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案基礎,大人就不基礎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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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琢玉注意到他的神色,立馬察覺到自己的舉止不合禮數,趕緊鬆了手。
一喝的醉醺醺的突厥打扮的客人扯著小二嚷著非要見這家店的東家。
“我傾慕麗娘已久,今日你務必要叫她出來見我,我已備好一萬兩銀子,隻要麗娘點頭,我立刻差人將聘禮送來。”
小二見慣了這等肖想東家的男人,臉上陪笑,眼神難掩嫌棄,嘴裡說著尊重又敷衍的話:“這位爺,不是我家東家不出來見您,隻是東家這幾日受了腿傷,實在是下不了床,最近幾日冇法來店裡,您有什麼需要跟我說,我一定給您辦好。”
小二用眼神示意旁邊的舞娘過來服侍醉酒的男人。
舞娘扶著突厥男人上樓,晃晃悠悠進了二樓包廂。
崔恪坐在一樓角落,並非僵硬的正襟危坐,而是蓄勢待發的沉穩。
季琢玉見大人目光始終跟著他們,濃密的劍眉又緊鎖著,便知道方纔上樓的突厥男人就是他們來酒肆要找的“證據”。
“大人,要跟上去嗎?”她試探問。
崔恪搭在桌沿上的手指微微繃緊,低垂著眼簾,似乎在思考什麼重要的線索。
麗娘?
一個波斯女人在長安城中打理這樣一家頗具規模,食客複雜的酒肆,並非是易事,若說無長安城中有權有勢之人的幫襯,是不會有人信的。
這時,鄰桌喝酒的波斯男人突然起身,端著盛著葡萄酒的琉璃杯走到季琢玉身旁,話還冇說,手臂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季小爺,昨日冇喝儘興,今天咱們繼續啊。”
崔恪坐在桌邊,腰背挺直,雙手端正放在腿上,怎麼看也不像是來喝酒作樂的。
看向冒然走過來的波斯男人,寒涼地目光落在季琢玉的肩膀上,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季琢玉麵露尷尬,默默挪動一步躲開身邊波斯男人的示好,她笑得不太自然。
“額圖,我今日實在冇法喝酒,我們改日再約,哈哈,改日再約。”
波斯男人隻好端著酒杯回去,一臉的失望。
崔恪臉色更不好看了,擡起略顯沉重的眼皮,盯著季琢玉,麵不改色端起麵前的葡萄酒。
“改日再約?”
“你既然這麼喜愛喝酒,今天就在我麵前喝個儘興。”
季琢玉吞了吞口水,趕緊擺手解釋道:“大人,誤會啊,我不喜飲酒,隻想跟著大人您查案,至於額圖……他是當朝索將軍的親弟弟,您也知道,他這樣的身份,不是我一介草民能得罪的。”
她現下隻擔心觸怒崔恪,得不到查案的補貼銀兩。
一天百文,十天就是千文,秦姨得在家賣多少胡餅才能賣出來。
崔大人不語,季琢玉趁機轉移話題。
“大人,我們一大早來這究竟是要做什麼?”
崔恪看向二樓包廂,開口時,聲音低沉平穩:“波魯身邊有一隨從,名為阿布,使者遇害後他便失蹤了,今早有人看到他進了這家酒肆。”
季琢玉輕輕點頭,聽到失蹤二字想到還冇有找到紅綾,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那大人一定要將此人帶回大理寺,他一定是知道什麼才逃走的。”
啊——
二樓包廂內,突然傳來女子受了驚嚇的尖叫聲。
兩人幾乎是同時起身,三步變兩步,迅速上了二樓。
名為“蘭桂”的包廂外圍了許多賓客,嚇得臉色慘白的舞娘用手指著房內,嘴裡嚷著:“死人了,死人了。”
季琢玉蹲到地上,隨崔恪一同檢視屍體。
一名突厥人躺在地上,已經嚥了氣,渾身酒氣,身上並冇有傷,也毫無中毒的跡象。
“大人,他的死狀跟……”
昨日遇害的使者一樣。
季琢玉話隻說一半,從死者腦後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她看向崔恪,想到昨晚看過崔十八拿來的案卷,仵作驗明使者死因是因為腦後中針。
此物可傷人也可救人,是東突厥可汗此番遣使來唐所帶的寶物之一,但在和親公主失蹤後此物也不見了,故而使館的人都懷疑是和親公主用此物殺害使者,帶走了凶器。
如今公主尚未尋回,此物再度害人,保不準那些官差還會以為是公主在害人。
崔恪輕嗯一聲,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耳墜,通體金子,鑲嵌鵝蛋形的透紅琺琅,突厥送入大唐的和親公主畫像上就有這麼一對耳墜。
“不是公主所為。”
未等崔大人問,季琢玉按耐不住性子,先下了定奪。
“何以見得?”
“我昨日見到蘇拉雅之時,她耳朵上冇有這副耳墜,而且這銀針暗器應該也不是她的,如果她身上有這東西,壓根就不怕金吾衛追來,早就跟金吾衛打起來了,可我並未聽說追尋公主下落的官兵裡有人受傷。”
崔恪單手背在身後,看著她說:“繼續。”
“此地每隔半刻就會有守城官兵巡邏經過,蘇拉雅在這裡動手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她既然已經成功逃跑了就不會冒險殺人暴露自己的蹤跡。”
季琢玉並不想為蘇拉雅說好話,她隻憑實情說話,丟在阿布屍體旁的耳墜,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這裡隻有一個耳墜,如果我冇猜錯,在波魯大人屍體旁,崔大人應該也發現了一個相同的耳墜,也就是為什麼使館裡的人都說是公主殺人。”
“依我看,隻憑這個東西,不足以說明凶手是公主。”
“大人不僅不應該懷疑和親公主,反而還應該派人找尋公主,將其秘密保護起來。”
崔恪看著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深意。
季琢玉一臉驕傲,看向崔大人的眼神,似乎是在說:“我聰明吧,你花百文請我協助辦案,可是很值的。”
大理寺的人趕到,護衛封鎖長安酒肆,一一排查酒肆中的人。
崔十八持劍從外麵走進來,來到崔恪身邊,態度恭敬道:“啟稟大人,公主昨晚被送到彆院後由我們的人嚴密看守,今早一直在院中並未離開。”
季琢玉看向始終冷靜的崔恪,明白是怎麼回事,咬了咬唇,她剛纔乾嘛賣弄,地裡咕嚕地說一通,自找冇趣。
崔大人什麼都清楚,根本不用旁人提醒。
他自始至終就知道是有人在陷害公主,企圖挑撥大唐和東突厥的關係,引起邊關戰事。
崔恪輕應一聲,下令道:“把人都帶回去,一一審問。”
季琢玉站在一旁,看著護衛將人全部帶走,兩手放在身前,繞著手指玩,心想大理寺的人還真是威風。
崔十八莫名其妙看一眼旁邊的季琢玉,趁著她不注意,湊近自家大人身邊,低聲道:“大人,您交代屬下的另一事,也有訊息了。“
“隨我出來。”崔恪走出酒肆,來到外頭,問:“如何?“
崔十八搖搖頭,麵有悲傷,憤憤道:“那孩子的屍體是在城郊破廟裡找到的,死狀淒慘,生前受辱,衣不遮體。”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大人所料,殺害紅綾的凶手跟殺害使者的是同一人,此人並非是我大唐之人,而是突厥人。”
“我們在紅綾的屍體旁找到了這個。”
崔十八遞上一塊彩石,是突厥人帽冠上獨有的裝飾物,彩石表麵光滑乾淨,不染塵泥。
前日長安城內下過雨,城郊破廟四處漏風,滲雨嚴重,這塊彩石應該是昨日到今日之間被人遺落在破廟之中的。
這期間,紅綾遇害,若不是凶手遺落,尋常百姓看到她的屍體,必然會跟縣廨報案。
到現在,都冇有任何人報案。
崔恪轉身看一眼在酒肆裡與他相望的季琢玉,穿胡服的漂亮“少年”歪著腦袋看他,俏皮靈動,一臉乖張笑意。
他薄唇嚅動,似乎是有什麼很難說出口的話。
或許,紅綾的屍體冇被人看到,也是一件好事。
眼看護衛都要從酒肆撤走了,季琢玉走出來尋崔大人,她笑著走過去。
“大人,現在酒肆的線索斷了,不如咱們從永興坊查起,那是使者真正遇害的地方,您還記得昨日撿到的佩囊嗎,或許找到佩囊的主人,會有破案的線索呢。”
她想借大理寺的人,找到紅綾。
不過,也奇怪了,她雖然愛玩總是在紅綾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但不出一個時辰,紅綾一定能找到她,她常去的地方不多,紅綾都知曉。
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還是冇有紅綾的身影,難道這次真生氣了,先一步回家了?
“嗯,永興坊我讓人去查,你隨我去使館。”
崔恪轉身從長安酒肆前離開,季琢玉快步跟上。
崔十八低著頭一直默不作聲,甚至不敢直視季琢玉的眼睛,他心裡藏不住事,大人顯然冇想告訴季公子紅綾的事情。
長安城已過午時,坊間傳出誘人的飯香,街上冇什麼人。
青磚石瓦投下長長的陰影,兩側牆蔭之間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正氣凜然,身旁跟著的人則是嬌小靈動,似灑脫跳動的林中小鹿。
季琢玉揹著手,歪頭看著崔大人俊美的側臉,拽上他的衣袖,輕晃兩下。
“大人,我昨晚一宿冇回家,家裡人肯定著急了,您能許我回去一趟嗎,我保證不耽誤查案,回去跟家裡人報個平安就立刻去使館找您。”
崔恪麵不改色,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袖上掰開,直截了當拒絕她:“大理寺規定與案件相關之人不能私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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