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156章 終生不入幽
秦浩軒聽他說完,胸口那塊懸了許久的大石纔算徹底落地。難怪這貨能睡得安穩,原來是早摸透了底細。
“我今天來,是有事找你幫忙。”他沒繞彎子,直接開口。
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那眼神明擺著寫著“看吧,終究還是求到我頭上了”,卻偏不主動問是什麼事,端足了高人的架子,彷彿等這一句等了很久。
秦浩軒被他那副欠揍的模樣看得牙癢,真想脫下鞋來直接呼他臉上,忍了忍才說道:“我得了個玉簡,裡麵有層禁製,我解不開,你幫個忙。”
說罷,他從袖中摸出那枚溫潤的玉簡,玉色在晨光裡泛著淡淡的光澤,隱隱能看到內裡流轉的微光——正是那道難住他的禁製。
“哇,玉簡?”刑眼睛一亮,語氣誇張起來,“能刻在玉簡裡的功法,哪樣不是寶貝?還帶禁製,這內裡的東西怕是更不一般——你小子運氣可以啊。”
他嘴上替秦浩軒高興,眼神卻飄來飄去,半點不接解禁製的話茬。
秦浩軒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直接從懷裡摸出那枚【大符籙術】玉簡,“啪”地拍在桌上:“解開它,好處少不了你的。”
“不乾。”刑答得斬釘截鐵,連眼皮都沒抬。
“好處好商量。”秦浩軒借著之前血妖事件攢下的熟絡,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語氣沉了些,“過陣子我要下山入紅塵,赤煉子那老東西保不齊會對我下手……我想看看這裡麵,有沒有能讓我活命的法子。”
刑斜睨他一眼,翻了個幽怨的白眼:“你死了關我屁事?真等你沒了,我高低得召道天雷慶祝慶祝——總算沒人再管著我‘吃人’這點破事了。”
話雖狠,眼底那點藏不住的在意,卻像火星子似的,在睫毛底下閃了閃。
“我若活不成,你恢複修為的事,怕也得擱著了吧?”秦浩軒將那枚刻著【大符籙術】的玉簡往刑麵前推了推,眼神帶著點促狹,“你這身本事,要是連個禁製都解不開,豈不是白瞎了?”
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順毛捋”弄得渾身一僵,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齜牙咧嘴道:“你少來這套!笑得跟偷雞的狐狸似的,準沒好事!”
秦浩軒也不惱,就那麼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目光直看得刑心裡發毛,手都下意識往身後藏。
刑被看得沒轍,垮著臉嘟囔:“看也沒用啊!我是會解禁製,但這玉簡裡的門道,得用神識探進去才行。我們幽泉冥族的魔識本就弱,我現在修為半殘,連玉簡裡的禁製長啥樣都瞧不見,怎麼幫你解?”
秦浩軒點點頭,這倒是實話。他先前試著灌了好幾次靈力,玉簡都毫無反應,看來刑沒扯謊。
“這就難辦了……”他指尖敲著桌麵,忽然眼睛一亮,抬頭看向刑,“要不這樣——你把解禁製的手法教給我?”
刑瞅著秦浩軒眼裡那點亮閃閃的期待,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話鋒卻先軟了半分:“看在咱們也算共過事的份上,真要教你,倒也不是不行。”
秦浩軒臉上剛漾開點笑意,就被他接下來的話噎了回去。
“但是——”刑拖長了調子,看著秦浩軒那瞬間垮下去的臉,嘴角忍不住翹得老高,頗有些得意,“你當這是街頭買糖人呢?說學就會?”
他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道:“禁製這東西,是修仙六藝裡‘陣’字門的精髓,博大精深得很。像我這般天資卓絕的,都浸淫了好些年才摸到門道。多少資質平平的,耗一輩子都鑽不進這門裡來,你以為憑你,能一蹴而就?”
這話雖糙,卻字字在理。秦浩軒臉上的失落明明白白,心裡卻沒半分火氣——刑說的是實情。禁製一道深似海,二十天想入門都難,更彆提解開玉簡上的禁製了。
他默然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簡邊緣,那點剛冒頭的希望,終究還是沉了下去。
楚長老曾言,若天資平平,在【陣】道上缺乏稟賦,即便刻苦鑽研二十年,或許能得小成;至於想在二十天內解開這等複雜禁製,無異於白日做夢。
秦浩軒心頭再次蒙上陰霾,方纔燃起的希望火苗剛竄起便被潑了冷水。他恍惚間彷彿又瞥見赤煉子那陰冷的眸子,正透著刺骨的殺機,讓他脊背發寒。
刑雖沒敢放聲大笑,但那眼神裡的得意幾乎要溢位來——往日交鋒中他總落於下風,此番總算難住了秦浩軒,怎能不樂?
秦浩軒麵無表情地凝視著刑,呆坐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閃,一個絕妙的法子湧上心頭,開口道:“我把玉簡上的禁製臨摹下來,你再告訴我解法。”
刑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他壓根沒料到秦浩軒會想出這等笨卻有效的法子。愣了愣神,他不得不承認,這似乎已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可以是可以,不過嘛……”刑笑得一臉狡黠,眼裡明晃晃寫著“好處”二字。
秦浩軒哪會不懂他那愛錢如命的性子?若是不提靈石,反倒不正常了。
他收斂了神色,語氣帶著幾分凝重:“有件事你得拎清楚——現在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要是栽了,你覺得你能有好下場?”他頓了頓,目光銳利起來,“我現在處境你也清楚,強敵環伺,隨時可能有人找上門。你不是總說跟我同生共死嗎?那就該儘全力幫我。先解開玉簡禁製,等我學會那幾張保命符籙,你也不用這麼費心護著我了。”
最後,他放緩了語氣,帶著點無奈:“以咱們的關係,提錢,多傷感情。”
刑的笑容僵了僵,咂咂嘴:“你這話說的……行吧!算我倒黴!誰讓我認了你這個兄弟呢!”嘴上抱怨著,手卻已經摸向了玉簡,開始研究怎麼破解禁製。
“勸歸勸,可今天這酬勞,我說什麼也得要。”刑拍著大腿,一臉激動地往床上一坐,振振有詞道:“你知道不?知識這東西,是無價的!就憑我這滿肚子的學問,學富五車都算謙虛,說是學富億萬玉簡都不為過。按理說,親自教你該分文不取,可正因為知識金貴,我才非要收這靈石——不然,怎麼顯出我肚子裡這些東西的分量?”
秦浩軒看著他為了靈石寸土不讓的模樣,反倒覺得有些好笑,也佩服他這份執著。他乾脆點頭,故意逗他:“行啊,五塊下品靈石,怎麼樣?”
“你摳死算了!”刑猛地從床上彈起來,瞪圓了眼睛,“五塊下品靈石就想打發我?也太瞧不起人了!我這學問,是能隨便用幾塊靈石衡量的?跟你要酬勞,不是我貪財,是想讓你明白,知識有多金貴!”
他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急得團團轉。
秦浩軒見他這副模樣,終於忍不住笑出聲:“逗你的。說吧,要多少?”
刑立刻收了火氣,眼珠一轉,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塊!少一塊都不行,這可是我壓箱底的本事。”
“你這哪是教知識,分明是搶錢。”秦浩軒搖了搖頭,卻還是點頭應了,“成交。”
刑瞬間眉開眼笑,拍了拍胸脯:“放心,保證物超所值!保管讓你聽完就開竅,比你自己琢磨半年都管用。”
說著,他已經興衝衝地從懷裡掏出一卷玉簡,擺開架勢,那副認真的模樣,倒真有幾分“學識淵博”的派頭了。
秦浩軒臉上掛著不變的平和,一邊點頭附和,一邊慢悠悠道:“你說的句句在理,知識確實金貴。可你瞧瞧我這境況——修為低微,賺點靈石比登天還難。若是被你掏空了家底,真遇著什麼凶險,我扛不住倒了,你難道能獨善其身?這五塊下品靈石,已是我從牙縫裡摳出來的,再多一分都拿不出了。”
刑被他這番話堵得直翻白眼,末了狠狠剜他一眼,衝他豎大拇指:“你這嘴皮子,比幽泉裡專挑唆人心的煽動魔都厲害!行吧行吧,算我栽了——誰讓你我同生共死過呢。”他頓了頓,又梗著脖子補充,“換作旁人,便是你們太初教掌教親自來求,磕破頭把家底全奉上,我眼皮都不會抬一下。我這肚子裡的東西,可不是誰都有資格學的!”
見秦浩軒神色依舊,刑知道再爭也無益,悻悻地應了。可他眼珠一轉,忽然湊近了些,挑眉道:“解開禁製沒問題,但我有個附加條件。”
“你說。”秦浩軒抬眸看他,語氣平靜無波。
“你打算下個月把我送進水府,再塞回幽泉,是吧?”刑斜睨著秦浩軒,語氣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
秦浩軒點頭:“自然。”
刑嗤笑一聲:“那我偏不去。”
秦浩軒愣了下:“為何?幽泉總比這裡安全。你想想,這滿世界的修仙者,你稍不留意露了馬腳,不光是你,連我都要被拖下水!”
“安全?”刑猛地提高聲調,指著窗外影影綽綽的樹影,“你沒瞧見那些冥物追得我跟喪家犬似的?像我這種天資絕頂、驚才絕豔的魔,走到哪不是活靶子?回幽泉?怕是剛落地就被分食了!”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湊過來,“在這裡好歹能裝裝修仙者,沒人敢明著動我。回幽泉?那些老東西早就等著啃我骨頭了!”
秦浩軒看著他張牙舞爪的模樣,明知多半是誇大其詞,還是忍不住追問:“你到底在幽泉捅了多大的簍子?能讓冥物追著你咬?”
刑眼神閃爍了下,梗著脖子彆過頭:“關你屁事!反正我說不回就不回,你要是逼我……”他忽然露出一抹邪氣的笑,“我就大喊你私藏魔族,讓太初教的人把你扒層皮!”
刑忽然斂起那副跳脫模樣,下巴微收,眼底浮上一層似有若無的悵惘,語氣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天才……總是容易被人嫉妒啊。”
“去你的!”秦浩軒被他這副突然的深沉逗笑,沒好氣地啐了一口,“留就留下,但我有條件——不準傷人,凡事得聽我排程。”
“不傷生靈這點,我應了。”刑指尖在膝頭輕點,忽然抬眼,眸子裡閃過一絲狡黠,“但你要是逼我做那傷天害理的勾當……”他故意拖長調子,見秦浩軒皺眉,才嗤笑一聲接道,“也不是不行,得加錢。”
秦浩軒懶得跟他掰扯,從儲物袋裡摸出五枚下三品靈石丟過去。刑眼疾手快接住,指尖一撚,靈石便化作一道微光沒入他掌心,他瞬間精神一振,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行了,拿禁製圖譜來。”
指尖在虛空一劃,他忽然嘖了一聲,滿臉嫌惡:“五枚下三品靈石就想買我的獨門心法?修仙界真是世風日下,學問賤如草芥。難怪你們這些修士一代不如一代,連尊重知識都不懂。”
“閉嘴。”秦浩軒把臨摹好的禁製圖拍在他麵前,“解不解?不解我找彆人。”
刑立刻收了話頭,指尖點在圖上,語氣瞬間正經起來:“看好了,這處節點得逆著靈力走……”
秦浩軒懶得跟刑這碎嘴家夥拌嘴,轉身就往回走,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趕緊把那玉簡上的禁製臨摹下來。
他盤腿坐下,將玉簡捧在掌心,神識輕輕探入。一進去就被裡頭的景象驚了下:那些銘文密密麻麻鋪展開,少說也有上萬個,個個筆畫奇特,還帶著細微的靈力波動。更麻煩的是它們彼此交纏,被無數根金色細線連綴,乍看整齊劃一,細看卻像被調皮孩童攪亂的線團,找不出頭,摸不著尾。
要把這些銘文一絲不差畫下來,還要還原那些藏在縫隙裡的細線……秦浩軒捏了捏眉心,指尖沾了沾墨,忽然笑了。管它有多複雜,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筆尖落在紙上時,他忽然想起刑剛才的話,嘴角不自覺翹了翹。哼,等他把這禁製臨摹完,看那家夥還敢不敢說修仙界不尊重知識——至少,他會讓這一萬個銘文都乖乖待在該在的地方,連一根金線都不會歪掉半分。
墨汁在宣紙上暈開第一個符號時,窗外的月光悄悄爬進來,在紙邊鍍上層銀輝,像在給他加油。
秦浩軒很快就發現了棘手的問題——先前總自詡記性過人,此刻卻被狠狠打了臉。
他明明在玉簡裡看得真切,將幾個關鍵銘文連同連線它們的金色細線都刻在腦子裡,可一退出神識,提筆要畫時,那些字元就像活過來般在記憶裡亂飄。極度扭曲的彎鉤、陡然折轉的銳角、纏成一團的曲線……明明每個筆畫都見過,落在紙上卻怎麼都不對味,折騰半天,最多能勉強畫出一兩個像樣的銘文,剩下的不是缺了個勾,就是多了道彎,連連線的金線都歪歪扭扭不成形。
他盯著紙上歪瓜裂棗的符號,指尖捏著筆杆微微發緊,額角滲出層薄汗。這些字元像是故意跟他作對,越想記清,印象就越模糊,那些詭異的彎曲弧度在腦子裡繞來繞去,攪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該死……”他低咒一聲,將筆重重擱在案上,紙頁被筆尖戳出個小窟窿。先前的篤定早沒了影,隻剩下被難住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