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塵歌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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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貼窗花。
清晨，小子厚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睜眼一看，師父正在桌前攤開紅紙，研墨潤筆。
\"醒得正好，\"三陽子回頭笑道，\"今日咱們寫春聯。\"
小子厚一骨碌爬起來，棉襖都顧不上穿好就湊到桌前。紅紙在晨光下泛著喜慶的光澤，墨香混著紙張特有的氣味，在寒冷的早晨格外醒神。
\"師父，不是買春聯了嗎？\"小子厚記得昨天在集上明明買了一副。
三陽子捋須微笑：\"買的春聯是買的，自己寫的纔是心意。來，師父教你。\"
他先裁紙，動作熟練利落。大紅紙在他手中對摺、壓平，再用裁紙刀輕輕一劃，便成了整齊的長條。
\"春聯講究對仗工整，平仄協調。\"三陽子一邊潤筆一邊講解，\"上聯結尾用仄聲，下聯結尾用平聲，橫批要點明主題。\"
小子厚似懂非懂，但看師父神情專注，也屏息凝神。
三陽子提筆蘸墨，略一沉吟，在紅紙上寫下：
爆竹聲中辭舊歲
字跡蒼勁有力，筆鋒轉折間自有一股道韻。小子厚看得入神，隻覺得那些字彷彿活了過來，在紙上跳躍。
\"這是上聯，\"三陽子放下筆，\"說的是爆竹聲中送走舊年。你來想想下聯該怎麼對？\"
小子厚歪著頭想了想：\"梅花梅花香裡迎新年？\"
三陽子眼睛一亮：\"好！雖然平仄稍有不協，但意境很好。咱們改一改——梅花香裡報新春。\"
說罷，他提筆寫下下聯，又補上橫批\"萬象更新\"。
\"來，你也寫一副。\"三陽子另鋪開一張紅紙，把筆遞給小子厚。
小子厚緊張地接過筆，小手有些發抖。他回想師父教過的\"福\"字，小心翼翼地落筆。可是毛筆不聽使喚，寫出來的\"福\"字歪歪扭扭，墨跡還洇開了一大片。
\"沒關係，初學都是這樣。\"三陽子握住他的小手，帶著他一筆一畫地寫，\"手腕要穩，呼吸要勻。\"
在師父的引導下，第二個\"福\"字果然好了很多。小子厚來了興致，一連寫了十幾個\"福\"字，雖然依舊稚拙，但已能看出進步。
\"這些福字晾乾後，咱們貼在門窗上。\"三陽子滿意地看著徒弟的\"墨寶\"。
早飯後，師徒二人開始貼春聯。三陽子調了一小盆漿糊，小子厚負責遞春聯、福字。
道觀大門貼的是師父寫的那副春聯。三陽子踩著凳子，小子厚在下麵指揮：\"左邊高一點再高一點好了！\"
貼完大門貼殿門，正殿門上貼的是\"道炁長存\"四個大字。東廂房門上貼了小子厚寫的福字，雖然歪斜，但三陽子堅持要貼在最顯眼的位置。
\"這是你第一次寫福字，很有紀念意義。\"三陽子笑著說。
貼到後院時，小子厚突然指著廚房門說：\"師父，這裡也該貼一個。\"
三陽子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對對對，灶王爺也要過年。\"
小子厚挑了自己寫得最端正的一個福字，鄭重其事地貼在廚房門上。
忙完這些，已是中午。原本樸素的清微觀在紅紙春聯的裝點下，頓時顯得喜氣洋洋。
午飯時，三陽子給小子厚講起了春聯的來曆：\"古時候有個叫神荼、鬱壘的門神，能驅邪避鬼。後來人們就把他們的名字寫在桃木板上掛在門前，這就是最早的春聯。\"
小子厚聽得入神：\"那咱們貼春聯，也能驅邪嗎？\"
\"心誠則靈。\"三陽子意味深長地說，\"正氣存內，邪不可乾。春聯不隻是裝飾，更是心中的一份正氣。\"
飯後，三陽子拿出昨天買的紅紙，開始剪窗花。隻見剪刀在他手中翻飛，不多時，一隻栩栩如生的報曉公雞就出現在紙上。
\"師父好厲害！\"小子厚拍手稱讚。
\"來，師父教你剪個簡單的。\"三陽子又拿出一張紅紙，對摺幾次，教小子厚剪了幾個簡單的圖案。
雖然剪得歪歪扭扭，但小子厚還是如獲至寶，把自己的\"作品\"小心收好。
傍晚時分，山下傳來零星的鞭炮聲。小子厚跑到院門口張望，隻見周家坳方向已經亮起了點點燈火。
\"明天就是除夕了。\"三陽子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一年又要過去了。\"
\"師父，你一個人過年的時候，會覺得孤單嗎？\"小子厚突然問。
三陽子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修道之人，本該習慣清靜。不過\"他摸摸小子厚的頭，\"今年有你在，熱鬨多了。\"
晚飯後，三陽子冇有像往常一樣教認字，而是給小子厚講起了\"年\"的傳說。
\"古時候有一種叫'年'的怪獸，頭長觸角，凶猛異常。它常年深居海底，每到除夕就爬上岸來吞食牲畜、傷害人命。\"
小子厚緊張地抓住師父的衣袖。
\"後來人們發現，'年'最怕紅色、火光和炸響。於是每年除夕，家家貼紅對聯、燃放爆竹，戶戶燭火通明、守更待歲。這風俗越傳越廣，就成了中國民間最隆重的傳統節日。\"
\"那'年'現在還會來嗎？\"小子厚擔心地問。
三陽子嗬嗬一笑：\"隻要咱們把春聯貼得紅紅火火，把爆竹放得響響亮亮，'年'就不敢來了。\"
臨睡前，小子厚把剪好的窗花放在枕頭邊。這一夜，他夢見自己和師父一起戰勝了可怕的年獸，而那副歪歪扭扭的春聯，在夢中發出了金色的光芒
道曆四千六百八十五年臘月廿八，稚子初執筆，紅紙映童心。
讚曰：紅紙裁方正，墨香透稚真。春聯傳古意，窗花剪新春。雖言筆法拙，卻見心意純。道觀添喜氣，師徒情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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