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144章 作死人
葉一鳴緩聲道:“往年的規矩是,進紅塵前尚未出葉的弟子,仍由原入道師兄帶領;已出葉的,則由入道師兄所在堂口另派師兄接手,也可能由原師兄繼續帶領——若是堂主格外看重,覺得這弟子值得栽培,甚至會派一個團隊陪同曆練,這般便多了層安全保障。”
他目光沉了沉,語氣添了幾分鄭重:“紅塵曆練自有其凶險,魔道修士、山野妖魔、幽泉冥物都可能暗藏其間。這一個月,你須得沉下心修煉,務必提升戰力,紅塵之中,危險從來猝不及防。”
“紅塵……紅塵……”秦浩軒低聲重複著,眼中閃過一絲怔忡,隨即重重點頭,拱手道:“多謝師兄提點,浩軒記下了。”
葉一鳴見他態度謙遜,毫無驕矜之色,滿意頷首:“時辰不早了。在水府這幾日,你我都身心俱疲,回去好生歇息吧。”說罷,兩人道彆,各自回房。一路月色清淺,葉一鳴隻覺肩頭重擔輕了些——這弟子心性沉穩,倒是塊可塑之材。
秦浩軒待葉一鳴走後,便盤膝坐於榻上運功修煉。他心裡早有打算,等夜再深些,便去絕仙毒穀探探。
正凝神調息時,房門被輕輕叩響。開門一看,竟是古雲堂堂主古雲子。
“弟子參見古堂主。”秦浩軒心頭微緊,麵上卻不動聲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古雲子笑吟吟地走進來,在房內唯一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溫和地望著他:“這次水府之行,可有什麼收獲?”
秦浩軒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垂眸道:“承蒙古堂主掛心,弟子慚愧。資質平平,氣運也差,此番進去,竟是一無所獲。”
古雲子聞言,擺了擺手,溫言鼓勵道:“那水府玄機深沉,入內能否有所得,全看機緣,與資質並無太大乾係。”他頓了頓,看著已出葉的秦浩軒,眼中笑意更深,帶著幾分讚許:“今年錯過了,明年還能再去。你年紀尚輕,有這份心性,日後定會有大進益。”
古雲子望著秦浩軒,眼底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許。在他看來,這弟子能順利出苗出葉,自己那幾枚腐蝕丹功不可沒。如今秦浩軒修煉勢頭正勁,實力日增,古雲子心中那點盤算愈發清晰——若能將這弟子好好打磨,將來煉成屍兵,實力定然不容小覷。到那時,便是對上那幾個紫種弟子,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說不定還能爭一爭那無上掌教的寶座。這麼想著,他對繼續培養秦浩軒的念頭愈發堅定。
“上次給你的丹藥,可都吃完了?”幾句寒暄過後,古雲子便直入正題,目光落在秦浩軒身上,帶著幾分審視。
秦浩軒忙點頭,語氣裡帶著真切的感激:“全吃完了。多謝堂主賜藥,那丹藥效果當真顯著,弟子服用之後,修煉速度肉眼可見地快了許多,尤其身體強度,比起從前不知強了多少。”
見他這般說,古雲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小瓶丹藥,遞了過去,聲音裡帶著幾分溫和:“這瓶你先拿著,吃完了再來找我。”
秦浩軒指尖觸到瓷瓶微涼的釉麵,接過丹藥時動作自然得彷彿演練過千百遍。他垂眸望著古雲子遞來的藥瓶,瓷瓶上雕著細密的雲紋,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
“謝堂主。”他拱手行禮,聲音裡帶著剛服下丹藥的微啞,指尖旋開瓶塞,一股清苦的藥香漫開來——正是腐蝕丹獨有的氣息。他沒有絲毫猶豫,倒出一粒琥珀色的丹丸,仰頭吞入腹中,隨即盤膝坐下,雙手結印,當場運起了心法。
丹丸入喉即化,化作一股溫熱的藥力順著經脈遊走,所過之處,靈脈彷彿被細細打磨過一般,泛起微麻的癢意。秦浩軒閉著眼,唇線繃得筆直,周身漸漸縈繞起淡淡的靈氣光暈,顯然已沉入修煉中。
古雲子站在一旁,看著他周身流轉的靈氣軌跡,見行功順暢,沒有絲毫滯澀,眼底掠過一絲滿意。他靜立片刻,見秦浩軒氣息漸穩,便放輕腳步,悄然退了出去。
夜風穿過靈田穀的竹林,帶來幾分涼意。古雲子攏了攏袖袍,正欲回堂,卻在岔路口撞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裹著件寬大的黑鬥篷,鬥笠邊緣垂下的黑紗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尖瘦的下頜,在月光下白得像紙。聽到腳步聲,那人頓了頓,緩緩抬眼——鬥笠下的目光掃過來時,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警惕。
“赤煉師弟?”古雲子站定,目光落在對方微微顫抖的指尖,語氣聽不出喜怒,“這深夜的靈田穀露重,師弟來這兒做什麼?”
赤煉子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抬手扶了扶鬥笠,指尖觸到黑紗時,古雲子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纏著圈滲血的布條,血色暗沉,像是傷了有些時日。
“剛去後山查探靈植長勢。”赤煉子的聲音從黑紗後傳來,帶著種刻意壓低的沙啞,像是怕牽動什麼傷口,“倒是師兄,這個時辰還在外麵走動?”
古雲子的目光在他鬥笠邊緣的黑紗上停留片刻——那紗麵上沾著些細碎的草屑,不像是剛從靈田來,反倒像是從更偏僻的亂石崗回來。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剛去看了眼秦浩軒的修煉進度,那孩子倒是勤勉。”
提到秦浩軒,赤煉子的肩膀似乎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他微微側過身,像是想避開古雲子的目光:“既然師兄有事,師弟就不打擾了。”
說罷,他轉身便要走,鬥篷下擺掃過路邊的野草,露出一截腳踝,上麵竟也纏著滲血的繃帶。
古雲子望著他踉蹌了一下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淡了幾分。這赤煉子素來行蹤詭秘,今夜這般模樣,倒像是……剛從什麼凶險地方逃出來。他摸了摸袖中那枚備用的腐蝕丹,指尖在冰涼的瓷瓶上輕輕敲了敲。
靈田穀的夜風吹得竹林沙沙作響,古雲子望著赤煉子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忽然覺得,這穀裡的夜色,似乎比往常更沉了些。
赤煉子眼底飛快掠過一絲不易捕捉的銳芒,麵上卻維持著慣常的淡漠:“師兄有所不知,張揚師侄性子烈,前幾日被那秦浩軒氣到內傷,我這做長輩的,總不能看著他受委屈。”
他這話半真半假,既抬出了張揚,又擺出長輩護短的姿態,聽著倒有幾分道理。
古雲子哪裡肯信,他眸光微沉,語氣陡然嚴肅起來:“赤煉,明人不說暗話。秦浩軒這孩子,我另有安排,你最好彆動歪心思。”
他往前半步,周身散出淡淡的威壓:“他若是少了一根頭發絲,莫怪我不顧及同門情誼。”
這番話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像一塊巨石壓在當場。赤煉子鬥篷下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麵上卻不動聲色:“師兄多慮了,我不過是想替張揚出口氣,怎會真傷了那孩子。”
“最好如此。”古雲子盯著他鬥笠下的陰影,緩緩道,“小輩的恩怨,自有他們的解決方式。當年你我年輕時,不也跟人爭過高低、鬨過彆扭?後來不也成了能托付後背的人?”
他頓了頓,語氣稍緩:“讓他們自己折騰去,隻要不越界,隨他們鬨。咱們這些老家夥,彆摻和。”
赤煉子沉默片刻,算是預設:“既然師兄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不會再管。”
古雲子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這赤煉子向來獨來獨往,今日突然對一個新弟子上心,絕非為了張揚那麼簡單。
夜風捲起地上的落葉,古雲子望著遠處秦浩軒修煉的方向,眸色深沉。不管赤煉子打的什麼主意,秦浩軒這顆好苗子,他絕不會讓人輕易動得。
有些棋子,得護好了,才能在將來的棋局裡,發揮最大的作用。
古雲子語氣雖緩,話裡的分量卻重如磐石。赤煉子心頭一個激靈——素來護短又不擇手段的大師兄,何時對一個新晉弟子這般上心?這裡頭定有貓膩!
難不成,古雲子也瞧出秦浩軒身上藏著重寶,才故意攔著自己?赤煉子暗自盤算,自己眼下受了重傷,絕非古雲子對手,這時候撕破臉,吃虧的隻會是自己。得罪這位麵慈心狠的師兄,實在不智。
念頭轉得飛快,他臉上已堆起笑意,朝古雲子躬身道:“既然師兄覺得,張揚與秦浩軒的事犯不著師門長輩出頭,那我這就回去。師兄放心,我絕不會再找他麻煩。”
說罷轉身離去,鬥篷下擺掃過石階,帶起一陣冷風。他走得越遠,眼底的陰翳越重:秦浩軒,你且好好活著。這一個月我暫且忍了,等你踏入紅塵曆練,看我怎麼收拾你!
古雲子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秦浩軒,還真是個惹事的主,不知怎的竟招惹上這位睚眥必報的狠人。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夜色漸深,靈田穀的風帶著草木清氣,卻吹不散他心頭的隱憂。
古雲子離開後,秦浩軒剛躺到床上,正想借著小蛇的身形去絕仙毒穀探探情況,敲門聲又不合時宜地響起。他無奈地起身開門,就見刑化作花農的模樣,鬼鬼祟祟地閃身進來,還不忘回頭張望了一下。
“這麼晚了,有急事?”秦浩軒關上門,看著他這副模樣,眼中滿是疑惑。
“能沒事嗎?”刑一臉“義憤填膺”,壓低聲音道,“你是不知道,張揚那小子一回去就召集了一群人,密謀著要綁了你,好勒索徐羽的行氣散呢!咱們是共過患難的兄弟,我怎麼能看著你遭這毒手?”
他湊近幾步,神秘兮兮地拍了拍胸脯:“不過你彆擔心,我已經想好了一個絕世妙計,保管能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秦浩軒看著他這副誇張又帶著幾分認真的樣子,心裡瞭然——刑雖平時愛咋咋呼呼,關鍵時候倒是靠譜。他挑眉示意:“哦?什麼妙計?”
刑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附在秦浩軒耳邊,將計劃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末了還不忘強調:“這招保準萬無一失,讓他張揚有來無回!”
刑越是板著臉裝出一副“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模樣,秦浩軒眼底的懷疑就越重。他慢悠悠地靠在門框上,指尖敲了敲門板,語氣平淡:“哦?那你說說看。”
刑立刻往前湊了兩步,臉上擠出“捨生取義”的表情,還故意挺了挺胸膛,壓低聲音道:“我決定把張揚那小子給吃了,一了百了!你想啊,他總惦記著害你,留著就是個禍害。我這是為你除後患!”他說著,還故意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饞相,卻又強行擺出“義薄雲天”的架勢,“我知道,吃了他,你們宗門肯定會翻遍山頭查這事。但為了你這個同生共死的兄弟,我認了!天大的事,我一肩扛著,絕不讓你沾半點麻煩!”
秦浩軒看著他這拙劣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裡跟明鏡似的——這家夥哪是為了什麼“兄弟情義”,分明是嘴饞了又沒膽子自己動手,想借著他和張揚的矛盾找個由頭,還想把自己摘乾淨。
他沒戳破,隻是淡淡瞥了刑一眼:“你可知道張揚是什麼來頭?”
刑愣了一下,撓撓頭:“不就是個普通仙種嗎?除了性子傲點,也沒什麼特彆的……”
“他是特殊仙種。”秦浩軒打斷他,語氣沉了沉,“上次張狂失蹤後,門派裡所有特殊仙種的保護層級都提了三級,蒲漢忠師傅特意跟我透過氣,說現在暗中盯著他們的人,比天上的星星還多。你要是動了他,不出三個時辰,執法堂的人就能順著骨頭渣子查到你頭上。”
刑的臉瞬間垮了,舔嘴唇的動作僵在半空:“這……這麼嚴重?”
“你以為呢?”秦浩軒挑眉,“上次有個外門弟子不小心碰了張揚一下,當天就被執法堂帶去問話,罰抄了一百遍門規。你要是真把他‘吃’了,怕是得被扔進鎖妖塔,讓你這輩子都啃不上一口正經肉。”
刑縮了縮脖子,剛才那股“豪氣”瞬間沒了蹤影,嘟囔道:“那……那就算了吧,我就是說說而已……”
秦浩軒看著他慫樣,心裡暗笑,麵上卻不動聲色:“行了,彆打這些歪主意。張揚那邊我自己會處理,你要是真閒得慌,不如去幫我盯著點後山的靈植,昨天我看有幾隻野兔總往藥圃裡鑽。”
刑眼睛一亮,立馬換了副諂媚的笑:“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抓野兔我最拿手,到時候烤了分你一半!”說著,一溜煙就往後山跑了,剛才那副“要為兄弟赴湯蹈火”的模樣,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秦浩軒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回屋時,他摸了摸腰間的玉佩——那是蒲漢忠師傅給的,說是能在危急時刻驚動暗衛。看來,張揚那邊確實得小心應對,不光是為了自己,也得防著有人借題發揮,動了門派裡那些被特殊保護的仙種。
夜色漸深,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秦浩軒坐在桌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佩,心裡盤算著明天該怎麼跟張揚攤牌——總不能真讓這鬨劇繼續下去。
張揚要是平白失蹤,他師父古雲子豈是好相與的?那老狐狸最是護短,必定會徹查到底。到時候蛛絲馬跡一牽,難免不會查到我頭上,麻煩定然少不了。
可他竟敢暗中籌謀綁架我,想用我要挾徐羽交出行氣散——這等陰損手段,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浩軒眼底寒光乍現,周身氣息驟然沉凝,看向刑時,語氣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你要動他,我不攔著。”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太初教的山門輪廓,聲音壓得極低,“但絕不能在門派境內動手。古雲子的鼻子比獵犬還靈,一旦在教內鬨出動靜,最後定然會順藤摸瓜查到我這裡。”
他指尖在桌案上輕輕叩著,目光落在遠處雲霧繚繞的山界線上:“你若有法子把他誘出太初教的地界……”話音未落,眼底已泛起冷冽的笑意,“到了外麵,任憑你處置,哪怕你把他拆了吞了,也與我無關。”
刑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一屁股墩在凳上,二郎腿翹得老高:“能走我早走了!你當我樂意窩在你們修仙者的地盤?”他指尖敲著桌麵,語氣裡滿是不耐,“自打我踏進來,就沒見你們懂什麼叫‘和平共處’——前腳跟你稱兄道弟,後腳就能因為一句錯話拔劍相向。我在這兒每走一步都得提著心,生怕哪個眼尖的長老挑出錯處,直接把我劈成兩半。”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窗外流轉的護山大陣光幕,冷笑一聲:“就這黃帝峰為中心的數千裡地,早被護山大陣籠成了鐵籠子。沒有門派發的出入符,插翅也難飛。那些符籙金貴得很,手裡有的沒幾個。”
秦浩軒聞言低笑:“原來不是不想走,是走不掉。”
“少取笑!”刑一瞪他一眼,話鋒陡然轉厲,“你還是想想張揚吧。那家夥正盤算著綁了你,拿你的命逼徐羽低頭呢。他說了,你對徐羽有多重要,他最清楚——隻要捏著你的軟肋,還怕她不乖乖聽話?”
秦浩軒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儘,眼底翻湧的寒氣幾乎要凝出冰碴。這些日子修為見長,心境也沉穩了許多,可涉及身邊人,那點長進瞬間被怒火衝得七零八落。他攥緊拳,指節泛白:“他敢。”
“怎麼不敢?”刑一挑眉,“張揚那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你以為他是衝你來的?錯了,他是想借你逼徐羽,拿捏太初教的軟肋。”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不過話說回來,你若真栽他手裡,我可救不了你。但你要是能想法子引他出了這護山大陣……”
刑一舔了舔唇角,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到了陣外,他張揚就算是塊鐵,我也能嚼碎了嚥下去。”
秦浩軒望著窗外大陣流轉的光暈,指尖在桌案上輕輕敲擊。陣內是牢籠,陣外是險地,可若能護著徐羽,險地又如何?他抬眼看向刑一,眸色沉如深潭:“你想怎麼做?”
他對著空處喃喃自語,眉頭擰成了死結:“張揚這是在找死!”語氣裡淬著冰,“同出大田,同鄉一場,往日些微摩擦,讓他三分也就罷了。可竟敢動綁架紫種的心思,真是半點長進沒有!”
他負手踱步,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聲音陡然沉了幾分:“若還不知收斂……怕是留不得。五個月後的鬥法小會,給他下張約戰帖。到時候,休說投降,我定要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一了百了。”說罷,一掌拍在桌案上,茶盞震得哐當響,眼底的狠厲幾乎要溢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