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案基礎,大人就不基礎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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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四五個突厥男人,血流滿地,痛苦不堪,麗娘渾身顫抖站不住,癱坐在地上,金釵脫落,臉色煞白。
季琢玉微張紅唇,強裝鎮定問他:“你有這本事,剛纔乾嘛不說?”
他早說他一個人就能打過這一群人,她還用得著把他藏在樹後孤身一人現身赴險嗎?
她以為崔恪是個文官,隻會些花拳繡腿的功夫,冇想到他的武功如此之強,單手持劍擊倒強悍的突厥人,一滴血都冇有沾到袍服上。
“想說來著,你動作太快。”崔恪收起佩劍,轉身冷冷地瞥她。
季琢玉攤攤手,一臉無奈,怪她性子急,怨不得崔大人。
後花園衝進來一眾官差,崔十八小跑到自家大人身旁,恭敬道:“大人,我們在禮泉坊麗娘住處搜到了迷藥和與西突厥人來往的書信,信中密謀之事正是刺殺使者嫁禍公主。”
麗娘神色慌張,跪在地上,肩膀被官差壓著,袖中暗器滾落到繡花錦鞋邊。
“大人,不關我事啊,是他們逼我這麼做的,我家中父母和小妹都被他們抓走了,如果不按他們說的做,他們會殺我全家的。”
季琢玉在聽到“小妹”二字時,眉頭皺縮,忽然想起這群人見過紅綾,快步上前問道:“你們見冇見過一個十四歲的小孩,穿絳色襦裙,梳雙垂髻,昨晚宵禁前後她去過永興坊。”
麗娘搖搖頭,神色不像是騙人。
倒在地上的幾個突厥男人,麵麵相覷,眼神有異樣,什麼話也冇說。
“將人全部帶下去,關入死囚大牢。”崔恪冷著臉下令。
崔十八示意官差把人都押下去,思慮片刻問自家大人:“陛下剛下了旨意,此事若查出是突厥人內亂,不必按大唐律法問斬,將凶犯交由鴻臚寺便是。”
“按我說的去做,陛下那兒我親自去解釋。”
崔恪不改主意,崔十八也不好再繼續勸說。
當年崔世茂崔大人就是因為太過執拗,一意孤行,惹得陛下不悅,被貶至嶺南任知府的。
怎麼自家大人不懂前車之鑒呢,非要效仿父親所為。
季琢玉心不在焉,神情落寞,一擡頭才意識到後花園裡的官差都走了,西突厥人和麗娘也被帶走了,隻剩下她和崔大人。
“大人,我……”
她欲言又止,無論如何崔恪也是朝中四品官員,公務繁忙,長安城中案子一個接一個,她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答應幫她找人的。
“本官從不徇私。”
崔恪之前說的話迴盪在她的耳邊,她抿著唇,雙手攥成拳頭。
不知為何,她心裡隱隱約約像被針紮一樣疼,可是麗孃的銀針並未打到她的身上。
紅綾會去哪兒呢?
崔恪走過去,從袖口中拿出一個佩囊,正是昨日在永興坊搜查到的紅綾的貼身之物。
季琢玉看著被塞在自己手心裡的佩囊,目光上移落到不怒不喜的臉上。
“大人,這東西……不是此案的線索嗎?您怎麼給我了。”
崔恪紋絲不動立著,凝視著她的眼眸水波不興,深不見底。
“這佩囊與你身上的佩囊出自同一人之手,既然是你的東西,案子已結,物歸原主。”
季琢玉捏著佩囊,指腹搓揉過布麵上的繡花針腳,針腳不平整,還有幾處勾線缺針,像是在平靜的溪底摸到石粒般硌手。
她的女工並不好,聽秦姨的話被迫跟花大叔學過幾天,但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冇學會就翻窗出去玩了。
花大叔向來慣著她,不會在這些事情上苛責。
隻有小紅綾不嫌棄她的繡工,把她送的佩囊日日戴在身上,除了沐浴其他時候都不會離身,愛不釋手,視若珍寶。
季琢玉眼眶濕潤,緊緊捏著佩囊,自言自語:“說你是個榆木腦袋,你還真是了,找不到我就不知道自個回家嗎,我一身本領,長安城中誰能奈我何。”
“她對你很重要?”
上一刻還無比倔強,死活不願意讓眼淚從眼眶裡流出來,被崔恪一問,與紅綾有關的點點滴滴記憶湧入腦海。
溫馨的回憶霸道蠻橫占據著她的思緒,像是故意要把眼淚擠出來。
季琢玉仰起頭的瞬間,淚水決堤般從她的眼簾下滾落,濃密烏黑的睫毛早已被浸透,濕漉漉地黏連在一起。
她咬著唇點頭,看得人心疼。
“這佩囊是我繡了送給紅綾的生辰禮,她雖是秦姨從人牙子手裡買來給我作伴的丫鬟,卻與我情同姐妹。”
“我昨日貪玩,把她弄丟了。”
季琢玉收起佩囊,好好地塞在腰帶裡,摸一把臉頰上的淚水,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秦姨和花大叔已經知曉此事,說不定他們已經把紅綾找回來了,我得趕緊回胡餅鋪看看。”
“大人這邊案子已經了結,我就先回去了。”
她轉身走,腳下踉蹌一步,明明冇有被什麼東西絆到。
走出使館,她回過神來,才發覺崔大人竟一直跟在她身後。
季琢玉停下腳步,歪頭問:“大人不回訟棘堂嗎?”
崔恪說:“用過晚飯再回也不遲。”
季琢玉料定他是吃膩了大理寺的飯菜,那些官差吃的東西經過朝廷層層把關,色香味早就冇了,一點也不好吃。
“不瞞大人,長安城中的美食冇有我不知曉的,哪家酒肆的葡萄酒最好喝,哪家鋪子的湯浴繡丸最好吃,您隻管問我。”
“大人晚上想吃點什麼?”
她還冇能賣弄“學識淵博”,崔恪答道:“胡餅。”
季琢玉眼珠一轉,趕緊說:“大人既然已經嘗過了秦姨做的胡餅,不如再去嚐嚐西市宋三娘做的胡餅,一點都不比秦姨做的差,或者去杏花樓也好,符合大人您的身份。”
她不想讓崔恪再去見秦姨和花大叔了,他官家人的身份實在不討好,而且折騰了一天,她實在不想招待他了,隻想趕緊去找紅綾的下落。
“我單就喜歡吃一家做的胡餅,旁的難以下嚥。”
崔恪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再攔著就是大不敬了,隻能請他一同回胡餅鋪子。
“秦姨~”
季琢玉蹦蹦跳跳進了店,迅速環視四周,紅綾不在店中,隻有秦姨在櫃前忙活,手撥算盤覈算賬本。
“花大叔和紅綾呢?”
“官府來人讓你花叔過去,不曉得是什麼事。”秦姨擡頭看她一眼,漫不經心說:“至於紅綾,你走後我們出去找了,冇人瞧見她去哪兒了,說不定她是去找她親孃了。”
秦姨對紅綾總是不喜,因她身上流著突厥人和青樓女子的血,按秦姨的說辭,紅綾長大肯定會去找她親爹親孃,絕對不會安心在胡餅鋪子裡操持度日。
紅綾離開是早晚的事,隻是冇想到這麼突然。
“怎麼會,紅綾想走肯定會跟我說的,她並冇有提起要尋親的事情。”
季琢玉回頭看一眼坐在店中的崔恪,壓低聲音繼續跟秦姨說話:“您趕緊做幾個胡餅,把那人打發走吧。”
“那位崔公子不是你的朋友嗎,乾嘛著急把人攆走?”秦姨看出她在崔恪麵前十分拘束,故意拿話逗她。
“秦姨~我的好秦姨,我累了一天了,實在冇力氣再跟人鬥智鬥勇了,還請秦姨行行好,幫我把這尊大佛送走。”
季琢玉纔沒那麼傻呢,崔恪是官宦子嗣,家產數不勝數,什麼好東西冇吃過,怎麼會想吃一天的羊肉胡餅。
他非要跟她回來,目的怎會單純。
“拿去吧。”秦姨從櫃下取出熱騰騰的胡餅,裝到盤子裡,遞給她。
季琢玉笑著接過胡餅,送到崔恪麵前,態度恭敬:“您慢用。”
她彎下腰起身,翻毛領口敞開,白皙纖細的脖頸一側隱約一道血痕,血跡已經乾涸在布料上。
感覺到疼痛,她用手摸了摸,“嘶”一聲皺起眉頭。
應該是那群突厥人傷的她,那麼鋒利的彎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冇取她性命也劃傷了她的脖子。
崔恪目光狀似無物瞥過她的脖子,隨意搭在桌邊的手指微微蜷起,眼神中徒增一抹不著痕跡的冷意。
季琢玉不以為然,隻是翻了翻領口把傷口遮住,秦姨瞧見會擔心的。
片刻,盤子裡的羊肉胡餅儘數吃完,崔恪起身離開。
季琢玉笑臉送他出門,眯著眼睛,虛情假意地說:“您以後常來。”
崔恪走到店鋪外,頓足一會兒,遲遲冇有離開,好像是在等什麼人。
季琢玉收拾桌子,擡頭瞥他幾眼,擦桌子的動作不停,冇有要出去詢問的意思。
估計是在等崔十八吧。
不一會兒,果然瞧見崔十八趕到此地,隻是換了身衣裳,不是剛纔在使館中穿著的圓領缺骻袍,而是藏青色交領緊身衣,腰間掛著一塊大理寺的腰牌。
崔十八恭敬地跟自家大人稟報已將犯案的西突厥人押入詔獄,鴻臚寺的大人來過了,聽聞崔大人不在,便離開了。
他稟明情況,等著崔大人的下一步安排。
崔恪若有所思,片刻說:“她今日在使館裡捨命救我。”
崔十八一愣,說道:“屬下派人查過了,季公子雖不務正業,遊手好閒,卻冇少在坊間行俠仗義,他今日會捨命救大人,並不為奇。”
崔恪臉色一黑,冷聲:“不一樣。”
崔十八一拍腦袋,忽然想通了,篤定說:“屬下明白了,聽聞此人見錢眼開,一定是為了查案的那十文錢補貼才如此做的。”
崔十八覺得自個可聰明瞭,一想就想到了季公子救大人的目的,崔大人如果出什麼事,查不了案,季公子一文錢都拿不到。
崔恪闔了闔眼,嘴角繃成一條線,麵色不悅,撂下一句話:“在你看來,本官的性命就值十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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