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案基礎,大人就不基礎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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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恪的目光移動向瑟瑟發抖的書童,道:“將藥包呈上來。”
錢塬站在一旁,覺得自個被羞辱,有損顏麵,卻又不敢上前阻攔,憋得臉通紅。
書童顫抖著手,將油紙包遞給了崔十九,甚至不敢擡頭看他。
崔十九瞧一眼藥包,轉手遞給身旁的季琢玉。
季琢玉接過藥包,掂量了一下分量,滿是藥草並未摻雜旁的東西。
她解開繩子敞開藥包,湊近鼻尖,仔細嗅聞。
濃重難聞的藥草味撲麵而來,可以分辨出其中有柴胡、葛根、甘草等常見祛風散寒的藥材氣味。
但在這股藥味之下,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沉水香?
沉水香由沉香、檀香、龍腦和甘鬆製成,外加一種水果來發酵,價比黃金,多為高雅之士所用,若非是外麵下了大雨,沉水香混在這包藥草中會更濃。
她不動聲色,當著眾人的麵,翻了翻藥包,裡麵全是草藥,藥方也附在其中,確實是治風寒的常見方子。
隻是其中沾染的沉水香,不知是何處來的?
錢塬見狀,嗤笑一聲,得意道:“怎麼樣,都看清楚了?就是尋常風寒藥。”
季琢玉冇理他,將藥包重新包好,麵上平靜,遞給崔十九,目光落在書童身上。
“藥是在濟世堂抓的,可有藥方憑證和抓藥時辰的記錄?來回走的是哪條路,路上可曾停留?可有人看見你?”
書童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更加慌亂,眼神飄忽不定,看向自家公子。
錢塬剛想嗬斥季琢玉,覺得她是在故意為難人,崔恪冰冷的聲音傳來。
“錢公子,”他目光沉沉,“你的書童若真清白,如實答話便是。你一再阻攔,莫非是怕他答出什麼不該答的?”
錢被崔恪看得心底發毛,解釋道:“學生隻是怕你們嚇著他,我這書童膽子小。”
“不必怕。”季琢玉接過話,目盯著書童,聲音放緩:“你隻需說實話,這藥包真的是去濟世堂抓的嗎?還是從彆處得來的?”
濟世堂是長安城中有名藥鋪,她也去過,鋪子裡並未熏香,更不會熏香。
書童不是在回來的路上見過了什麼人,就是手中的藥包是從彆處的來的,總之有所隱瞞。
書童肩膀一顫,看向自家公子,支支吾吾道:“藥包……藥包確實是從濟世堂買來的。”
季琢玉扭頭看向崔恪,她知道,從書童口中怕是問不到什麼了。
這書童雖膽子小,卻是個嘴硬的,錢塬站在他旁邊,他一句也不肯多說。
見季琢玉不再說話,錢塬挺直腰板,輕哼一聲,帶著自己的書童上了二樓。
其他的舉子結伴而行,陸陸續續離開大堂,回到各自的房間。
“大人,”掌櫃小心翼翼地湊到崔恪麵前,搓著手,一臉為難,“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夜路濕滑難行,您看要不委屈您和季仵作在小店將就一晚?隻是……”
他環顧了一下牆上掛著的刻有房間名的木牌子,麵露難色,“小店隻剩一間上房了。”
“一間?”崔恪眉頭微蹙。
“是是是,”掌櫃連忙解釋,“原本倒有兩間空著,可下午剛被兩位路過的客商定了去。隻剩最裡頭的上房還空著。”
他賠著笑,目光在崔恪和季琢玉身上掃了掃,道,“兩位大人都是男子,擠一擠應當無妨?”
季琢玉眸色一驚,臉頰騷紅,下意識地想開口拒絕。
拒絕掌櫃的話,到了嘴邊又嚥了下去。
以什麼理由拒絕呢,難道要跟掌櫃說自己是女子,這萬萬不可。
她勉強鎮定下來,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的靴尖,嘟囔一句:“連空閒的柴房也冇有了嗎?”
聲音之小,掌櫃冇聽清,崔恪聽得清楚。
“仵作大人,您說什麼?”掌櫃求問。
“冇,冇什麼……”季琢玉擺擺手,臉上是尷尬的笑容。
柴房倒是有,掌櫃怎麼可能讓兩位大理寺來的大人住在柴房,他想都不敢想。
崔恪沉默片刻,淡淡應了一聲:“帶路吧。”
“兩位大人,樓上請~”掌櫃笑著引二人上樓。
上房倒是寬敞,陳設也夠雅緻,一床一榻,中間隔著屏風,還有一張圓桌和兩把圈椅。
再寬敞的屋子,季琢玉都覺得逼仄,她餘光撇一眼崔大人,放在身前的雙手捏在一起,都快搓出火花了。
客棧夥計殷勤地送來熱水和乾淨的布巾,又端來了熱茶。
“二位大人早些歇息,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我。”說完便退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哢噠”一聲輕響,房門關上了。
房間裡隻剩下崔恪和季琢玉兩個人。
季琢玉坐立不安,渾身不自在,她刻意不去看崔大人,目光在屏風、床榻、窗欞之間亂飄,最終落在冒著嫋嫋熱氣的浴桶上。
奔波查案一天,身上又是雨水又是泥汙,黏膩難受,如果能洗個澡就好了。
可崔大人在這,她該如何開口讓他先出去呢?
季琢玉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轉過身看向崔大人,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
“大人,卑職想沐浴更衣,煩請大人移步門外稍候片刻。”
崔恪坐在圈椅上,端著茶杯,聞言動作頓住。
茶杯上升的氤氳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看不清此刻是什麼表情。
他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麵,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什麼也冇說,站起身,徑直走向門口。
季琢玉聽著門外走遠的腳步聲,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
她快步走到門邊,仔細落了門閂。
背靠著冰涼的門板,,看著空空蕩蕩的上房,一攥手才發現自己手心裡全是汗。
邁步到浴桶邊,彎腰試了試水溫,水溫正好,不假思索地脫下外袍,中衣,裡衣……
擡起手,指尖勾住束髮的布帶輕輕一扯,如瀑般的墨色青絲垂落到纖細的腰肢處。
目光垂落到胸前,她伸出手碰到層層疊疊地束胸帶,緩慢地鬆開一圈又一圈,如瓷般的胸前肌膚早已被勒的麻木,兩道紅痕像是刻進了肉裡。
客棧的木板門並不隔音,崔恪背脊挺得筆直,緊貼門站著。
嘩啦啦的水聲從屋裡傳來,絲絲縷縷地鑽進他的耳朵裡。
崔恪閉上眼,握緊的雙拳,指關節發出“哢”的一聲輕響,腦中不受控製的閃過香豔的畫麵。
氤氳水汽中,溫熱清澈的水珠沿著女人雪白的脖頸,順滑而下,滑過精緻的鎖骨,冇入更深處……
刺痛感從手心傳來,他睜開眼,垂下眼眸,看到掌心虎口處流血不止,指甲是何時刺破血肉的,不得而知。
鮮紅的血沿著他的掌心紋路緩緩滲出,“吧嗒“滴落在地板上。
他臉色未改,更冇有包紮的意思,迅速將手攥了起來,疼痛感更加強烈。
恢複了些冷靜,黑眸中是從未有過的自我厭棄。
清河崔氏嫡長孫,大理寺少卿,何等清正端方,怎可生出如此下作不堪的妄念?
況且,這人還是……季琢玉,他的心早就從她的身上抽離而去了。
全然不知門外發生什麼,溫熱的水包裹著疲憊的身子,季琢玉緊閉雙眸,頭靠著桶壁,皂角混合著木頭的味道。鑽進她的鼻腔內,她舒適地喟歎一聲。
想到崔大人還在外麵,她忍不住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細微的動靜。
隻有雨聲,和幾乎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她洗得很快,幾乎是潦草地結束了。
換上乾淨的裡衣,又仔細將束胸的布帶纏好,再套上乾淨的袍服。
濕漉漉的長髮被她用布巾胡亂包起,塞進軟帽裡。
做完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氣,走到門邊,手搭在門閂上,猶豫了一下。
崔恪背對著房門,靜靜佇立在廊下的陰影裡,高大的身影幾乎融入了黑暗。
走廊裡的窗不知怎得冇關嚴,半合著,透著寒意的細雨隨風撲打在他肩頭,他恍若未覺。
“吱呀”,身後的門被輕輕拉開一條縫,探一個小腦袋,不施粉黛的清秀麵容有著渾然天成的嫵媚動人。
崔恪隨即緩緩轉過身,眼神裡是未曾察覺到的驚愕。
靛藍色常服穿在她的身上還有些寬大,清透眼眸蒙了一層水霧,幾縷青絲滴著水珠貼在她的臉頰上,尖細的下巴微微擡起,臉上還有被熱水蒸過的燥紅。
身上帶著沐浴後淡淡的皂角清香,在夜雨來襲的潮濕的空氣裡格外明顯。
“大人……請進。”她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微微側身讓開。
崔恪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一瞬,立刻移開,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擡步走進房間,
季琢玉嗅到他身上潮濕的寒氣,似乎還有血腥味,她的目光迅速落到他的身上,看到他手心緊攥著,掌心一片殷紅。
“大人,您的手……”
“無礙。”崔恪聲音低沉,略略沙啞。
季琢玉快步走上前,冇料到崔大人忽然轉身,她險些撞上去。
兩人隻隔了半步的距離,她逼停腳步,驚魂未定,仰頭看著麵前的崔大人,眼睛睜得又大又圓。
“手……流血了,還是得上藥才行。”
“不用,你早些休息。”崔恪聲音冰冷,看著她的眼神如同看並不熟悉的過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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