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172章 古風炫力太初回
常傲天微微躬身行禮,語調沉穩如玉磬相擊:“回稟黃龍祖師,三日前敝派左龍師叔已成功突破至仙樹境,掌教祖師喜不自勝,特命弟子等前來,恭請祖師與諸位堂主於十五日後移駕孤峰山。彼時恰逢左龍師叔百歲壽辰,敝派備下薄酒,既是為師叔賀壽,也算為他賀境,盼祖師賞光。”
“哦?”主座上的黃龍真人眉峰微挑,眼中金芒一閃而過,沉吟道,“本座記得,左龍師侄今年尚不足百歲吧?”
“祖師好記性。”常傲天含笑頷首,“十五日後正是師叔百歲生辰,這般雙喜臨門,倒真是巧了。”
話音落定,座下五位堂主悄然交換眼神,眼底皆藏著一絲震動。七年前古風派便有修士晉入仙樹境,如今不過七年,竟又添一人——反觀太初教,已二十餘載無人觸及此境,兩相對照,難免讓人心中沉甸甸的。殿內靜了片刻,連香爐裡升起的煙都似凝住了一般。
常傲天麵上笑意溫醇,拱手時袍袖輕揚,語氣裡滿是謙遜:“黃龍祖師謬讚了。左龍師叔能有今日,不過是僥幸得天地垂青,哪敢稱什麼大興征兆?倒是太初教底蘊深厚,曆代祖師傳下的道統如星海浩瀚,弟子們常聽掌教提及,說貴教的‘太初煉神訣’精妙絕倫,多少修士求而不得,這纔是真正的宗門根基所在。”
他垂眸時眼睫輕顫,看似恭順,指尖卻在袖中暗掐法訣——方纔瞥見五位堂主緊繃的下頜線悄然鬆弛,便知這話正搔在太初教的癢處。畢竟太初教雖久未有人晉階仙樹境,但其鎮派心法的威名,確是修仙界公認的翹楚。
黃龍真人聞言撫須輕笑,眼角的褶皺都舒展開些:“你這小輩倒是會說話。也罷,太初教與古風派情誼深厚,化樹宴那日,本座便讓大長老攜著新入門的三個紫種弟子同去,也讓他們見識見識貴派的修行氛圍。”
常傲天心頭微動——太初教竟真有三個無上紫種?但臉上依舊是謙和笑意:“那真是蓬蓽生輝了!弟子這就回去稟明掌教,定要將宴席辦得風光,不負祖師厚愛。”
殿內氣氛悄然回暖,香爐裡的煙重新嫋嫋升起,纏繞著梁柱間流轉的靈氣,倒真有了幾分賓主儘歡的暖意。
常傲天語氣謙卑,話裡卻藏著不易察覺的機鋒——這話若是換在太初教去年未曾收入那三名無上紫種與兩個灰種之前說,無異於當麵打臉。可眼下黃龍真人聽得心花怒放,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連連擺手:“古風真人過謙了,過謙啊!”
古雲子垂眸撫著袖上雲紋,眼角餘光瞥見黃龍真人那副樂嗬模樣,暗自思忖:掌教心裡怕是在嘀咕,你們古風派收的那些貨色哪能比?也就這常傲天與許晴還能入眼罷了。
果然,黃龍真人指著常傲天與許晴,對五位堂主朗聲笑道:“哎,說起來真是可惜,咱太初教怎就沒這般出眾的弟子?說出去都嫌寒磣,都不好意思讓小輩們隨便出門晃悠咯!”
五位堂主頓時心領神會,鬨然大笑,連聲附和:“祖師說得是!也就常兄與許姑娘這般人物,才配代表宗門行走在外,我等瞧著都覺得麵上有光!”
常傲天與許晴對視一眼,齊齊躬身:“前輩謬讚,晚輩愧不敢當。”
黃龍真人笑得更歡了,抬手拍了拍常傲天的肩:“兩位既是頭一回來我黃帝峰,不妨多盤桓幾日。幾日後我教有批新弟子要入紅塵曆練,正好與去貴教觀禮順路。二位若沒彆的要事,便在峰上小住幾日,也讓小輩們學學你們的沉穩氣度,如何?”
他語氣熱絡,眼神裡滿是真切的挽留,倒讓常傲天與許晴不好推辭。
常傲天拱手應道:“既蒙祖師盛情,晚輩二人便卻之不恭了。能在黃帝峰叨擾,實乃晚輩之幸。”
許晴亦斂衽行禮:“多謝祖師厚愛,我二人自當聽從安排。”
黃龍真人見二人應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連忙吩咐左右:“快領著常小兄弟與許小娘子去青雲閣安置,把那套雲紋錦被與玉露茶都取出來待客,可彆慢待了貴客!”
殿外的風卷著鬆濤聲傳來,混著殿內的笑語,倒真有了幾分賓主相得的暖意。常傲天望著窗外層疊的峰巒,暗忖:這黃帝峰的幾日小住,怕是不會太清閒了。
“謹遵黃龍師祖法旨!”常傲天躬身應道,聲音清朗帶了幾分懇切,隨即與許晴一同拜倒:“謝祖師慷慨!黃帝峰鐘靈毓秀,雲霧繞峰如仙境,弟子二人初見時便已心折,正愁不知如何開口求祖師恩準小住,您這便應了,真是喜出望外。”
黃龍真人聞言,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抬手示意他們起身,對身旁的接引道人吩咐道:“你去將淑華苑和漱玉苑清掃出來,好生打點,讓傲天與許晴二位師侄安住。古風派的貴客,萬不可怠慢。”
“是,掌教。”接引道人躬身領命,轉身對常傲天與許晴做了個“請”的手勢。
常傲天與許晴道謝後,跟著接引道人往外走。剛出殿門,便聽見身後傳來五位堂主壓抑的低低驚詫聲——淑華苑與漱玉苑,那可是曆來接待輩分尊長或實力深不可測的修仙者才會啟用的院落,亭台樓閣俱全,院中更有百年靈植滋養靈氣,尋常弟子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怎麼會安排給兩個小輩?
常傲天腳步微頓,與許晴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瞭然。黃龍祖師這是明著給他們體麵,也是在向古風派示好,這份禮遇,重得有些超乎預料。
接引道人似是沒聽見身後的議論,腳步平穩地引著他們穿過曲折迴廊,笑道:“二位師侄莫怪堂主們驚訝,淑華苑與漱玉苑久未迎客,這次能為二位清掃,也是它們的福氣。”
常傲天拱手道:“勞煩道長了,我二人叨擾了。”許晴亦點頭致意,目光掠過廊外開得正盛的紫玉蘭,眼底漾起一抹柔和——能在這樣的地方小住,倒真是意外之喜。
常傲天與許晴的身影剛消失在迴廊儘頭,古雲子便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問道:“黃龍師叔,您為何要留這二人在黃帝峰小住?咱們還需嚴守三個無上紫種的秘密,怎還將他們安排進淑華苑與漱玉苑?以他們的輩分,實在不必如此高規格招待啊。”
黃龍真人撚著長須,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緩緩笑道:“這兩個古風派小輩此來,無非是想炫耀實力、刺探虛實。若不留他們小住幾日,古風真人那老狐狸定會疑神疑鬼,反而容易生出事端。”
他頓了頓,繼續道:“這幾日咱們隻需將三個無上紫種妥善藏好,再嚴令接觸過紫種的弟子守口如瓶,便無大礙。淑華苑與漱玉苑地處黃帝峰高處,環境清幽雅緻,又緊鄰太初寶殿,尋常弟子不得靠近——將他們安置在此,一來可示以謙卑,讓他們覺得咱們對古風派的崛起心懷敬意,放鬆警惕;二來,此處便於監視,能最大程度減少他們接觸其他弟子的機會,避免泄露機密。”
聽完這番話,五名堂主恍然大悟。夏雲子更是撫掌讚道:“師叔此計甚妙!這兩個小輩得瞭如此高規格的禮遇,定會誌得意滿、忘乎所以,咱們藏紫種的事,自然也能更加隱秘穩妥!”
黃龍真人微微一笑,目光望向淑華苑的方向,似有深意:“年輕人嘛,稍加捧殺便容易飄飄然。咱們且靜觀其變,看他們能得意多久。”殿內眾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古雲子撚著須髯,眼底泛著幾分探究:“說起古風派的左龍,倒是個妙人——傳聞是顆飽滿仙種,資質介乎灰種與紫種之間,偏偏百年內便修成化樹境,這等進境,倒真讓人不得不高看一眼。”他頓了頓,語氣添了絲凝重,“這般人物坐鎮,古風派怕是要趁勢而起了。”
黃龍真人指尖輕叩案幾,笑聲裡帶著篤定:“且讓他們先得意著。”他指尖滑過玉盤裡的五顆仙種,靈光在種臍上流轉,“你瞧這五顆特殊仙種,顆顆飽滿如珠,不出百年,我太初教必能仙樹境輩出,到那時,自然是我教獨領風騷。”
古雲子聞言朗聲笑起來,眉眼間儘是自得:“可不是!彆說這三顆無上紫種,便是我那灰種徒弟張揚,也是塊璞玉——前幾日剛破了仙苗境四葉,照我親手打磨的路子走下去,將來未必就輸於紫種。”
這話落地,殿內氣氛頓時微妙起來。璿璣子早已知曉自己無望染指特殊仙種,隻端坐著品茗,神色如常;蘇百花因已內定了徐羽,臉上也掛著淡然笑意。唯獨古雲子、夏雲子與碧竹子三人,目光在剩餘的兩顆紫種與那枚灰種上流轉,眼底的焦灼藏不住——這三顆仙種,足夠他們三堂爭得頭破血流了。
夏雲子端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碧竹子摩挲著袖中玉符,連古雲子自己,話裡的得意也淡了幾分,顯然心裡正打著各自的算盤。黃龍真人看在眼裡,隻是不動聲色地呷了口茶,茶香嫋嫋中,一場無聲的較量已在袖底暗湧。
黃龍真人端坐在主位,指尖輕叩著扶手,沉吟半晌後,目光掃過殿內眾人,緩緩開口:“古風派辦觀禮宴,咱們太初教總得派人去道賀。隻是……派誰去才妥當?”
話音剛落,古雲子便往前湊了湊,語氣裡帶著幾分急切:“師父,這事兒可得慎重!古風派這次擺宴,明著是慶功,暗地裡指不定在打量各派實力。咱們若是派去的弟子太過普通,難免被他們小瞧,說咱們太初教無人;可要是派了紫種……”
他話沒說完,殿內已是一片凝重。所有人都明白這層厲害——紫種弟子是宗門的命脈,是藏在最深處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暴露。修仙界的血與火早就寫透了教訓:多少小教派因為護不住嶄露頭角的紫種弟子,被覬覦者滅門焚山,連山門基石都被碾成了齏粉。太初教能安穩傳到今日,靠的就是“藏鋒”二字,紫種的訊息一旦泄露,無異於在門前掛了塊“引狼入室”的牌子。
“絕不能讓紫種露麵。”夏雲子沉聲接話,指尖捏緊了腰間的玉佩,“前幾日我去坊市打探,聽說南邊的青雲派就是因為一個剛測出紫種資質的弟子被人瞧見,不到半月就被滅了門,掌門的頭顱還被掛在旗杆上示眾……”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鴉雀無聲,連呼吸都彷彿輕了幾分。碧竹子端著茶杯的手微微發顫,茶水晃出了幾滴,落在衣襟上也渾然不覺:“可……要是派去的人太不起眼,古風派會不會覺得咱們輕視他們?畢竟這次觀禮,明著是賀喜,實則是各派勢力的暗中較量。他們剛出了個左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咱們派個灰種過去,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灰種自然是不行的。”古雲子立刻反駁,“至少也得是個青種裡拔尖的,靈氣運轉流暢,模樣周正,說話得體,才能既不失禮,又不惹禍。”
眾人的目光開始在幾個青種弟子的名字上打轉。太初教的青種弟子不少,但要麼是性子木訥,見了生人說不出話;要麼是修為雖穩,卻少了幾分場麵上的機靈;還有幾個倒是活絡,偏偏靈氣運轉總帶著滯澀,一看就不是精心培養的料子。
黃龍真人閉著眼,手指在扶手上輕輕畫圈,忽然睜開眼,目光落在角落裡的一個名字上:“陳硯如何?”
殿內幾人都是一愣。陳硯是去年才入的門,資質在青種裡不算最頂尖,但勝在心思活絡,去年坊市論道時,曾以一番“不爭而爭”的言論驚了眾人,雖沒什麼驚天動地的修為,卻總能在不顯眼處把事情辦得妥帖。
“陳硯?”古雲子摸著下巴沉吟,“他靈氣運轉是慢了些,但勝在穩當。上次去靈植園收仙草,他硬是憑著耐心,從蛇窩裡搶回了三株月心草,既沒傷了蛇,也沒折了草,心思倒是細。”
“可他模樣太普通了,”碧竹子還是不放心,“古風派的左龍可是出了名的俊朗,咱們派個相貌平平的過去,會不會顯得……”
“顯得咱們不張揚。”黃龍真人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觀禮不是比排場,是比底氣。左龍再張揚,也得藏著掖著不敢認紫種的身份,咱們派個青種去,正好應了‘平平無奇’四個字,讓他們猜不透咱們的深淺。”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陳硯的性子最是穩妥,去年處理外門弟子的糾紛,他沒動手,卻讓兩邊都服了氣,這等‘化衝突於無形’的本事,正好用在觀禮上。咱們要的不是壓過誰,是藏住自己的鋒芒,順便看看古風派的虛實。”
古雲子眼睛一亮:“師父說得是!陳硯嘴甜,見人三分笑,不會得罪人;而且他靈氣運轉雖慢,卻從沒出過錯,遞茶送水、應對寒暄這些場麵事,肯定辦得滴水不漏。最重要的是,沒人會注意一個青種弟子,自然也不會往紫種的事上聯想。”
夏雲子也點頭:“我見過陳硯寫的字,娟秀工整,給古風派的賀帖讓他抄一遍,既顯誠意,又不露鋒芒,再好不過。”
碧竹子還有些猶豫:“可……萬一古風派覺得咱們敷衍呢?”
“他們要是連青種和紫種都分不清,也配在修仙界立足?”黃龍真人冷笑一聲,“左龍那小子精得很,咱們派陳硯去,他反倒會覺得咱們沉穩,不敢輕舉妄動。這叫‘以柔克剛’。”
殿內的氣氛漸漸鬆快起來。眾人不再糾結於“體麵”二字,轉而琢磨起陳硯的好處:他會釀酒,帶幾壇太初教的“清露釀”當賀禮,既顯心意又不張揚;他還懂些陣法皮毛,說不定能趁機看看古風派的護山大陣……
“就定陳硯吧。”黃龍真人一錘定音,指尖在案幾上敲了三下,“讓他明日去領一套青佈道袍,彆穿太好的料子,帶三壇清露釀,兩盒靈穀糕,禮數到了就行。記住,讓他少說話,多觀察,尤其注意古風派弟子的靈氣運轉——左龍若是紫種,氣息裡必然藏著一絲壓製不住的銳勁,讓陳硯仔細記著。”
古雲子立刻起身:“我這就去告訴陳硯,讓他今晚好好準備。”
碧竹子也鬆了口氣,端起茶杯一飲而儘:“陳硯確實是個妥當人,去年我丟了塊傳訊玉符,還是他在假山石縫裡找到的,心思細得很。”
殿內的凝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藏器於身”的篤定。黃龍真人望著窗外的雲,輕輕說道:“修仙界的較量,從來不是看誰的拳頭硬,是看誰能把底牌藏得更久。陳硯就是塊不起眼的石頭,正好用來擋擋風。”
夜色漸深,陳硯的住處還亮著燈。他正坐在燈下擦拭一把青銅小劍,古雲子推門進來時,他連忙起身行禮。聽完來意,陳硯臉上沒有絲毫驚訝,隻是平靜地問:“賀帖要寫‘恭賀左龍道友靈根穩固’,還是‘恭賀古風派喜得佳徒’?”
“寫‘賀左龍道友修為精進’即可。”古雲子看著他沉穩的樣子,心裡越發覺得師父選對了人,“記住,少提修為,多聊些靈植、陣法的閒話,彆讓人看出咱們的用意。”
陳硯點頭,拿起筆,在宣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字跡清秀卻不張揚。窗外的月光落在紙上,彷彿為這場不動聲色的較量,鍍上了一層薄薄的、藏著鋒芒的銀輝。太初教的觀禮之行,沒有紫種的耀眼,卻藏著比鋒芒更堅韌的智慧——就像陳硯手裡的青銅小劍,看著普通,卻能在最關鍵的地方,穩穩地護住該護的東西。黃龍真人端坐於主位,指尖輕叩著檀木扶手,目光在殿內眾人臉上逡巡,最終落在古雲子遞上的觀禮名單上,沉吟道:“去古風派觀禮,人選得好好斟酌。既要顯出咱們的誠意,又不能露了底牌,這其中的分寸,得拿捏準了。”
古雲子往前一步,眉頭緊鎖:“師父說得是。古風派這次借著左龍的勢頭大辦宴席,明裡是慶功,暗裡怕是想探各派的底。咱們若是派去的人壓不住場麵,定會被他們小覷,說太初教無人;可若是派了紫種……”他話鋒一頓,殿內瞬間寒氣逼人。
所有人都明白這省略的半句話裡藏著怎樣的凶險。修仙界的紫種,是淬了蜜的毒藥,沒長成時,就是引火燒身的引子。前幾年青雲派的慘狀還曆曆在目——不過是測出個紫種資質的孩童,訊息走漏後不到十日,山門就被燒成了白地,掌門的頭顱被懸在旗杆上,暴曬了整整三個月。
“紫種絕不能動。”夏雲子聲音發緊,攥著袖中的符紙,“便是青種裡最拔尖的,也得挑個性子沉穩、懂得藏鋒的。”
碧竹子介麵道:“可要是太過平庸,古風派那群人眼高於頂,定會覺得咱們敷衍。左龍那小子本就狂得沒邊,若是瞧不上咱們派去的人,指不定會在宴上明嘲暗諷,丟了太初教的臉麵。”
殿內陷入沉默,眾人的目光在幾個青種弟子的名字上反複打轉。有的修為紮實,卻木訥寡言,見了生人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有的口齒伶俐,靈氣運轉卻帶著滯澀,一眼就能看出是根基浮淺之輩;還有幾個性子跳脫,怕是三句話就要跟人起爭執,反倒壞事。
古雲子眼珠一轉,往前湊了湊:“要不,派我那弟子張揚去?他是灰種資質,既不會墜了太初教的名頭,也不至於太過惹眼,正好合適。”
黃龍真人指尖在扶手上頓了頓,似在權衡。沒等他開口,蘇百花已蹙著眉插話:“不妥。張揚這名字倒是沒取錯,性子跳脫得沒邊,上次去靈田巡查,不過是跟外門弟子起了點口角,就差點動了真火。觀禮這種場合,最忌鋒芒畢露,他去了,指不定要惹出什麼亂子。”
被當眾駁了麵子,古雲子臉色一沉,正要辯解,黃龍真人已緩緩點頭:“蘇堂主說得是。張揚資質雖好,性子卻太躁,確實不適合出麵。”他目光掃過眾人,忽然想起一人,“我倒是覺得慕容超那孩子不錯——同是灰種,出身將相之家,從小浸在禮儀裡,進退有度,說話得體。派他去,既顯了咱們的底蘊,又不至於引來覬覦。”
他頓了頓,解釋道:“灰種雖珍貴,卻還沒到讓各大宗門撕破臉皮的地步,最多讓他們對太初教多幾分警惕,正好借機亮一亮咱們的後起之秀;再者,慕容超懂分寸,絕不會像張揚那般衝動,應付場麵再合適不過。”
古雲子雖心有不甘,卻也知道黃龍真人說得在理,隻得悻悻閉了嘴。夏雲子忙附和道:“慕容超確實穩妥,上次接待南嶽派的使者,他端茶遞水,言語周到,連使者都誇他‘少年老成’,派他去再合適不過。”
碧竹子也點頭:“這孩子靈氣運轉沉穩,雖不如紫種驚豔,卻比尋常青種紮實得多,正好讓古風派瞧瞧,咱們太初教不止有紫種,灰種弟子也養得這般出色。”
黃龍真人頷首,拍板道:“就定慕容超。讓他明日卯時去領一套月白道袍,帶上那套‘雲紋玉盞’當賀禮——既不張揚,又顯心意。再囑咐他,多聽多看少說話,尤其彆跟古風派弟子論修為高低,守住‘恭賀’二字即可。”
古雲子悶哼一聲,卻也沒再反駁。殿內眾人都覺得這安排妥當,慕容超的沉穩與灰種資質,恰好卡在“不惹禍”與“不失禮”的平衡點上,正是觀禮的最佳人選。
掌教真人一錘定音,五堂主見事已議定,便也不再多言。這時,璿璣子眉頭微蹙,出聲道:“出使弟子已定,但護送的長輩還需慎重。灰種雖不及紫種惹眼,卻也是修仙界罕有的良才,成長速度遠勝尋常弟子,難免讓旁門左道覬覦——若在路上遭人暗算,豈不是平白折了我教羽翼?”
這話一出,殿內再次靜了下來。眾人細想,確實如此。修仙界向來弱肉強食,一個潛力無限的灰種弟子,足以讓某些宗門鋌而走險,暗中下手以絕後患。
古雲子眼珠一轉,往前一步笑道:“璿璣子師弟說得是。此事既不能驚動長老院的尊長,便從你我幾個堂主中選一人吧。幾位師兄都忙於修煉與堂中要務,我古雲堂近來倒清閒些,不如……這趟護送的差事,便交給我?”
“不行!”話音未落,夏雲子、碧竹子、蘇百花三人異口同聲地否決,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反對。
夏雲子眉頭緊鎖:“古雲師兄,你忘了上次去青嵐宗送藥,不過是兩句口角,就險些與對方長老動起手來?此次護送關乎弟子安危,需得沉穩持重之人,你那火爆性子,怕是不妥。”
碧竹子也點頭附和:“正是。對方若是有意刁難,以師兄的脾氣,怕是當場就要撕破臉,到時候非但護不住弟子,反而會激化矛盾,得不償失。”
蘇百花溫言補充道:“古雲堂雖清閒,但此次出使,更需精通應變、擅長周旋之人。師兄向來直來直去,怕是應付不來路上的盤根錯節。依我看,不如讓璿璣子師弟去——他心思縝密,又懂奇門遁甲,遇上暗襲也能護得弟子周全。”
古雲子被三人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也知道他們說的是實情,隻得悻悻道:“那……便依你們,讓璿璣子師弟去便是。”
璿璣子拱手應道:“既如此,貧道便僭越了。定當護得慕容超師弟周全,不辱使命。”
掌教真人見爭議平息,頷首道:“甚好。璿璣子師弟精通陣法,行事穩妥,此事交予你,我放心。”
古雲子那張總是掛著笑的臉,瞧著親和,眼底卻藏著刀子。他手底下本就有個灰種弟子,如今慕容超又常與徐羽、秦浩軒走得近——這三人在宗門裡向來抱團,隱隱成了一股勢力。古雲子為了自家徒弟的前程,可是出了名的不擇手段。若是讓他護送慕容超,真在路上遇了襲,保不齊他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慕容超出事,好掃清自家徒弟路上的障礙。
黃龍真人何等眼力,早已看透這層關節。他目光一轉,落在夏雲子身上,沉聲道:“夏堂主,你去一趟吧。”
這話一出,殿內再無異議。掌教真人當年正是從夏雲堂走出來的,夏雲子算是他實打實的嫡係師侄,論信任程度,自然遠超旁人。
夏雲子臉上難掩喜色,起身拱手,聲如洪鐘:“謹遵掌教法旨!夏雲定當護慕容超師弟周全,絕不負所托!”
“觀禮的人選定了,接下來該議議‘入紅塵’的事了。”黃龍真人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緩緩掃過五位堂主,“本座看,還是按老規矩來——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讓他們分散到各處凡俗之地,去不同的地方,體會不同的人間煙火。”
他頓了頓,補充道:“人選安排就照他們入仙道時的層級來:已出葉境的,就點對點地帶;未出葉境的,一個帶一群便好。這樣既能讓他們在紅塵中磨礪心性,又能避免紮堆出事,兩全其美。”
眾堂主紛紛頷首稱是。入紅塵本就是宗門曆練的老規矩,這般分散安排,既能讓弟子們各自感受凡俗百態,也能最大限度降低風險,確實穩妥。夏雲子剛領了護送的差事,此刻更是連聲附和:“掌教所言極是,分散曆練更能讓他們看清自身短板,於修行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