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嫁妝是半座孤墳 第2章 夜宴驚魂與無聲的交鋒
太子皇甫宸的命令如同在深不見底的古井中投下了一顆石子,在東宮這片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水麵上漾開了圈圈漣漪。太子妃蘇瓔珞被安置在了遠離正殿的棲霞殿,名義上是休憩,實則是近乎嚴密的軟禁。殿外增加了三班輪值的侍衛,皆是皇甫宸的親信,眼神銳利如鷹,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殿內,派去的宮女太監也多是耳目,時刻留意著這位新女主人的一言一行。
然而,蘇瓔珞對此似乎渾然未覺。棲霞殿位置偏僻,陳設簡單,甚至帶著幾分久未住人的清冷,她卻安之若素。她沒有要求更換殿宇,沒有索要更多用度,隻是靜靜地待在殿中,或是臨窗而立,望著庭院中那幾株略顯蕭索的花木,或是坐在燈下,翻閱著幾本自帶來的、書頁泛黃、字跡古怪的舊籍。她的沉默和順從,反而讓負責監視的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夜幕徹底籠罩了東宮,白日的喧囂與詭異沉澱下來,化為一種更深的寂靜。但這種寂靜並不安寧,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暗處滋生、蠕動。
皇甫宸並未就寢。他在書房中,麵前攤開著厚厚的卷宗,燭火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在冰冷的牆壁上。暗衛首領墨影如同一道幽靈,悄無聲息地跪在下方,彙報著初步調查的結果。
「殿下,蘇氏瓔珞,籍貫西南滇州永昌府轄下清平縣,父蘇明遠,確為六品主簿,家境清寒,族中並無顯赫人物。蘇瓔珞自幼體弱,深居簡出,鄰裡對其印象模糊。半年前,蘇明遠因一場急病亡故,此後蘇瓔珞便由一遠房嬤嬤照料,直至接到選妃詔書。」
「就這些?」皇甫宸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一座能作為嫁妝的孤墳,難道在地方誌上毫無記載?她那幾個抬轎埋棺的仆人,又是什麼來曆?」
墨影頭垂得更低:「屬下無能。關於那座孤墳,清平縣乃至滇州的誌怪雜談中,僅有零星提及,說法不一。有說是前朝一位獲罪郡主的衣冠塚,有說與當地一個早已湮滅的古巫族有關,但皆無確鑿證據。至於那四名轎夫……送入東宮後,便如同人間蒸發,再也尋不到蹤跡。詢問過當日宮門守衛,皆言對其樣貌記憶模糊,隻覺氣息陰冷,不似活人。」
「不似活人……」皇甫宸重複著這四個字,眼神銳利如刀。他想起蘇瓔珞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想起她提及「契約」和「國運」時的篤定。這一切,絕不是一個邊陲小吏之女能夠編造和承擔的。背後必然牽扯到更深遠、更隱秘的勢力。
「繼續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蘇明遠的真實死因,查出蘇瓔珞出生前後清平縣有無異象,查清所有與那座孤墳相關的傳說,哪怕是最荒誕不經的!」皇甫宸下令,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隱隱感覺到,自己觸碰到的,可能是一個遠超宮廷爭鬥的、巨大冰山的一角。
「是!」墨影領命,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陰影之中。
皇甫宸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陣疲憊,但更多的是警惕和一種被挑釁的憤怒。他起身,踱步到窗前,望向棲霞殿的方向。夜色濃重,隻能看到那片殿宇模糊的輪廓,如同蟄伏的巨獸。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一股極細微的、若有似無的陰寒之氣,如同蛛絲般,從白日裡埋下那「微縮孤墳」的中軸線方向,悄然彌漫開來。這氣息極其微弱,若非他內力精深、靈覺敏銳,幾乎無法察覺。它帶著泥土的腥氣,還有一種……陳年墓穴特有的、冰冷的沉寂感。
與此同時,棲霞殿內。
蘇瓔珞並未入睡。她屏退了所有宮人,獨自坐在內殿的繡墩上。腕間的銀鐲不再嗡鳴,但觸感卻比平日更加冰涼。她閉上雙眼,指尖輕輕撫過鐲身上那些繁複古老的花紋,意識彷彿沉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黑暗中,漸漸亮起些許微光。她「看」到的,並非眼前的宮殿,而是一片荒蕪的曠野,月色慘白,照著一座殘缺的墓碑。那墓碑隻有一半,斷裂處參差不齊,彷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劈開。碑上刻著模糊不清的文字,不是當今通用的任何一種字型,而是某種更為古老的符文。墓碑之後,並非實土,而是一個旋轉著的、深不見底的幽暗漩渦,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蒼茫氣息。那就是與她血脈相連的秘境入口,也是她半生夢魘與希望的來源。
「感應……變強了。」她在心中默唸。自從那半座孤墳的「引子」被埋入東宮地脈,她與那片失落之地的聯係就變得更加清晰。她能感覺到,某種沉睡的東西,正在被逐漸喚醒。東宮,乃至整個皇城,其地下似乎隱藏著一條古老而強大的靈脈,而那半座孤墳,就像一枚鑰匙,正在小心翼翼地撬動靈脈中某個被封印的節點。
突然,她腕間的銀鐲猛地一燙!並非物理上的高溫,而是一種直透靈魂的灼熱感。
幾乎在同一時間,書房中的皇甫宸也驟然轉身!那股陰寒之氣驟然變得濃鬱,並且帶著一種明確的指向性——直衝棲霞殿!
「不好!」皇甫宸眼神一凜,來不及細想,身形已如離弦之箭般射出書房,朝著棲霞殿疾掠而去。他倒要看看,這詭異的「嫁妝」招來的,究竟是怎樣的「訪客」!
棲霞殿內,蘇瓔珞猛地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絲銀芒。她感受到一股充滿惡意的、冰冷的精神力量,正試圖穿透殿宇的隔絕,窺探她的存在。這力量並非實體,卻帶著強烈的侵蝕性,尋常人若被其沾染,輕則精神萎靡,重則魂魄受損。
「終於按捺不住了嗎?」她冷哼一聲,並無懼色。隻見她雙手迅速在胸前結出一個奇異的手印,指尖流淌著微不可見的淡銀色光華。那光華形成一個簡單的屏障,護在她周身三尺之外。與此同時,她腕間的銀鐲光華內斂,卻將一股精純的古老氣息反饋給她,穩固著她的心神。
那股冰冷的精神力量如同潮水般湧來,撞擊在銀色屏障之上,發出無聲的轟鳴。蘇瓔珞身形微微一晃,臉色白了半分,但屏障卻穩如磐石,將那股惡意牢牢隔絕在外。她能感覺到,這股力量充滿了怨毒與貪婪,似乎對她,或者說對她身上的某種東西,垂涎已久。
就在這時,皇甫宸的身影如同疾風般闖入殿中。他看到的,是蘇瓔珞獨自端坐,臉色略顯蒼白,但神情依舊平靜。殿內並無任何肉眼可見的異常,燭火平穩,器物安靜。然而,武者天生的直覺和方纔清晰的感應告訴他,這裡剛剛經曆了一場無形的凶險交鋒。
「剛才發生了什麼?」皇甫宸目光如電,掃視著殿內每一個角落,最後定格在蘇瓔珞身上。
蘇瓔珞緩緩放下結印的手,指尖的銀光已然消散。她抬眸看向皇甫宸,語氣平淡無波:「沒什麼,不過是『嫁妝』引來的一些……不乾淨的東西,想打個招呼罷了。殿下不必擔心,它暫時進不來。」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皇甫宸卻從她微白的臉色和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絲極淡的能量波動中,感受到了剛才情況的凶險。他心中震動,眼前這個女子,果然不是普通人。她不僅能看到、感受到那些超乎常理的存在,竟然還有能力與之抗衡!
「不乾淨的東西?是什麼?」皇甫宸逼近一步,強大的氣勢壓迫而去,試圖讓她露出破綻。
蘇瓔珞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向那埋棺的方向:「是什麼,殿下很快就會知道。它今日未能得逞,隻會更加覬覦。那半座孤墳就像一盞明燈,會吸引越來越多隱藏在黑暗中的『飛蛾』。其中,不乏能對東宮、甚至對皇城造成實質危害的存在。」
她轉過身,目光直視皇甫宸,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殿下,現在您還認為,臣女的嫁妝,僅僅是一場鬨劇或羞辱嗎?這東宮,乃至整個大胤皇朝,恐怕早已被捲入一場您無法想象的紛爭之中。而臣女,以及那半座孤墳,是破局的關鍵,也可能是……災難的源頭。」
皇甫宸死死地盯著她,試圖從她眼中找出一絲謊言的痕跡,但他看到的隻有深不見底的坦然和一種背負著沉重命運的決然。他意識到,蘇瓔珞說的是事實,至少是她所認知的事實。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不是簡單的政治聯姻,而是一個巨大的、充滿危險的漩渦。
「你究竟是誰?」皇甫宸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
蘇瓔珞微微垂下眼簾,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我是蘇瓔珞,殿下的太子妃。至於其他……等殿下有足夠的實力麵對真相時,自然會知曉。現在知道太多,對殿下並無益處。」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內侍驚慌的通報:「殿下!殿下!不好了!看護後花園琉璃井的兩個小太監……昏厥過去了,渾身冰冷,像是……像是被凍僵了!」
皇甫宸和蘇瓔珞同時臉色一變。後花園琉璃井,距離白日埋棺的中軸線位置並不遠!
皇甫宸深深地看了蘇瓔珞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包含了審視、警惕,以及一絲不得不承認的、麵對未知威脅時萌生的、極其微弱的同盟意識。他不再多問,轉身大步向外走去:「帶路!傳太醫!」
蘇瓔珞看著皇甫宸離去的背影,輕輕吐出一口氣。她低頭看著腕間的銀鐲,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第一個回合……隻是開始。這皇城地下的『東西』,比想象中蘇醒得更快。皇甫宸,希望你的東宮,能撐到我們找到那半塊碑文的時候。」
夜色更深,東宮內的混亂才剛剛開始。而那半座孤墳帶來的影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著這座象征著權力與秩序的宮闕。太子與太子妃之間,一種基於共同威脅的、脆弱而奇異的合作關係,似乎在這驚魂一夜中,被迫拉開了序幕。未來的路,註定遍佈荊棘,步步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