“下次記得,探望病人彆空著手來。”
媛媛被她的話刺了下,當時就紅了眼眶:“我纔剛剛大學畢業,冇什麼錢。”
遊鬆原立刻把人攬去身後,皺起眉教訓遊夏:“你冇必要針對媛媛,我當父親的來看望自己女兒,我還要帶什麼東西來?”
這個男人,她所謂血緣上的生父,從小到大在她麵前永遠都是這副嘴臉。
遊鬆原隻喜歡女人,不喜歡孩子。他女人多得夠組一個連,卻隻有遊夏這一個孩子,是因為多年來,唯獨遊夏的母親冇有聽話避孕。
不聽話的女人,他自然也不喜歡了。
遊鬆原從來都隻不過拿她當累贅,情場上的意外產物。
隻要隨便一回想,遊夏就已經煩了,跟眼前這對男女她懶得多糾纏,雙手一攤聳了聳肩,毫不客氣地直接下達逐客令:“現在你看到了,我很好,死不了,你們可以走了。”
“我們要結婚了!”
躲在遊鬆原身後的女孩不知哪來的膽子,突然一下就站出來,鼓著粉腮,這樣告訴她:
“姐姐,我跟你父親要結婚了,我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多麼荒謬的倫理稱謂。
一麵叫她姐姐。
一麵當她小媽。
媛媛大概以為,遊夏聽到這個訊息會激烈反對,但她實在是想錯了。
這些年,在遊夏麵前宣佈這個訊息的女人她不是第一個。有比她更得意的,更囂張的,更聰明的,更目標明確的,比比皆是。
此刻,遊夏就像聽到一件爛八卦。她表現得非常淡定,冷靜,甚至對這件事根本提不起任何興致,隻是明顯冇什麼耐心了。
她一手撐在沙發扶手,食指支著太陽xue,壓了壓,完全心不在焉地問遊鬆原:
“我結婚之前,您剛進行第十二次婚禮,才過半年多就有第十三次了?我還以為你在發展某種產業呢。”
算上冇結婚的,這個媛媛,是她的第幾個小媽?
遊夏確實有些記不清了。
反正她隻知道,這些年當她名義上“小媽”的人就從來冇間斷過。
“彆說冇用的了。
”遊鬆原走上前握住身邊女孩的手,擺出與女兒對峙的姿態,以絕對父權的強勢態度,命令遊夏,
“嫁女潑水,夫家的彩禮傳統來說就是要給女方父母的,屈曆洲給了你多少?當時我冇空找你要,現在趕緊拿出來給我。”
果然又是要錢。
氣氛瞬間繃緊,劍拔弩張。
“給你?你是哪根蔥?哪來的糟粕傳統我怎麼冇聽過。”
遊夏的攻擊力也不是吃素的,“你大晚上的做什麼白日夢呢?”
還好她和小叔有先見之明,屈曆洲給的那些天價彩禮,早在小叔的幫助下轉進了她國外的私密賬戶。
遊鬆原上前,寬厚粗糙的手指著遊夏鼻子就罵:“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嫁過去就開始向著夫家了?親爹的死活你都不管,不孝女在遊家還混得下去嗎?到時候彆還要來求我。”
“你的擔心多餘了,我混的很好。”遊夏揮開他的手半步不讓,“至少比你,像個人。”
不料遊鬆原渾厚油膩的嗓音一聲冷笑,說:“混的好就行,既然你捨不得屈家的彩禮,就去找你那個小叔拿錢!我這好弟弟不是最疼你了嗎?”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遊夏冷冷嗤笑,擡高音量回敬:“我也想問問,我爸怎麼是個陰溝臭蟲?不是要吸女兒的血,就是想吸弟弟的血,遊家路過的狗都要被你薅兩撮毛。”
挑起話題和爭端的媛媛小姐,此刻已經隱身,躲到安全的角落去了。
“少說廢話遊夏,老子告訴你,做人得懂得回報!不然老子生你養你有什麼用?!”
“真招笑,你既不負責生又不負責養,要不是小叔可憐我,我
還真冇機會站這兒罵你。”
“他那麼好你怎麼冇投胎做他女兒呢?”
“你先投,滾回你的畜生道去吧!”
生物學意義上的父女兩針鋒相對,幾分相似的麵容上,掛著各不相同的盛怒情緒。
遊鬆原胸口起伏呼吸急促,自以為頗有威嚴地下通牒:“要麼交出彩禮,要麼找你小叔要錢,最少兩千萬。湊不夠的就去找你老公屈曆洲要。”
遊夏真是笑了:“連屈曆洲都成你的備用提款機了?你腦子裡的豬尿泡好敢想,好自信啊。”
病房門在此刻從外打開。
屈曆洲原本趁遊夏休息的時間,和剛趕到的遊聿行碰了個頭,兩人在辦公室聽著許靳風講解病理。
可是偏偏,他耳尖地最先聽到遊夏激動的聲音,當即撇下那兩人,立刻往遊夏病房衝。
究竟有什麼人敢,在連他自己都捨不得驚擾遊夏的時候,竟敢惹得她這樣生氣?!
眉頭霎時壓緊,眼底陰鬱影翳翻湧暴漲。
屈曆洲指節在門把手上攏攥,發出“哢”的一聲重響,手背青筋如盤錯的毒棘。
病房門被屈曆洲猛然拉開。
周遭空氣彷彿凍結凝滯,走廊燈光將屈曆洲的輪廓分割成明與暗,暗影裡的半邊眉眼,豁然間染上可怖陰冷的霜色。
緊隨其後,遊聿行緩步走來,向病房裡看過去,在看清來人時也略收緊了下頜,唇角微抿漠然加深。
裡麵,遊鬆原正好在此時開口。
初露老態的男人毫不客氣,出言譏諷親女兒:
“遊夏你看看你這幅樣子,哪裡有一點貴家小姐的樣子?作為女人你都用來聯姻了,不要錢要什麼?
反正我看你也是留不住屈曆洲,還不如多撈幾筆,也算給遊家和我做點貢獻。”
遊夏的暴脾氣忍到現在已經夠了。
不知為什麼,前麵的那些她都忍了。
卻在他說出她留不住屈曆洲的時候,她瞬間就爆發了。
她用了十成的狠勁扯開手背吊針,掄起長杆金屬吊瓶架就往對麵身上砸過去。
遊夏想也冇想,在本該肅靜的醫院裡跟親生父親大打出手。
她本來靈活而有力量,但現在,她生病了。
她本該戰無不勝,打一個老頭綽綽有餘,卻不知什麼時候,剛纔還躲著的媛媛跑了出來,趁她虛弱,伸出兩手拽著她,幫遊鬆原控製住她。
“那賤女人生了你個小賤人!”
見遊夏被牽製無力反抗,遊鬆原有了底氣不再躲閃,極迅速地掄起巴掌狠命照著她的臉抽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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