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大人今天生氣了嗎? 25 ? 第 25 章
25
謝瑜覺著,言敬史說的那些不過是流言,本想著找蕭玉柔問明白,澄清一番即可,卻沒想到,當麵就撞見蕭玉柔和陌生男子不清不白。
謝瑜的視線落在蕭玉柔的手上,眉目一凜:“殿下,起來說話。”
蕭玉柔沒料到謝瑜此刻會來,愣在原地,放在陸硯之後背上的手不知怎的,似是燒起來一般發燙。
“太傅大人,你怎麼來了?”蕭玉柔不由得心虛起身道。
謝瑜冷淡道:“臣有事要與公主相商。”
蕭玉柔見謝瑜來者不善,便使了個眼色,鶯兒便知趣地帶著陸硯之下去了,臨走還幫著他摺好了房契,塞到他口袋裡。
謝瑜眼角瞥過,自然看到了那東西是什麼,不由得心頭火起,但在外人麵前,還是要保全公主的顏麵,是以隱忍未發。
待到腳步聲遠去,謝瑜才肅然道:“殿下可知外邊的傳言?”
蕭玉柔自是知道,正打算開口同他解釋。
謝瑜未等她解釋,便道:“殿下金枝玉葉,豈可同外男廝混?”他目光嚴肅銳利,極儘鋒芒,連音色彷彿都帶了一層寒霜,“臣曾同公主說過,不可隨意將不熟識的人帶進府中,公主可曾聽過臣的話?”
蕭玉柔受不得人誤會,起身直解釋道:“我今日就是聽見了流言,正遣散他呢,你也看到了,他方纔哭得傷心,我不過是安撫一二
。”
“胡鬨!”謝瑜冷冷打斷,“臣問的不是遣散,臣在問公主殿下為何要將陌生男子帶進府中?”
蕭玉柔進退兩難,便半遮掩道:“他被繼母虐待,無家可歸……”
“天底下多少人無家可歸?你怎知他是何心思?且不說名聲,命也不要了嗎!”
“你如實說來,你與他,可有夫妻之實?”
“什麼?”蕭玉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打了個寒顫,“我與他?怎麼可能……”
謝瑜卻依舊怒火未消,繼續道:“殿下貴為公主,普天之下沒幾個人能約束你。可也須知,知明槍易擋,暗箭難防,縱然你沒有那種心思,可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暗中害你,你又當如何?”
他聲如擂鼓,彷彿每一字都捶在蕭玉柔心口上,冷肅道:“上回的教訓,還不夠嗎!”
上一回自然是指國公府門前刺殺的那一回。
可她之所以出手相助,不過是想拿個謝瑜的把柄,卻被他當成是毫無心眼的傻子。
留下陸硯之,也並非隻是因為他可憐,更多的也是因為他能為蕭玉柔所用。
而謝瑜此時的架勢,怕是認定了蕭玉柔是個又傻又心軟的呆子。
蕭玉柔此時有理也說不出,她長這麼大,還未被人如此訓斥,她沉著臉色,揚起下巴,垂不甘示弱道:“你怎知他是陌生男子?”
她一字一句故意道:“他就是本宮的男寵,本宮改了主意,還是讓他留在本宮身邊的好,不光如此,本宮還要更多,明日我就叫春風樓的老闆娘親自上門一趟,讓她去為本宮搜羅一些相貌俊秀的美男回來,如何?”
謝瑜蹙眉看她,並未回答,他心知這是她的氣話,默了一陣,勉強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對著門外道:“墨鬆。”
墨鬆聞言進殿,瞧著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屬下在。”
謝瑜冷道:“將那男子押入刑部,嚴加審問。”
墨鬆聞言,小心翼翼地擡眼,又馬上把頭低下:“是!”
蕭玉柔聞言猛地擡頭:“謝瑜!你!”
謝瑜凜然:“臣奉先帝之命管教殿下,如何?”
蕭玉柔此刻終於明白那些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奸臣是什麼模樣了。
就是謝瑜現在這副模樣。
墨鬆領命便走,似是一刻也不想多留,蕭玉柔見狀心急,想將人喊回來,起身時不慎帶落了桌上幾本書冊。
謝瑜低頭一看,竟是前些天佈置的課業。
蕭玉柔見狀,連忙俯身,將書冊胡亂抱成一團。
謝瑜一開始以為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幾本書冊,此時見蕭玉柔如此緊張,頓時心中生疑,忍著怒氣,伸手道:“給臣看看。”
“不給。”蕭玉柔乾脆道。
謝瑜皺著眉頭,也不多話,拉住蕭玉柔的胳膊輕輕一推一擡,那三本書冊便都到了他的手上。
蕭玉柔擡手便要搶回,但奈謝瑜身形頎長高大,輕輕一擋蕭玉柔便夠不到了。
他長指輕撥,翻看了其中的兩本課業,並無不妥,最後將視線落在了話本之上。
隻見那話本上寫著:豬八戒智娶牛魔王。
謝瑜:“……”
他開啟書查閱,發現淨是些離譜荒唐的論斷,又翻到扉頁,隻見落款上寫著陸硯之三個字。
謝瑜指著這個名字,冷然問道:“這便是你的男寵?”
“正是,”蕭玉柔眼見瞞不住了,挺著胸脯理直氣壯道,“他給本宮寫了不少這樣的話本,甚是討本宮歡心。”
謝瑜又翻開看了幾頁,隻覺上邊淨是些胡言亂語,眉頭擰得愈緊:“看這些做甚?”
“本宮就愛看這些,不行?”蕭玉柔揚眉,一把搶了過來。
書頁翻轉之中,謝瑜偶然看見書中的某些字型,心中似有所感,皺了皺眉,又將手中的課業翻開細看,終於教他看出了端倪。
這兩本課業的字跡雖與方纔他看到的話本上的不同,但筆鋒處透紙的力道卻一模一樣。
雖說女子也有能‘力透紙背’者,但蕭玉柔水平顯然未到,遑論能跟這陸硯之的走筆力道一模一樣了。
他心中已有論斷,合上書,指著桌上的紙筆道:“殿下,把上次課業的題目默寫給臣看。”
蕭玉柔正暗自慶幸沒被發現,此時心中猛然一沉。
謝瑜冷清的眸色中帶著不容置疑,道:“寫。”
蕭玉柔如坐針氈,在謝瑜嚴厲的目光下磨磨蹭蹭地拿起筆,卻遲遲不肯落下。
謝瑜留的課業她從來也不看,都是直接扔到陸硯之手上,如今讓她寫,她哪裡知道?
她勉強了半晌,終於破罐破摔,將筆一扔:“本宮不知。”
謝瑜點著手中的課業:“殿下剛寫完,不知?”
蕭玉柔裝不下去,索性開擺,承認道:“是他幫我寫的。”
謝瑜方纔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又開始發芽,他回憶著蕭玉柔每次的課業,竟是打從第一回她就找了這陸硯之代筆,不由動了真氣,麵若寒霜道:“臣奉命教導殿下,可殿下卻陽奉陰違,如此說來,殿下並不把先帝遺囑當回事。”
蕭玉柔聞言抿唇,支吾道:“我……”
謝瑜冷冷開口:“公主殿下擅自留宿外男,讓人代筆課業,且毫無悔過之心”
他怒然道:“臣請公主,去祠堂罰跪,不夠三個時辰,不許出來!”
蕭玉柔聞言,瞪著眼難以置信,咬牙道:“你……你!”
這麼久以來,蕭玉柔再如何犯錯也隻是罰俸和抄寫,她從小到大也沒怎麼被罰過跪,此時區區一個臣子,竟然膽敢讓她罰跪。
謝瑜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斂起眉目:“若是殿下不服,臣便將先帝遺詔請出!”
蕭玉柔雖然膽大包天,卻也無論如何也不敢忤逆先皇遺詔,她站在原地,低著頭,麵色不明。
謝瑜見她,冷道:“殿下莫要再裝哭。”
蕭玉柔沒想裝哭,她是真的有點委屈,可此時謝瑜這一句話生生把她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她憤然擡頭:“鶯兒!備馬!”
鶯兒聞言怯怯走了進來:“殿下……這。”
“怎麼?本宮的話也不聽了?”
鶯兒猶豫道:“這天已經黑了,您要去哪?”
“進宮!”
謝瑜聞言皺眉道:“此時宮門已快下鑰落鎖,公主此時不能前去。”
蕭玉柔伸手擋了他一把,賭氣似的:“本宮聽不見。”
鶯兒見自家主子臉色黑的可怕,心知她去意已決,便對謝瑜躬身行禮:“奴婢告退。”
謝瑜看著蕭玉柔遠去的方向,偏頭吩咐道:“派人跟上,保護公主。”
·
蕭玉柔的馬車停在宮門前,剛好遇見正準備落鎖下鑰的皇城軍統領,那統領本不打算放她進去,言語間推脫一陣,直到看到蕭玉柔怒氣衝衝的臉色,心知不好,纔在最後一刻放蕭玉柔進宮。
棲鳳宮內,太皇太後方洗漱完畢,正準備早些入睡。
“柔柔來了?”太皇太後微微訝異,看著傳話的掌事女官。
“正是長公主殿下,她是卡著宮門落鎖的時候進來的。此刻就在門外,奴婢瞧她神情……似是受了委屈。”那掌事女官道。
太皇太後坐在了金絲楠木雕花榻上,道:“讓她進來。”
“是。”
蕭玉柔甫一入殿,太皇太後便看到她高高撅起的嘴,不由道:“呀?誰欺負我們柔柔了?”
蕭玉柔癟癟嘴,撲到太皇太後懷中:“皇祖母……”
太皇太後歎氣:“說說罷,”她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回憶道,“你小時候,每次你父皇不讓你吃糖,你就都要這樣跑過來撒嬌。”
蕭玉柔不願意了:“孫女長大了,可不是吃糖的事情了……”
“好,好,”太皇太後道,“你這麼晚來,到底為何?”
蕭玉柔便紅著眼,將這幾日的事情來龍去脈全說了。
“總而言之,孫女沒有推林姑娘下山崖,我幫了她,她卻誣陷我,我更沒有豢養男寵,不過是看他可憐,那些傳言都是無稽之談,這兩件事,孫女問心無愧!都是彆人汙衊的!不過,那課業確實是我讓他抄寫的……”蕭玉柔低下了頭。
“可他那樣凶,竟然還讓我罰跪!”蕭玉柔又轉而憤憤道。
太皇太後聞言,歎了一口氣:“皇祖母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蕭玉柔聞言眼睛一亮:“嗯嗯!”
太後輕輕拍著蕭玉柔的後背,緩緩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大將軍,與危難之中救下了一個謀士,二人關係甚好,惺惺相惜。可過了一段日子,這將軍總是聽見有人說
,那謀士背叛了自己,投靠了彆人,他心中怒極了,覺得謀士恩將仇報,便坐在府中,等那謀士上門解釋。”
“而那個謀士其實早已聽聞了傳言,但他覺得自己深受將軍信任,便從未把這些流言放在心上,還總說,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光明正大與人交友,為何要躲躲藏藏?”
“殊不知,早已有許多人眼紅那名士了,即便不是眼紅,尋常人也樂得多些茶餘飯後的談資,所以那流言便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深深紮根在人心中,直到最後,那謀士哪怕同人說幾句話,彆人都覺得他在與人密謀。”
“將軍等了許多天,都不見謀士上門解釋,終於對那謀士失望,對他背主一事深信不疑,便將謀士殺了。”
太皇太後笑道:“你說說,這事情,要如何避免?”
蕭玉柔聽聞,若有所思:“這將軍在聽見謀士背叛他的時候,就應該去找那謀士試探,抑或乾脆明說,而不是直接輕信了彆人的話。”
“那謀士仗著將軍的寵信,並未把流言放在心上,其實他應該早早去解釋,至少也該收斂。”
太皇太後緩緩點頭道:“正是如此,有時候,你聽見的,不一定就是真的,要先平心靜氣地想想其中的緣由,若是有人言語中對你不利,也千萬不要仗著自己的身份而不屑一顧。”
她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謝瑜此人公正嚴明,你父皇甚是信重他,臨終托孤,讓他教導你姐弟二人,他全心全意為你好,你莫要對他太有敵意。”
蕭玉柔低頭不語。
先帝總是忙於政務,蕭玉柔見他的次數極少,但先皇對她的寵愛卻是最多的。
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日常開銷,從來不曾虧待,據母後所說,蕭玉柔兒時哪怕擦破了點油皮他都要懊惱一陣,小時候哪怕蕭玉柔偷跑出宮,也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太皇太後:“你父皇甚是寵你,你哪怕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為你爭一爭,可須知,有些東西,是需要你自己爭取一番的,而非賭氣就能得到……至於如何爭取,也要因地製宜,有時是心平氣和地講理,有時耍小性子也可,不過太過了就要惹人厭。”
太皇太後抿了口茶:“流言一事,不可小覷,隻是你資曆尚淺,又無人同你耐心分辨,你要知道,其中的利害,並非兒戲。”
蕭玉柔悶悶道:“他並未跟我耐心分辨,隻會吼我。”
太皇太後笑道:“他若是耐心同你講,你會聽嗎?”
蕭玉柔低頭不語。
“好了好了,哀家累了,你今夜跟哀家住,明日一早回去,同太傅認個錯。”
蕭玉柔聞言依舊撅著嘴嘟囔:“我纔不想……”
太皇太後點到為止,不再說話,隻笑著搖了搖頭。
·
翌日一早,蕭玉柔在睡夢中被鶯兒喊醒。
“殿下,殿下?快醒醒殿下。”
蕭玉柔雙眼迷濛,皺著眉頭道:“何事?”
鶯兒語氣焦急:“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蕭玉柔推開她的手,轉了個身打算繼續睡:“睡覺最大。”
鶯兒急得快哭出來:“今日早朝,有不少言官聯名上書彈劾殿下,太傅大人傳您過去,現在都在大殿上等您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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