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20章 鎖心
溫泉水汽氤氳蒸騰,蝕骨寒潭深處,血玉簪卻在我掌心灼燙如烙鐵。
“呃……”喉間逸出破碎嗚咽,四肢百骸的劇痛被潭底刺骨寒意凍結,唯剩心口那團焚儘魂魄的灼烈,與簪子深處傳來的、同頻搏動的邪異力量瘋狂撕扯!
屏風後那道玄色身影終於踏出,玉扳指冰冷的觸感扼住我下頜。
“鑰匙若毀,”他俯視我渙散的瞳孔,聲線淬寒,“孤便碎了鎖。”
窒息瀕死的刹那,簪尖驟然刺破掌心,滾燙鮮血湧入寒潭——
無數破碎染血的記憶碎片,裹挾著母親臨死前淒絕的嘶喊,轟然衝入識海!
“鑰匙……既已殘破至此……”
“是否……換一枚新的?”
那砂礫摩擦鏽鐵般的嘶啞嗓音,如同淬了寒冰的毒針,狠狠紮進我早已不堪重負的神經深處。每一個字,都裹挾著**裸的、對生命徹底的漠視和冷酷的評估。
換一枚新的。
如同更換一件用舊了、即將報廢的工具。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撞擊著肋骨,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心脈深處那股狂暴肆虐的灼烈之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喉嚨深處翻湧著濃烈的血腥味,卻被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嚥了回去。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瞬間浸透了剛換上的素白中衣,緊貼在冰冷的麵板上,帶來更深的寒意。
屏風後,一片死寂。
那無形的、如同深淵般的威壓,卻隨著灰衣麵具人這句毫無感情的問詢,陡然變得更加沉重、更加粘稠,幾乎要將人的靈魂徹底碾碎。
我蜷縮在冰冷的錦褥上,身體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袖中的血玉簪冰冷依舊,緊緊貼著我的手臂,像一塊無法擺脫的寒冰,更像一道懸在頸側的死亡印記。灰衣麵具人那雙暗金色的、蒙著灰翳的死寂瞳孔,如同冰冷的探針,依舊牢牢鎖定著我,那目光穿透薄薄的錦被,彷彿已經將我殘破的軀殼和混亂的靈魂徹底剖析乾淨。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拉長成無休止的折磨。
終於——
屏風後,傳來了動靜。
並非腳步聲,而是一種極其細微的、衣料摩擦的沙沙聲,如同巨獸在黑暗中調整姿態。緊接著,是極其輕微的、指節叩擊在堅硬木質上的聲音。
篤。篤。篤。
緩慢,平緩,帶著一種掌控節奏的韻律感。每一聲叩擊,都如同敲擊在緊繃到極限的心絃上,帶來一陣陣難以抑製的悸動。
灰衣麵具人微微垂首,姿態如同最恭順的臣子,靜待著主宰的裁決。
那叩擊聲持續了七下,然後,戛然而止。
屏風後,再次陷入一片更深的沉寂。
灰衣麵具人保持著垂首的姿態,如同凝固的雕像。那雙暗金色的瞳孔裡,死寂的漠然沒有一絲波動。
又過了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的幾息。
屏風後,那低沉平緩、淬著無儘寒意的聲音,終於穿透了死寂,清晰地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結一切試探的絕對力量:
“殘破,亦是孤的鑰匙。”
聲音不高,卻如同無形的鐵律,重重砸在殿內每一寸空氣裡。
灰衣麵具人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僵了一下,垂首的姿態更低了幾分。他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質疑,隻是如同得到了最終指令的機器,無聲地、朝著屏風的方向,深深地躬下了身。
然後,他直起身。
那雙暗金色的、死寂漠然的瞳孔,最後一次掃過我。那目光裡,沒有失望,沒有殺意,隻有一種冰冷的、彷彿在審視一件暫時未被丟棄的殘次品般的漠然。
隨即,他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轉過身,步履輕捷得沒有一絲聲響,身影如同融入墨汁的水滴,迅速地退回了屏風之後那片深不見底的陰影裡,徹底消失不見。
屏風後,再次隻剩下那道沉默如淵的玄色身影。
殿內,死寂重新降臨。但那股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重威壓,卻並未隨著灰衣麵具人的離去而消散分毫,反而更加凝練、更加專注地籠罩在我身上。
“殘破,亦是孤的鑰匙。”
這句話,如同冰冷的鎖鏈,纏繞上我的脖頸。鑰匙……我到底是什麼鑰匙?開啟什麼?血玉簪?還是……彆的更可怕的東西?
身體深處那股枯竭與灼烈交織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在恐懼的催化下更加瘋狂地啃噬著每一寸神經。太醫的診斷如同詛咒般在耳邊回響:“經脈枯竭如百歲老妻……心脈灼烈如焚……非藥石可醫……”
難道……我真的隻是一件隨時可以被替換、被丟棄的殘破工具?在榨乾最後一點利用價值後,便如同蘇夫人那樣,被那支妖異的血玉簪徹底吸乾生機?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淹沒頭頂。意識在劇痛和虛弱的雙重夾擊下,愈發模糊、飄搖。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深淵的刹那——
“吱呀……”
沉重的殿門被從外麵無聲地推開了一道縫隙。
依舊是那個如同幽靈般、穿著深青色宮裝的老嬤嬤。她麵無表情地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名低眉順眼、抬著一個巨大深色木桶的小太監。木桶邊緣氤氳出絲絲縷縷的白氣,帶著一股濃烈刺鼻、混雜著硫磺和多種奇異草木氣息的味道,瞬間衝淡了殿內原本的沉水香和藥味。
老嬤嬤走到榻前,目光如同冰冷的尺子,量度著我此刻瀕臨崩潰的狀態。她沒有任何解釋,隻是朝著那兩名小太監微微頷首。
那兩名小太監立刻將沉重的木桶放在殿中央。桶內盛滿了大半桶墨綠色的粘稠液體,正咕嘟咕嘟地翻騰著細密的氣泡,散發出更加濃烈刺鼻的氣味。那液體粘稠得如同化不開的濃墨,翻滾間隱隱透出幽暗的光澤,彷彿沉澱了無數劇毒之物。
“更衣,入浴。”老嬤嬤的聲音平板無波,如同在宣讀一道冰冷的程式。
兩名小宮女再次上前,動作依舊麻利而冷漠。這一次,她們直接掀開了蓋在我身上的錦被,開始剝離我身上那件早已被冷汗浸透的素白中衣。
“不……”虛弱的抗拒如同蚊蚋。肩膀的傷口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帶來尖銳的刺痛。但我的掙紮在她們麵前顯得如此可笑無力。
身體再次被擺布著,如同沒有生命的木偶。濕冷的中衣被剝離,赤\\/裸的肌膚接觸到殿內微涼的空氣,激起一陣細密的戰栗。那些被木刺劃破、被雨水泡得發白的細小傷口,以及肩膀上那道最猙獰的創口,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老嬤嬤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再次一寸寸掃過我暴露在外的麵板。當她的視線落在我緊握著血玉簪的右手上時,微微停頓了一瞬,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波動。但她依舊沒有試圖拿走它。
我被兩名宮女架起,雙腳虛軟地踩在冰冷的地毯上。身體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她們身上,如同提線木偶般,被架著走向殿中央那個散發著詭異氣息的木桶。
越是靠近,那股濃烈刺鼻的味道越是燻人欲嘔。粘稠墨綠的液體翻滾著細密的氣泡,如同某種活物的胃液,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不祥氣息。
寒潭?這分明是毒池!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身體本能地想要後退,卻被宮女死死架住。
“進去。”老嬤嬤的命令如同冰錐。
架著我的兩名宮女沒有任何猶豫,手臂用力,直接將我懸空提起,朝著那翻滾著墨綠粘液的木桶邊緣放去!
“不要——!”瀕死的恐懼終於衝破了喉嚨的封鎖,我發出嘶啞絕望的尖叫,身體瘋狂地扭動掙紮!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雙腳率先觸碰到那粘稠、滾燙的液體!
“滋啦——!!!”
一股難以想象的、如同萬根燒紅鋼針同時刺入骨髓的劇痛,伴隨著滾燙的溫度,從雙腳接觸點猛地炸開,瞬間席捲全身!那根本不是水,而是燒融的毒液!
“啊——!!!”
淒厲到非人的慘嚎猛地從我喉嚨深處爆發出來!身體如同被扔進沸騰的油鍋,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都在瘋狂地尖叫!那劇痛瞬間壓過了心脈的灼燒和靈魂的撕裂,成為唯一的、滅頂的感受!
我被那兩名宮女毫不留情地按了下去!滾燙粘稠的墨綠色液體瞬間淹沒了小腿、大腿、腰腹……直到脖頸!
“呃啊——!!!”
身體在極致的痛苦中瘋狂痙攣、抽搐!麵板如同被無數毒蟲啃噬,又像是被投入了沸騰的酸液之中!粘稠滾燙的液體包裹擠壓著每一寸肌膚,帶來窒息般的壓迫感和無孔不入的灼燒劇痛!
意識在瞬間被劇痛的狂潮徹底淹沒!眼前一片漆黑,隻剩下無儘的、地獄般的痛苦嘶鳴!
就在這意識即將被劇痛徹底撕碎的邊緣——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原本瘋狂肆虐、要將人徹底焚毀的滾燙灼痛,在身體完全沒入粘液的瞬間,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強行按捺下去!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骨髓深處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如同潛伏在滾燙岩漿下的萬載玄冰,猛地從四麵八方滲透進來!
滾燙與極寒!
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同樣霸道到極致的恐怖力量,以我的身體為戰場,轟然對撞!
“呃——!”
一聲更加痛苦、更加扭曲的悶哼從喉嚨深處擠出!身體瞬間繃緊如弓弦,每一塊肌肉都在瘋狂地痙攣!一半如同置身熔爐,皮肉骨骼都在哀嚎燃燒;另一半卻如同墜入萬載冰窟,血液骨髓都被徹底凍結!
這冰火同爐的酷刑,比單純的滾燙灼燒更加恐怖百倍!彷彿有無數的冰錐和火針,在身體內部每一個細胞裡瘋狂地穿刺、絞殺!要將人從內到外徹底撕裂、碾碎!
然而,在這非人的酷刑之中,那原本在心脈深處狂暴肆虐、幾乎要將我魂魄焚儘的灼烈之氣,竟如同被這極致的寒潭之力強行壓製,稍稍平複了一絲!雖然依舊灼痛難當,但那股焚儘一切的狂暴勢頭,竟被這詭異的寒潭硬生生摁住了一角!
而更詭異的是——
袖中!
那支緊緊貼著我手臂、冰冷了一路的血玉簪,在觸碰到這滾燙又刺骨的墨綠粘液的瞬間,猛地灼燙起來!
不是錯覺!
那溫度急劇攀升,瞬間從冰冷變得滾燙,甚至比浸泡著身體的“毒液”更加熾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手臂的皮肉上!簪身在我緊握的掌心瘋狂震動,彷彿有某種沉睡的凶獸被這冰火交織的環境徹底驚醒,正在瘋狂地掙紮、嘶吼!
“呃啊!”手臂被簪子灼燙帶來的劇痛,與身體內外冰火交織的酷刑疊加在一起,讓我控製不住地弓起身體,發出更加淒厲的嗚咽!攥著簪子的手因為劇痛而劇烈顫抖,幾乎要立刻甩開這邪物!
但一股更加強大的、源自簪子本身的詭異吸力,卻死死地吸附著我的掌心!那灼燙感順著掌心的傷口(被簪尾反複刺破的地方),如同無數細小的、燃燒的毒蛇,瘋狂地鑽了進來!
這一次,那灼熱的力量並未帶來被抽吸的虛弱感,反而……帶著一種狂暴的、近乎同源的灼烈氣息!與我心脈深處那股被寒潭暫時壓製的灼氣,瞬間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共鳴!
嗡——!!!
一股沉悶的、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巨大嗡鳴,猛地在我腦海中炸開!
心口那團被寒潭強行壓製的灼烈之氣,如同受到了最強烈的挑釁和共鳴,猛地爆發出更加狂暴的力量!它不再僅僅是焚燒心脈,而是如同決堤的熔岩洪流,瘋狂地衝撞著那寒潭之力的封鎖,試圖與掌心血玉簪傳來的灼熱力量彙合!
體內戰場瞬間升級!
寒潭的刺骨冰寒之力,如同最堅固的玄冰壁壘,死死鎮壓著心脈的灼流。而心脈的灼流與掌心血玉簪傳來的灼熱力量瘋狂共鳴,內外夾擊,如同兩條狂暴的熔岩火龍,瘋狂地衝擊、撕咬著那冰冷的壁壘!
冰與火的絞殺,在身體內部每一個角落瘋狂上演!比之前的痛苦更甚百倍!身體如同被投入了煉獄的磨盤,被兩股毀天滅地的力量反複碾壓、撕扯!靈魂彷彿被徹底撕裂成了兩半,一半在烈火中哀嚎,一半在寒冰中凍結!
“啊——!!!”
我再也無法忍受,身體在粘稠滾燙的墨綠液體中瘋狂地扭動、掙紮,如同一條被釘在砧板上的活魚!粘液被攪動,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慘烈的嘶嚎在空曠的殿內回蕩,卻被那厚重的殿門和深沉的夜色吞噬,無人回應。
眼前陣陣發黑,意識在劇痛的狂潮中沉浮,即將徹底崩解。
就在這瀕臨徹底崩潰的邊緣——
殿內深處,那道巨大的紫檀屏風後,終於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沉穩,平緩,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韻律。
玄色的衣袂拂過冰冷的地麵。
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如同從最深沉的夜色中凝聚,緩步踏出了屏風的陰影,踏入了這片被詭異藥浴霧氣籠罩的、如同煉獄般的空間。
是蕭衍。
他依舊穿著那身深沉如子夜的玄色錦袍,袍服上的雲海暗紋在昏黃跳動的燭光下流淌著內斂的微芒。外罩的同色大氅並未係緊,領口一圈玄狐皮毛襯得他露出的下頜線條愈發冷硬如玉石雕琢。幾縷濕發隨意貼在鬢邊,非但不顯狼狽,反而增添了幾分刀鋒般的淩厲。
他並未看那翻滾著墨綠粘液的木桶,也未看桶中正在承受非人酷刑、瀕臨崩潰的我。
他徑直走到木桶邊,停下腳步。
那雙深不見底、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墨瞳,終於垂下,如同俯瞰煉獄的神隻,落在了我的臉上。
此刻的我,大半身體浸泡在滾燙刺骨的墨綠粘液中,隻露出脖頸以上。濕透的黑發淩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和頸間,臉上布滿了因極致痛苦而扭曲的冷汗。嘴唇被自己咬破,滲出絲絲暗紅的血線。眼睛因為劇痛而布滿血絲,瞳孔渙散,隻剩下絕望和瘋狂。
他靜靜地看了片刻。
然後,他伸出了手。
那隻戴著溫潤白玉扳指的、骨節分明的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精準地扼住了我的下頜!冰冷的玉質觸碰到滾燙汗濕的麵板,帶來一種強烈的、令人戰栗的刺激!
力道不輕,迫使我仰起頭,被迫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沒有任何情緒的墨瞳。
“鑰匙若毀,”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緩,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每一個字都淬著萬載寒冰,清晰地砸入我混亂不堪、被劇痛充斥的識海,“孤便碎了鎖。”
鎖?什麼鎖?是血玉簪?還是……彆的什麼?
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窒息感瞬間攫住了我!下頜被扼住的力道,混合著玉扳指的冰冷觸感,彷彿下一秒就要捏碎我的骨頭!身體內外冰火交織的恐怖酷刑,心脈與血玉簪灼熱力量瘋狂共鳴帶來的靈魂撕裂感,以及這句毫無溫度、充滿毀滅意味的宣告……
所有的痛苦、恐懼、絕望,在這一刻達到了!
意識如同被拉伸到極限的弓弦,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即將徹底崩斷!
就在這瀕死的刹那——
“呃啊——!!!”
一股無法抑製的、源於靈魂最深處的劇痛和反抗的本能,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我緊攥著血玉簪的右手,在極致的痛苦和求生欲的驅使下,猛地向上揮起!
不是攻擊。
是失控!
是那支在我掌心瘋狂灼燙、震動的血玉簪,在內外灼熱力量共鳴到極致的瞬間,如同擁有了自己的意誌,牽引著我的手,狠狠刺向了自己的——左掌掌心!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得如同驚雷的皮肉刺破聲!
尖銳冰冷的簪尖,毫無阻礙地穿透了掌心早已傷痕累累的皮肉!
滾燙的鮮血,瞬間從傷口處狂湧而出!
那鮮血,並非尋常的鮮紅,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彷彿被心脈深處灼氣侵染的暗金色澤!
滾燙的、帶著暗金光澤的鮮血,如同決堤的熔岩,猛地噴濺入身下那粘稠、滾燙、卻又蘊含著刺骨寒意的墨綠寒潭之中!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投入冰水!
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妖異無比的血色光芒,從簪尖刺破的傷口處,從噴湧而出的暗金血液中,轟然爆發!瞬間與身下翻滾的墨綠寒潭粘液碰撞、交融!
整個巨大的木桶劇烈地震動起來!粘稠的墨綠液體如同沸騰的油鍋,瘋狂地翻滾、炸裂!無數細密的氣泡洶湧而出,發出密集的“嗤嗤”爆響!濃烈的硫磺草木氣息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地獄般的氣息!
而我的眼前,在那妖異血光爆發的瞬間——
不再是木桶,不再是宮殿!
無數破碎的、染血的、光怪陸離的記憶碎片,如同被颶風捲起的鋒利玻璃,帶著刺耳的尖嘯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瘋狂地、蠻橫地衝撞進我早已不堪重負的識海!
破碎的畫麵在血光中瘋狂閃回、旋轉、撕裂——
……逼仄的柴房,黴味刺鼻……母親枯瘦的手死死攥著我的手腕,將一支冰冷的簪子塞進我掌心,她枯槁的臉上滿是極致的恐懼和決絕,嘴唇翕動著,似乎在嘶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口型,那口型是……“血瞳”?!
……冰冷的劍鋒抵住咽喉……瀕死的絕望……血玉簪爆發出的刺目紅光……
……奢華暖閣,瓢潑大雨……張先生心口猙獰的血洞……滴血的匕首……雨披人手腕上妖異的刺青……
……蘇夫人扭曲的無聲獰笑……手腕上同樣的刺青被血簪刺穿……瞬間枯槁死寂的臉……
……灰衣麵具人腰間的玄鐵令牌……那隻淌血淚的眼睛……
……還有……還有……
一張模糊的、帶著溫柔笑意的女人的臉……是母親!但她的眼睛……那雙本該溫柔的眼睛裡……此刻卻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絕望!她似乎在對我嘶喊,聲音卻被無形的力量扼殺,隻有那淒絕的眼神,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刺入我的靈魂深處!
“不——!!!”
所有破碎染血的記憶碎片,混合著母親臨死前那淒絕到極致的無聲嘶喊,如同最狂暴的洪流,轟然衝垮了我最後一絲搖搖欲墜的意識堤壩!
眼前徹底被一片濃鬱到極致的、吞噬一切的血紅光芒淹沒!
身體內外冰火交織的恐怖酷刑,心脈與血玉簪狂暴共鳴帶來的撕裂感,識海中被強行灌入的染血記憶碎片帶來的靈魂衝擊……
所有的痛苦、恐懼、混亂,在血紅光芒爆發的,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緊、揉碎!
意識,徹底沉入了無邊無際的、粘稠冰冷的黑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