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77章 太初風雲動
秦浩軒指尖拂過小金毛茸茸的腦袋,觸感溫軟得像團曬過太陽的棉絮。他望著小家夥靈動的眼睛,語氣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柔和:“小金呀,往後就跟著我吧。”他頓了頓,想起方纔它對無花果的饞樣,笑著補充道,“我教你耕地澆水,種出比無花果還甜的莊稼,還有能結出亮晶晶果子的靈藥,保管讓你天天都有好東西吃。”
小金歪著脖子,金紅色的絨毛在燭光裡泛著暖光,起初眼裡滿是疑惑,待聽到“比無花果還好吃”,頓時興奮得吱吱叫起來,爪子在桌上蹦跳著,尾巴捲成個金色的小圈圈,顯然是聽懂了。
秦浩軒被它逗笑,揉了揉它的腦袋:“好了,天晚了,睡吧。”
安頓好小金,他卻沒了睡意。體內靈藥藥力已儘,修煉進度明顯滯澀,得去絕仙毒穀尋些新的靈材才行。他悄悄躺下,指尖在腕間靈蛇玉佩上輕輕一點,一縷靈魂悄無聲息地附在玉佩化出的小蛇身上。
小蛇通體銀白,比發絲還細,滑下床榻後如一道流光竄出窗欞,順著無名峰的岩壁飛速下滑。夜風掠過耳畔,山林在下方化作模糊的墨色影子,誰也沒察覺這道轉瞬即逝的微光。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銀蛇便鑽進了絕仙毒穀的瘴氣層。穀中彌漫著紫黑色的毒霧,腐葉氣息裡混著奇異的甜香——那是珍稀靈藥在毒瘴中催生出的獨特氣息,秦浩軒的靈魂附在蛇身上,眼底閃過一絲篤定。今夜定能有所收獲。
剛踏入絕仙毒穀,灰暗的天色便如一塊沉重的幕布壓下來,空氣裡彌漫著黏膩的毒瘴,每吸一口都像有無數細針在肺腑間遊走,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壓得秦浩軒胸口發悶,心境也隨之沉了下去。
穀口的景象與記憶中並無二致,隻是那具曾令人生畏的不死巫魔屍體,此刻已在毒氣的日夜腐蝕下徹底朽壞,隻剩下一副灰暗的骨架斜倚在岩壁邊,骨縫裡還殘留著紫黑色的毒鏽,彷彿在無聲訴說著此地的凶戾。
秦浩軒定了定神,壓下心頭的滯澀,抬腳朝更深處走去。自從吞噬了不死巫魔的魔念,他的神識確實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再加上每晚趁眾人安睡時苦修不輟,如今已能比往日多深入數步。隻是這毒穀外圍地域遼闊,毒氣又霸道異常,連小蛇那敏銳的靈氣感知都大打折扣,時而失靈。
他隻能放慢腳步,像一隻謹慎的獵豹,目光掃過每一寸毒霧籠罩的土地,指尖不時釋放出微弱的神識,一寸寸探查著亂石與腐草深處。上次那柄無形劍的出現仍讓他心有餘悸——若不是偶然被腳下的碎石絆倒,指尖擦過地麵時觸到一絲極淡的靈力波動,恐怕就要與那件寶貝擦肩而過了。
毒瘴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丈許,四周隻剩下自己的腳步聲和毒霧流動的嘶嘶聲。秦浩軒屏住呼吸,將神識提到極致,哪怕是一片捲曲的枯葉、一塊凹陷的岩石,都不放過。他知道,在這絕仙毒穀,任何一絲異常都可能藏著驚喜,也可能潛伏著致命的危機。
忽然,腳下似乎踢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發出沉悶的響聲。秦浩軒心中一動,俯身撥開厚厚的腐葉,借著從毒瘴縫隙中偶爾透入的微光看去——那是一塊半截的石碑,上麵刻著模糊的紋路,隱約能辨認出“禁”字的輪廓。
他沒有立刻觸碰,而是先放出神識仔細探查,確認沒有危險後,才用劍鞘輕輕撥開石碑周圍的泥土。隨著浮土漸去,更多的紋路顯露出來,竟隱隱構成了一個複雜的陣法圖案。
秦浩軒眼神一凜,看來這絕仙毒穀的深處,藏著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更多。他小心地記住石碑的位置,打算待探查完這一片區域,再來仔細研究。畢竟,在這危機四伏的毒穀中,謹慎纔是生存的第一要義。
他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目光再次投向更幽暗的深處。毒霧如墨,壓力如潮,但他的腳步沒有絲毫猶豫——神識的精進讓他有了更深探索的底氣,而對未知寶物的期待,則像一盞燈,在這灰暗的天地間,指引著他不斷前行。
秦浩軒的指尖拂過一塊嵌在岩壁裡的斷劍,鏽跡下殘存的靈力波動仍帶著凜冽的鋒銳。他俯身撥開半掩的碎石,露出底下一片龜裂的地麵——那裂痕如蛛網般蔓延,最深的地方能塞進整隻手臂,顯然是被巨力硬生生震開的。幾千年前的仙魔大戰,在這些遺跡裡仍能窺見幾分慘烈。
他想象著當年的景象:漫天流光撕裂夜幕,法寶碰撞的轟鳴震碎雲層,強者的靈力對衝讓山峰崩塌、大地翻卷。那些如今隻剩殘片的法寶,曾在主人手中綻放過何等璀璨的光芒?那些被夷平的山巔、砸出的天坑,又埋葬了多少未竟的執念?指尖劃過冰涼的石壁,彷彿能觸到當年的血與火。
不知不覺間,毒瘴的顏色淡了些,東方已泛起魚肚白。秦浩軒直起身,揉了揉發酸的腰,這才發現自己已在穀中搜尋了整夜。絕仙毒穀外圍廣闊如瀚海,僅憑一夜功夫不過觸及其皮毛,看來明日還得再來。
趕回無名峰時,晨霧正順著石階漫上來。秦浩軒輕手輕腳推開璿璣子的房門,見師父已盤膝坐於榻上,雙目微闔,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靈光。
“回來了?”璿璣子睜開眼,聲音帶著清晨的清朗,“時間不等人,你且盤膝坐好,五心朝天,凝神靜氣。”他指尖在空氣中虛點,一道柔和的靈力輕輕落在秦浩軒眉心,“仔細聽著,這是《清玄訣》的總綱……”
晨光從窗欞漏入,落在兩人身上,將師徒倆的影子拉得很長。秦浩軒閉上眼,摒除雜念,隻聽著師父沉穩的聲音在室內回蕩,昨夜在毒穀中窺見的慘烈遺跡,此刻竟化作一股莫名的力量,推著他沉下心來,接住那流轉千年的道法傳承。
秦浩軒依言盤膝落座,腰背挺直如鬆,雙手交疊置於腹前,轉瞬便斂去了周身氣息。不過三息功夫,他眼底的清光已沉澱得如深潭靜水,連呼吸都變得輕細綿長,儼然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
璿璣子坐在對麵,撚須的手指微微一頓,眼中浮起幾分讚許。蒲漢忠先前總說這孩子雖資質平平,道心卻比許多天才修士還要堅固,他原是將信將疑,此刻見他入定之快、心境之穩,倒真是信了——這般沉得住氣的性子,確是修道人最該有的根骨。
“看好了。”璿璣子抬手虛引,指尖凝出一縷瑩白靈光,在空中緩緩勾勒出水流般的紋路,“【天河道法】,取天河之水奔流不息、潤物無聲之意。你且聽仔細了。”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念誦心法口訣。語調平緩如溪,每個字都帶著獨特的韻律,彷彿真有一條無形的河流,隨著他的聲音在室內流淌。秦浩軒凝神細聽,將每一句都刻在心上,連標點般的停頓都未曾錯過。
口訣念罷,璿璣子又細細解說:“這套功法不算頂尖,卻勝在根基紮實,如天河之水般綿長穩當,最適合你這般初窺門徑的修士打基礎。”他話鋒一轉,指著方纔勾勒出的靈光紋路,“但你要記住,它的弊端在於後勁稍顯不足,修煉至第三重時需放緩進度,切不可貪快冒進,否則極易出現靈力淤塞的情況。”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璿璣子從吐納的節奏講到靈力流轉的關竅,連最細微的氣息調整都一一叮囑。秦浩軒聽得專注,不時點頭應和,偶爾提出的疑問也切中要害,讓璿璣子越發覺得這孩子確實是塊璞玉。
末了,璿璣子看著秦浩軒依口訣運轉起功法。隻見他周身漸漸泛起一層淡淡的水光,靈力如細流般在經脈中緩緩遊走,雖微弱卻平穩,正是【天河道法】初階的景象。
“很好。”璿璣子撫掌輕笑,“記住這份穩勁,日後定能有所成。”
秦浩軒收了功,起身行禮時,指尖微微發燙。他心中既有對璿璣子悉心指導的感激,更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震動——運轉【天河道法】時,他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股屬於【道心種魔**】的陰寒靈力,竟隨著天河般的正道靈光緩緩舒展,原本凝滯的瓶頸,似乎真的鬆動了一線。
原來蒲師兄說的是真的。他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驚色,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或許,這條看似矛盾的修行路,真的能走得通。
窗外的晨光越發明亮,照在他年輕卻沉穩的臉上,映出幾分堅定。
秦浩軒指尖仍殘留著靈力遊走的餘溫,方纔運轉【天河道法】時,體內那股屬於【道心種魔**】的陰寒靈力竟如冰層遇春陽,悄然化開幾分滯澀。他清晰地察覺到,原本如細流般的魔功靈力,此刻竟順著正法的脈絡奔騰起來,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陡增數倍——那本從不死巫魔屍身搜出的殘破筆記上的字跡,此刻在腦海中愈發清晰:「道心種魔,需以正道為引,方得破繭」。
先前他對此嗤之鼻,魔門詭譎功法,怎會倚仗道門正法?此刻親身體驗,才知筆記所言非虛。【天河道法】不過是入門級的道門心法,竟已讓魔功瓶頸隱隱鬆動,若將來習得更精深的正道功法……秦浩軒喉結微動,壓下心頭翻湧的狂喜。
他再次運轉【天河道法】,感受著兩股看似相悖的靈力在體內交織、相融,魔功的陰鷙被正法的清和漸漸中和,竟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圓融之感。待靈力歸竅,秦浩軒長身立起,對著璿璣子深深一拜,額頭觸及地麵時,聲音帶著難掩的動容:“多謝師父指點。”
這聲“師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懇切。先前拜師,多少帶些借勢之意,此刻卻是真心實意——若非璿璣子傾囊相授這【天河道法】,他怕是還在魔功的死衚衕裡撞得頭破血流。
璿璣子看著他泛紅的眼眶,撫須而笑:“起來吧。修行之路,本就該相容並蓄,拘泥於正邪之見,反倒落了下乘。”他哪裡不知秦浩軒體內藏著魔功,隻是這孩子道心堅韌,能以正馭邪,倒比那些死守清規的迂腐之輩更有可期之處。
秦浩軒起身時,眸中已沒了先前的迷茫,隻剩透亮的堅定。晨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肩頭,將那身洗得發白的道袍染成了金紅色,倒像是為他鍍上了一層正道的光暈。
璿璣子微微一笑,抬手虛虛一拂,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道托住秦浩軒的胳膊,將他輕輕扶起:“回去後好生練習便是。以你的道心,沉下心來,不出半月定能摸到這套功法的門道。”
“是!”秦浩軒頷首應下,望著璿璣子眼角眉梢堆著的暖意,心頭像被溫水浸過,熨帖得厲害。
“對了,”璿璣子忽然想起什麼,又叮囑道,“每日清晨卯時記得勤修【天河道法】,那時天地靈氣最是清透純正,切莫錯過了時辰。”說罷,他緩緩闔上雙眼,唇邊還凝著淺淡的笑意,枯瘦的手指搭在膝頭,靜如古鬆。
秦浩軒望著他額上如刀刻般的皺紋,那是歲月與壽元流逝留下的痕跡,心頭莫名一緊,泛起絲絲酸楚。他悄悄退出門外,剛轉過迴廊,就見慕容超神色匆匆地奔來,衣襟上還沾著草屑。
“浩軒!”慕容超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聲音發顫,“張狂不見了!太初教的高層幾乎傾巢而出,都在找那顆失蹤的紫種!”
秦浩軒心頭一震,方纔那點酸楚瞬間被驚濤駭浪般的驚愕衝得無影無蹤。紫種……張狂……這兩個名字撞在一起,讓他指尖驟然發涼。
太初教內,紫種弟子素來是安全的代名詞——就像誰家會時刻盯著懂事的孩子一般,教中從無需對他們多加看護。畢竟,誰會瘋到去招惹紫種?千百年來,太初教從未有過弟子在教內失蹤的先例,誰也沒料到,頭一遭出事,竟偏偏是位紫種。
黃帝峰上,楚長老跪在黃龍真人麵前,額上汗珠滾滾,洇濕了身前的青石板。他聲音發顫,一五一十地稟著張狂失蹤前的情形:“耶律齊留了封信,說帶張狂去山中轉轉,增些見聞……”
黃龍真人撚須的手指停在半空,自然能懂楚長老見信時的心思——耶律齊已有二十葉修為,在教內照看個新晉弟子,本是易如反掌。可眼下……
靈田穀早已翻了個底朝天,幾位長老更是深入百獸山,各式靈法齊出,靈光在山林間此起彼伏,卻連張狂的半點氣息也沒尋到。
黃龍真人望著階下汗濕重衣的楚長老,終是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難掩的沉鬱:“張狂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便提前去辦了吧。”
話音落時,殿外的風卷著鬆濤掠過,帶著山巔特有的寒意,吹得燭火猛地一晃。
楚長老額頭磕得青腫,滲出血跡也渾然不覺,聲音哽咽得不成調:“隻要能換張狂平安,我這條命算什麼?太初的規矩不能破,可他要是真有三長兩短……我就是死了,到了地下也沒臉見列祖列宗啊!”渾濁的淚珠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哪還有半分平日沉穩的模樣。
黃龍真人望著他慟哭的模樣,終是歎了口氣,指尖一點,飛劍如一道流光竄出,穩穩托住他的身形,化作虹芒直衝天際:“我再去深處找找,你們守住外圍,莫要亂了陣腳。”話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雲層裡。
慕容超拽了拽浩軒的衣袖,聲音壓得極低,眼底卻閃著異樣的光:“你聽說了嗎?太初這次下了血本——找到張狂,黃龍掌教親自收徒!”他舔了舔嘴唇,語氣裡藏不住的算計,“雖說我盼著他死在外麵才乾淨,但要是能活著找到……嘿嘿,這機會可遇不可求。”
浩軒皺眉看著他,沒接話。風卷著山霧掠過,楚長老的哭聲還在山穀裡回蕩,帶著徹骨的悔意,聽得人心頭發緊。誰都知道,張狂若是真出了事,楚長老這關,怕是過不去了。
秦浩軒後背的冷汗洇透了衣襟,指尖冰涼——最怕的事終究還是來了。張狂失蹤,整個太初教都亂成了一鍋粥。他死死攥著袖角,指節泛白:若是掌教查到自己曾與張狂私交甚密,會不會遷怒自然堂?那可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絕不能因為自己被牽連!實在不行……他咬了咬牙,大不了自己去投案,把前因後果說清楚,便是被太初教廢了修為、挫骨揚灰,也不能連累自然堂分毫!
“浩軒,浩軒?”慕容超見他半天沒動靜,伸手推了推他。
秦浩軒猛地回神,慌忙搖頭:“沒、沒什麼。”他定了定神,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扯出個牽強的理由,“我在想,我跟張狂從小一起長大,他的性子我最熟,或許能猜到他會去什麼地方。”
慕容超眼睛一亮,連忙湊上前:“哦?你覺得他會去哪?”
話音剛落,一道沉冷的聲音插了進來:“浩軒,你不去練功,在這裡做甚?”
蒲漢忠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眉頭擰成個疙瘩,目光在秦浩軒發白的臉上一掃,心裡咯噔一下。他也是聽說了張狂失蹤的事,特意來找秦浩軒的。見兩人聚在這裡議論,當下臉一沉,語氣帶著訓斥:“浩軒,不是做師兄的說你,修煉最忌分心。你的神通能耐,比得上長老們十分之一嗎?他們都找不到的人,你憑什麼覺得自己能找到?莫要自視過高,耽誤了修行!”
秦浩軒被說得脖子一紅,張了張嘴,卻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蒲漢忠說的是實話,可他心裡那點擔憂,又怎能說出口?
秦浩軒順著蒲漢忠遞來的台階,立刻抱拳彎腰:“師兄說得是,是浩軒被外物擾了心神,這就回去修煉。”語氣恭敬,心裡卻暗暗鬆了口氣——總算沒露破綻。
蒲漢忠轉頭看嚮慕容超,眉頭仍沒鬆開:“慕容,你也一樣。與其琢磨找不找得到人,不如趁這陣大家心不定,沉下心多練幾分本事。”
慕容超嘴上應著“是,師兄”,心裡卻轉著彆的念頭:若是能找到張狂,說不定能在掌教麵前露一手,道傳弟子的位置或許就有指望了……那可是多少人盯著的機會。
秦浩軒回到房間,剛坐下就瞥見蒲漢忠跟了進來,還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指尖按在唇上示意“小聲”。他心頭一動,瞬間明白過來——怕是周圍有人盯著,剛才那番話是說給外人聽的。
當下也不多言,默默盤膝坐好,調整呼吸沉入修煉。靈力在經脈裡緩緩流轉,可他眼角的餘光總忍不住瞟向門口,心裡那點擔憂還是沒散:張狂到底在哪?希望彆出什麼事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