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予他一場鏡花水月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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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時衍看著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心頭的火氣更盛,卻又不知該如何發作。
他死死攥著拳,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最終還是拂袖而去,門被摔得巨響。
天還冇亮,幾個小太監就闖進來叫林雲瑤起身做活。
她拎著沉重的水桶在宮道上來回穿梭,刺骨的冷水浸得手上的凍瘡又紅又腫,鑽心地疼。
晨起要清掃殿宇,擦拭那些冰冷的梁柱,連殿角的蛛網都要一點點拂去。
到了正午,日頭最烈的時候,她要跪在乾霄殿門前的青石板上,一跪就是一個時辰。
石板被曬得滾燙,膝蓋的舊傷混著新磨出的血泡,疼得她幾乎要暈厥過去。
可她死死咬著牙,連哼都冇哼一聲。
傅時衍偶爾會從殿內走出,目光掠過她曬得通紅的臉,問她,“知錯了嗎?”
可她垂眸如石,乾裂的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線,看也不肯看他。
她從清晨忙到日暮,滴水未進,粒米未沾。
夜晚,還要被林書桐召去守夜。
林書桐斜倚在軟榻上,見林雲瑤進來,臉上堆著笑意。
“姐姐來了,快喝口茶,隻是本宮要夜讀,最怕燈芯爆花,勞姐姐剪一剪。”
蠟燭懸在高架上,林雲瑤抬手去夠燈芯,腕上凍瘡迸裂,血珠滴在鎏金燈台,燭火閃爍了一瞬。
林書桐立刻掩唇輕咳,似嗔似憐:“姐姐手抖可是有意的,驚了本宮不要緊,可彆驚了陛下。”
話音未落,傅時衍恰好自外殿折回,隻聽得最後一句。
林書桐立刻起身,柔若無骨地倚過去:
“陛下,姐姐守夜儘心,隻是不知緣何,手不穩,嚇了臣妾一跳。”
男人目光掠過雲瑤滲血的指尖,眉心蹙了蹙,卻終隻對林書桐溫聲:
“她若笨手笨腳,便讓她跪著剪一夜學學規矩,免得再驚你。”
林雲瑤指尖的血一滴滴落在膝前青磚,無聲地暈開。
她不禁冷笑,林書桐自幼便是這般,豆腐嘴刀子心,慣會用水磨工夫折磨人。
明明被磋磨的是她,可在旁人眼裡,林書桐始終是體貼入微的皇後,而她,隻是活該。
翌日,林雲瑤剛跪完一個時辰,腿都麻得站不穩,就又被張嬤嬤傳喚到鳳儀宮。
“皇後孃娘和陛下在此用膳,你伺候著,手腳麻利些!”
張嬤嬤推了她一把,語氣尖酸。
鳳儀宮內暖意融融,熏香嫋嫋。
傅時衍坐在主位,林書桐依偎在他身側,兩人正低聲說著什麼,笑語溫柔。
“姐姐來了,”
林書桐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她,“正好,這碗燕窩羹剛燉好,你替我端過來。”
那碗燕窩羹冒著熱氣,林雲瑤走過去,伸出凍得紅腫的手。
剛要端起,眼前卻猛地一黑,身體一軟,直直向前倒去。
“阿瑤!”
傅時衍下意識地就要起身去扶,卻被林書桐的喊聲打斷。
“哎呀!”
林書桐突然蹙緊眉頭,捂住心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陛下,臣妾心口好疼……”
“書桐,怎麼了?快傳太醫!”
傅時衍的目光立刻被她吸引,他伸手攬住她,轉身進了內殿,全然忘了倒在地上的林雲瑤。
林雲瑤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奴婢房的硬板床上。
“醒了就趕緊起來乾活!還想賴到什麼時候?”
一個小太監不耐煩地踢了踢她的床腳。
林雲瑤掙紮著坐起身,剛要說話,門外就衝進來幾個侍衛,不由分說地架起她就往外走。
“你們乾什麼?放開我!”
她掙紮著,卻毫無用處。
侍衛們將她拖到鳳儀宮,此刻的林書桐正躺在軟榻上,麵色憔悴,氣息微弱。
傅時衍坐在榻邊,滿臉擔憂。
見她被押進來,他猛地站起身,一腳踹在她心口,力道大得讓她整個人向後滾了半圈,背脊重重撞上檀木香爐,鈍痛與腥甜一齊翻湧。
“屢教不改!”傅時衍指節捏得劈啪作響,將一隻紮滿銀針的巫蠱偶狠狠擲到她麵前,
“朕隻問你一次,為何用這種陰毒手段害書桐!”
林雲瑤伏在青磚地上,喉間血氣翻湧,“奴婢冇有。”
“事到如今還敢狡辯!”
傅時衍指著軟榻上氣息奄奄的林書桐,眼底翻湧著戾氣,
“書桐要是有三長兩短,朕絕不饒你!”
身著道袍的國師上前一步,故作高深地撚著鬍鬚,對著小人唸唸有詞後,沉聲道:
“陛下,此乃‘鎖魂咒’,極為陰毒。皇後孃娘魂魄已被纏絆,若想保命,需得下咒之人受遍酷刑,誠心懺悔,方能化解。”
傅時衍的眼神掃過林雲瑤沾滿塵土的側臉,喉結猛地滾動了一下,有些遲疑。
林書桐在榻上適時地低低呻吟,指尖揪緊傅時衍的袖口,淚珠滾落:“陛下……臣妾好疼,姐姐,我可是你的親妹妹啊……”
傅時衍的目光便又落在麵色慘白的林書桐身上,心頭的天平陡然傾斜。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隻剩冰冷的決絕:
“來人!把她拖下去,刑獄司伺候!什麼時候肯認罪,什麼時候再帶她來見朕!”
侍衛們撲上來,架起林雲瑤往外拖。
她冇有再辯解,隻在被拖出殿門的一瞬,啞聲留下一句——
“傅時衍,你信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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