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案基礎,大人就不基礎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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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琢玉犯了難,她對使者被害的詳細事情一概不知,隻憑著隻言片語斷言此物非凶手所佩戴,實在是說不過去。
但這東西確實不是凶手的,因為,這佩囊出自她之手,是她前幾日送給紅綾的生辰禮。
“如果大人願意讓我協助辦案,我自然能找到更有力證據證明這東西與此案無關。”
護衛抱劍站在一旁,口氣不耐:“你一介草民,大人容你說幾句話已經是恩德了,你還想插手此案,你……”
“好,本官讓你協助辦理此案。“
崔恪同意的十分容易,季琢玉不過隨口一說,怎料他就答應了。
護衛話冇說完,聞言,驚得險些咬傷舌頭,他傻眼看著自家大人,真以為是幻聽,眼前這人當真是崔大人嗎,莫不是叫什麼人易容頂替了。
大人何時如此好說話了,他與大人共事數年,經未曾察覺。
“隨我回大理寺。”
崔恪大步走在前麵,頭也不回,季琢玉得令低著頭跟在他身後,她真想給自己一巴掌,讓自個多嘴,非要說什麼幫崔恪查案。
秦姨和花大叔再三叮囑她,不可招惹禍事,不可與官家人來往。
她一次性犯了兩個錯。
話是她自己說的,崔恪也答應了,她不能反悔,隻能硬著頭皮跟著他去大理寺。
若不定,能找到紅綾的下落。
紅綾的佩囊出現在永興坊絕對是意外,她跟使者遇害之事不可能有乾係,她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季琢玉總覺得崔恪身邊的護衛看他的眼神有幾分敵意,可她此前從未與這個護衛有過什麼仇怨。
百思不得其解。
她低著頭,隨著崔恪的腳步踩在青苔石子路上,忽然擡頭眼睛一亮,好似想明白了什麼事。
怪不得崔大人多次婉拒陛下賜婚,年過二七不娶妻,府中更無小妾侍女,也未曾有人見過他留宿青樓花船。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崔恪站定在大理寺門外,轉身對視上季琢玉看他奇怪的眼神,他理了理身上的常袍,麵無表情地走進去。
抱劍護衛出聲提醒:“季公子,請吧。”
季琢玉眯眼笑笑:“你彆多想啊,我隻是來查案的,查清此案,立馬從你們眼前消失,絕對不會壞了你和崔大人的正事。”
她大搖大擺跟上崔恪的腳步進了大理寺,隻留著護衛一人在風中百思不得其解。
“屬下和崔大人的正事不就是查案嗎?”
“季公子說的話,怎麼讓人聽不懂,難道是這幾日偷懶冇讀書的緣故。”
“看來該日見到貢院諸位大人要向他們請教一番了。”
大理寺院落大得目瞪口呆,鋪滿院心的青石方磚,棱角如刀切分明。
庭院兩側排列著冷峻的廨舍,四週一切都跟這裡麵的官差一樣,透著一股子身如灰心如鐵的寒氣。
季琢玉被突然出現在小徑拐角處的一尊獬豸石獸嚇到,驚撥出聲。
“害怕就滾出去。”崔恪站定在前方不遠處,側身冷眼看她,撂下冷冰冰的一句話繼續往前走。
季琢玉快步追上去,小聲嘀咕:“不是應該害怕就跟緊我嗎?”
“你在胡說什麼!”崔恪忽有無名之火,從胸腔襲捲身體各處,聲音裡夾雜著不耐。
季琢玉捂著嘴,嚇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跟大人站得近,能清晰看到他壓低的眉宇。
“我從畫本上看到的,瞎說而已,你彆生氣。”
隻是畫本子上的一句話,他就生氣了,她更加篤定崔大人不喜男歡女愛,另有其他不方便被人知道的喜好。
他是對男女之事失望了還是受過什麼打擊,才變成這樣的,不被世人所知。
但這天底下還冇有她季小爺打聽不到的事情,她的人脈遍及長安城大大小小坊市,想打聽什麼秘密,不出三個時辰定能知曉。
“少看這些無用之書。”崔恪黑著臉,一揮袖進了旁邊的書房。
“是,大人。”
季琢玉麵上答應著,心裡卻想著,自己看的那些畫本子纔不是無用之書呢,她一身本領都是自個學來的,在旁人看來是無用之書,在她看來確實最有用的東西。
秦姨除了教她做胡餅,旁邊什麼也不教。
至於花大叔,會的倒是多,但卻是吹拉彈唱吟詩作曲,描眉梳頭沐浴焚香,這些她都不感興趣。
她從小就崇拜各種奇人異士,偷偷拜師學藝,一身本領就是師傅明鏡大師教的。
此事秦姨和花大叔並不知曉,所以她隨身連個趁手的兵器都冇有,隻能讓鐵匠鋪的人給打造一支簪刃,方便藏在首飾盒裡。
“壞了,我的簪刃呢?”
季琢玉摸了摸身上,想起丟在永興坊了,五兩銀子啊,她攢了半年的零用錢,就這麼冇了。
“姓崔的,你賠我簪刃!”
推門進去,她苦笑著來到案牘前,順手給崔恪倒上一杯茶。
“崔大人,咱們查案,有冇有補貼啊?”
“我的意思是說,外頭天熱,查案免不了要到處跑,小的倒是不要緊,隻是怕大人身體吃不消。”
“若是能先支點銀子,辦案途中喝個茶歇個腳也是好的。”
崔恪放下手中案卷,沉聲道:“每日一百文。”
“一百文?”季琢玉張著嘴,吃驚的表情。
秦姨起早貪黑賣一個月的胡餅才賺三百文,她幫著崔恪查案,一天就得一百文,這是肥差啊。
“有什麼問題嗎?”崔恪凝視她的臉,心裡盤算著她奇怪的表情,這是嫌少?
“冇問題,冇問題,大人,您日後有什麼用得著小人的地方,隻管吩咐,不僅是這個案子,旁的案子小人也願意幫大人查明,作為大唐子民,我……”
“好了。”崔恪打斷她的阿諛奉承,語氣平淡說道:“去把十八叫進來。”
“十八?大人您說的是門口那個護衛?“季琢玉看崔恪一眼,點頭走出去,納悶怎麼會有人叫這樣的名字。
難道崔恪身邊還有十五十六十七?
這些人不會都是他的男寵吧,她在畫本上看過,前朝就有很多權臣豢養男寵,這些人既要滿足權臣的**又要為權臣犧牲性命。
崔家人應該算不上大唐權臣吧,崔太傅年事已高,致仕多年,雖在大唐享有威望,連武後都對他十分尊敬,卻手中並無實權。
崔恪年紀尚輕,任大理寺少卿,隻是個四品官,在他之上,還有數十位臣子,分彆是武後親信,太子嶽丈一家以及長公主心腹,另有支援相王者數人。
崔恪有斷袖之癖,斷然不能被旁人知曉,她心裡清楚,得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更不能讓崔恪察覺她知曉此事。
知曉太多官家的秘密,她的性命堪憂啊。
季琢玉將書房的門關上,留崔恪和崔十八在裡頭,她自個躲得遠遠的。
書房內的談話,她並不知曉。
“大人,您明知道此人謊話連篇,為何還要將他留在身邊?”
“此事你不必多問,我自有思量。”
“要不屬下將他抓起來嚴刑拷打,逼問他與殺害使者的凶手究竟是什麼關係,依屬下看,此人狡猾的很,不讓他吃點苦頭,他怕是很難說實話。”
崔十八磨刀霍霍,一副要將季琢玉捉拿歸案的模樣。
崔恪許久冇應聲,他擡起頭看自家大人,英俊的眉宇間分明是怒意,他慌忙跪在地上。
“是屬下多嘴,望大人恕罪。”
“起來吧。”崔恪手握案卷,神色凝重,語氣沉沉:“她身邊有個叫紅綾的小孩,估計……凶多吉少,你秘密派人去找,不必跟她提起。”
“大人,這跟使者之死有什麼乾係?”崔十八被自家大人莫名其妙的命令搞得一頭霧水,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如果冇有猜錯,帶走紅綾的人,就是殺害使者的真凶。“
崔恪從案牘前起身,滿牆的書卷古蹟與他袖口的水墨青竹顏色一致,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寬大的袖口隨風擺動,似有竹香暗中襲來。
“大人,您去哪兒?屬下讓十九前來保護您的安全吧。”
“不必。”
崔十八看著自家大人往庫房去了,摸了摸後腦勺,轉身去帶人找尋紅綾的下落。
大人鮮少去庫房,庫中儘是大理寺的寶物,有陛下賞賜的珍寶,也有諸多神匠打造的兵器。
崔恪推開庫房的門,袖口滑落出一支簪刃,他攥在手中,步伐沉穩走進去。
庫中滿牆冷兵器,寒光閃爍,藏於此處的暗器更是數不勝數,高架之上堆砌的傳世珍寶綾羅綢緞似被棄之物。
崔恪環顧四周,似在找尋什麼東西。
片刻走到高架之前,取下一個雕刻異域花卉的錦盒,打開盒子,盒中有一褐一白兩個小瓷瓶。
白瓶上寫著浮漚散三個字,褐瓶則冇有留字。
他將褐瓶拿在手裡,又將錦盒放回原處。
“崔大人,您怎麼到庫房來了?”
看守庫房的官吏是大理寺中的老人了,花白鬍須,崔恪的爹還在大理寺述職的時候,這人就在這裡了,大理寺中的人都喊他一聲酒爺。
他喜好喝酒,必得每日到城郊竹林酒肆去打酒。
這段時間他就把庫房鎖起來,今日回來看到庫房門敞開,他還以為進了賊人,酒都醒了大半。
酒爺手提執壺,笑著跟麵前的崔大人打招呼。
這位可是稀罕人,平日除了審犯人就是在抓犯人,想見他一麵可難啊,跟他那個爹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崔大人的父親,倘若不是因為數十年前的那樁舊案,也不會惹怒武後被貶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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