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40章 失之東偶收桑榆
仙種紮根,乃是叩開修仙之門的第一重關隘,亦是奠基之要。為此,楚長老特意用了整整兩日,將紮根時可能遭遇的千般變數、應對之法細細講透——這絕非簡單將仙根埋入丹田便了事,其中藏著大學問。
仙根本身,原是一條主根領路,百條側根輔弼。主根如脊梁,側根似脈絡,每一條紮入丹田的方位、深淺,都關乎與丹田氣海的契合。若契合度能達十成,根須便如遊魚得水,靈力流轉毫無滯澀;可若隻有一成契合,往後修行便如逆水行舟,步步滯澀,成就自然有限。
這道理,恰似大地育草木:有的植物喜乾旱,主根便要深紮汲取地下水源;有的植物好濕潤,側根需鋪展於淺層沃土;有的向陽而生,根須得朝著丹田陽氣最盛處蔓延;有的喜陰,便要往氣海陰寒角落紮根。唯有讓每條根須都找到合宜的“土壤”,仙根方能真正立穩根基,往後修行方能枝繁葉茂。
楚長老講至此處,特意加重語氣:“根紮得歪了、淺了,縱是天縱之資,也難成大器。”座下弟子無不凝神細聽,將這紮根的法門刻入心底。
紮根之時,修士皆需凝神聚氣,將靈力緩緩注入仙根,借著靈力的疏導,在丹田氣海中反複探查,力求尋得一處契合度最高的“沃土”。這過程如同在萬千星辰中擇一顆為錨,每一次引導都需耗費心神,容不得半分急躁——契合度高一分,未來修行的根基便穩一分,路也能走得更遠。
即便是天賦頂尖的紫種弟子,也難讓每一條仙根都與丹田完美相融,總會有幾條因方位偏差、靈力滯澀而稍顯遜色。楚長老常說:“紮根如鋪棋,一步錯未必滿盤皆輸,十條裡能有七八條穩當,便已是難得。第一條紮偏了,緩口氣,第二條再試便是,心定方能根穩。”
徐羽當年紮根,百條仙根中竟有九十條與丹田完美契合,此事至今仍是宗門佳話,足見其天賦卓絕;慕容超雖稍遜,卻也有六十條完美契合,這般成績,在同輩中已是鳳毛麟角。要知道,尋常弱種弟子,能有十條仙根完美紮根,便足以讓師長點頭稱讚了。
從紮根這一刻起,仙種的優劣便初顯分野。特殊仙種憑借先天靈韻,總能更精準地找到丹田中的“靈穴”,而弱種往往需在反複試錯中艱難前行,差距便是這般一點點拉開。
可眼下,自己丹田中的景象卻全然不同——百條仙根竟同時從仙種中破土而出,如銀線般四下蔓延,密密麻麻交織成一張輕網,哪有半分尋常紮根時“逐條試探”的模樣?
他心頭突突直跳,既驚且疑:尋常修士紮根,皆是一條立定,再出一條,如循循漸進的階梯;自己這百條齊出,倒像是驟然鋪開的星圖,亂中有序,卻又完全跳出了楚長老所述的章法。這到底是福是禍?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靈力在丹田內亂竄,帶著百條仙根的衝撞幾乎要撐裂經脈)即便拚儘全力疏導靈力,能讓一兩條仙根與丹田完美契合已是極限,剩下九十多條若亂紮一氣,根基必毀……(牙關緊咬,額角滲出冷汗)絕不能這樣!好不容易走到紮根這一步,怎能甘心一輩子做個雜役弟子?
楚長老教的引導術在腦海裡翻來覆去,卻條條都對不上眼前的亂象;徐羽、慕容超分享的經驗更是隔靴搔癢——他們哪見過這等陣仗?(猛地攥緊拳頭,眼底閃過狠勁)哪有主根未穩、百條側根先亂箭齊發的道理?修仙界千萬年的記載裡,就沒有這樣的紮根法!(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亂就亂吧,彆人沒走過的路,未必就走不通!
秦浩軒隻覺得丹田像被無數細針亂刺,那一百條側根在裡麵橫衝直撞,稍不留神就要把經脈攪成亂麻。他急得額頭青筋直跳——引導任何一條,其餘九十九條便像瘋了般反噬,可放任不管,這些仙根定會胡亂紮根,到時候根基儘毀,這輩子都彆想再往前邁半步。
就在氣血翻湧的瞬間,一個念頭像閃電劈進腦海:神識能煉丹、能布陣,連靈泉都能憑它尋到,難道就不能為仙根指條路?
他來不及細想,猛地閉眼沉神,將神識從識海深處抽離,像撒網般散開,細細裹住每條側根。起初神識撞上仙根的戾氣,震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但他咬著牙不肯收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忽然,那些亂撞的側根像是被無形的光點亮——神識掃過的地方,丹田內壁竟浮現出點點微光,每一點都與對應的側根散發著共鳴。秦浩軒心頭一震,原來每條仙根的最佳契合地,竟能被神識照得如此清晰!
他立刻引動靈力,順著神識指引推送側根,那些原本桀驁的仙根像是找到了歸宿,乖乖朝著微光紮去,轉眼就有十幾條穩穩紮根,再沒了之前的混亂。
秦浩軒隻覺心頭大石轟然落地,剛才還在死馬當作活馬醫的焦躁一掃而空。他沉下心神,指尖靈力如絲如縷,精準地牽引著每條側根——那些原本躁動的根須一觸到神識標記的契合點,便如找到沃土的新芽,“簌簌”地往丹田深處鑽,轉眼就將百條側根穩穩紮定。
丹田內瞬間湧起一股暖流,仙種與靈力的呼應陡然清晰,彷彿連呼吸都帶著靈韻,五感變得從未有過的敏銳:耳能聞百米外蟲鳴,目能辨葉上紋路,連空氣中流動的靈氣都像有了形狀。這分明就是徐羽、慕容超說的紮根征兆,可秦浩軒眉頭卻越皺越緊。
側根紮得再穩,那根該有的主根呢?
徐羽說過,主根是仙種的根基,如樹之主乾,側根不過是旁枝。可他丹田內隻有細密的側根在舒展,主根的影子都沒見著。
與此同時,絕仙毒穀深處,不死巫魔那雙蒙著血翳的眼猛地睜開,渾濁的瞳孔裡閃過一絲驚惶。他枯瘦的手指摳著石榻,聲音嘶啞得像磨石:“百條側根同生,竟無主根?這……這不合天道常理……”
腐臭的氣息從他喉間溢位,帶著難以置信的顫音,“難道是……逆生之種?”
不死巫魔在這絕仙毒穀中枯坐了不知多少春秋,見過的仙種紮根沒有千數也有百種,卻從未見過這般景象——百條側根同生同出,根根如銀線般精準紮入丹田靈穴,沒有一絲偏差,連最挑剔的天道法則都挑不出半分錯處。
“不可能……”他喉間發出嗬嗬的怪響,枯爪死死摳著石座,指節泛白,“便是當年號稱萬古第一的無上紫種,紮根時側根也有先後,哪有這般百根齊發的?更彆說……竟能條條完美契合……”
他渾濁的眼死死盯著秦浩軒的方向,血翳翻湧,“主根呢?這逆天之象,主根又要藏到何時?”
秦浩軒也正心懸一線。百條側根雖穩,沒了主根終究是無根浮萍,他指尖凝著靈力,掌心已沁出薄汗。忽覺丹田猛地一沉,仙種裂開的縫隙中,一道比側根粗壯數倍的主根破“種”而出,如蒼龍之脊,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嗡”地一聲直貫丹田深處!
刹那間,百條側根如群星拱月,齊齊向主根靠攏,靈力不再是外灌的洪流,而是順著根須脈絡,如溪流歸海般與丹田氣息纏結交融。秦浩軒隻覺渾身毛孔都舒展開來,仙種內的仙苗似有嫩芽破土,每一寸靈力流轉都變得圓融通透,比先前澆灌之法,竟勝了百倍不止。
不死巫魔見狀,猛地從石榻上直起身,腐衣簌簌作響:“主根……竟在此時!以百側根養一主根,逆序而生,逆序而生啊……”
他聲音裡竟帶了絲顫抖,是驚,是懼,還是藏著彆的什麼,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秦浩軒長舒一口氣,額間沁出的細汗順著下頜滑落,懸了半日的心終於落回實處。他內視丹田,仙種紮根的紋路在靈力中流轉,雖與徐羽、慕容超先主根後側根的路數不同——自己竟是百條側根先穩底盤,主根才後發製人——但終究是有驚無險,每一條根須都與丹田氣息纏得緊實,再無半分滯澀。
不遠處,不死巫魔枯槁的臉上竟浮起一絲罕見的滿足笑意,渾濁的眼瞳裡閃著精光。這小子的仙種紮根雖順序古怪,卻條條精準,比那些循規蹈矩的“完美”更顯詭譎的潛力。他暗自攥緊了骨杖:“仙種成了……接下來,該看魔種了。”
若是那五百條魔種側根也能這般完美紮根,那他這數百年的等待,可就真等來個前無古人的絕世珍寶了。
秦浩軒正欲收功起身,想趕緊去找徐羽和慕容超分享這份喜悅,丹田處卻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嗡鳴——是仙種在顫!
他心頭一緊:難道紮根還沒完?
驚愕間,隻見仙種裂開的縫隙裡,竟又有好幾條細長的側根同時探了出來,比先前的百條更顯纖細,卻帶著一股更靈動的氣息,在丹田氣海中輕輕搖曳,彷彿在試探著什麼。
不死巫魔猛地前傾身體,骨杖“篤”地戳在地上,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激動:“竟……竟還能再生?這仙種的活性……”
他忽然住了口,死死盯著秦浩軒的方向,連呼吸都放輕了——這小子身上的變數,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秦浩軒來不及細想,神識如細密的網般鋪開,指尖靈力隨之流轉,小心引導著新冒的側根往丹田契合處紮去。可這憑空多出的側根竟足有五百條,纖細如絲卻韌性十足,他屏氣凝神,逐條梳理、定位,直到半個時辰後,最後一條側根穩穩紮入氣海,才終於鬆了口氣,額上的汗珠子“啪嗒”砸在衣襟上。
絕仙毒穀深處,不死巫魔枯瘦的手死死攥住骨杖,指節泛白,渾濁的眼睛裡爆發出駭人的光——六百條!竟真的條條完美紮根!他幾乎要按捺不住起身的衝動,喉間發出壓抑的低笑,骨杖在石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響:“完美的仙魔種……屬於我的……等他出苗,便是我奪舍之時!這等根骨,配上我的功法,放眼整個修仙界,誰能匹敵?!”
秦浩軒內視丹田,隻見主根粗壯挺拔,六百條側根如星羅棋佈,在氣海中舒展蔓延,每一條都與周圍靈力交融得嚴絲合縫,再無半分滯澀。他心頭泛起一陣奇異的暢快感——方纔急中生智用神識引導的險招,竟真的成了!這般數量的側根,遠超旁人數倍,紮根的完美度更是連自己都沒想到。
他輕輕舒展指尖,感受著靈力順著六百零一條根須在體內自如流淌,唇角忍不住揚起——這仙種紮根,倒是比想象中更有成就感。
偌大的修仙界,浩浩數十萬年的記載裡,從未有過哪個天才能將百條側根完美紮根的先例。可眼下,秦浩軒體內那六百條側根,竟條條都與丹田氣海貼合得嚴絲合縫,靈力流轉時連半分滯澀都沒有——這等景象,彆說見,連聽都未曾聽過。
秦浩軒僵在原地,腦子裡“嗡嗡”作響。他翻遍了楚長老的講課筆記,那些關於仙根紮根的典籍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可通篇都隻提過“尋常修士側根不過數十,能有百條已是驚世駭俗”,哪有六百條的說法?更彆說每條都完美契合,連一絲偏差都沒有。
“六百條……還全是完美契合……”他喃喃自語,指尖撫過丹田處傳來的溫熱觸感,那是仙根與靈力共振的暖意。尋常紫種修士能有百條側根已是極限,自己這數量,竟是他們的六倍。他曾因資質平平而暗自沮喪,此刻卻生出一種荒誕的念頭:“難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沒給我頂尖天賦,便用這駭人的仙根數量來補?”
可心底總有一絲異樣揮之不去。這數量太過離奇,離奇到不似自然生成。他望著丹田中舒展的六百條側根,明明是前所未有的圓滿,卻隱隱覺得,這背後藏著什麼他沒看透的關竅,像有層薄霧蒙在眼前,觸不到,也撥不開。
秦浩軒在灌木叢中靜坐了大半夜,屏氣凝神守著仙種,直到確認再無異動,才如釋重負地起身,悄然潛回宿舍。他盤膝而坐,借著窗欞透進的月光運轉神識,一整夜未曾閤眼。
次日清晨,但凡見到秦浩軒的弟子,都覺他身上多了種說不出的氣質。先前的硬朗孔武中,竟摻了幾分溫潤儒雅,眼神清亮得像洗過的晨露,一呼一吸間沉穩悠長,彷彿與周遭的晨光、草木都融在了一處。站在人群裡,明明身形挺拔惹眼,卻又奇異地讓人覺得平和無害,既過目難忘,又不會生出壓迫感。
楚長老晨練路過演武場,遠遠瞧見他,腳步猛地頓住,半晌才顫聲開口:“你……竟已紮根了?”語氣裡滿是難以置信——這等進度,比典籍記載的最快記錄還快了三日!
秦浩軒聞聲回頭,眉宇間帶著晨露般的清潤,微微頷首。他自己也能感覺到,丹田處的靈力流轉愈發圓融,彷彿根係已在無形中與這片天地連在了一起,連風中的草木氣息都變得清晰可觸。
周圍弟子聞言嘩然,紛紛圍攏過來,目光裡有驚歎,有羨慕,更有幾分敬畏。誰也沒想到,這個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弟子,竟悄無聲息地完成了旁人苦修數月都難成的紮根境。
周圍瞬間炸開了鍋,弱種弟子們望著秦浩軒的眼神裡,嫉妒幾乎要溢位來。
“二十天?弱種二十天就紮根了?”有人忍不住拔高了聲音,語氣裡的難以置信像潑了油的火,“黃龍真人當年雖說是灰種,可那也是百年難遇的奇才,他二十天紮根時,多少人覺得是天方夜譚。秦浩軒這……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弱種啊!”
“憑什麼?”另一個弱種弟子攥緊了拳,指尖泛白,“我們拚死拚活練了半年還在築基期打轉,他憑什麼二十天就走完彆人半年的路?”
議論聲像潮水般湧來,酸意裹著不甘,幾乎要將人淹沒。秦浩軒卻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裡,晨光落在他清透的眼底,沒有半分得意,彷彿這一切不過是水到渠成的尋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