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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夢緣 第87章 繡針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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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同打翻的墨池,沉甸甸地潑滿了鏡花水月鎮。白日裡纏綿的煙雨此刻已化作冰冷的雨線,敲打著瓦簷,彙成細流沿著陳舊的溝壑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鎮子陷入沉睡,隻有零星的燈火在深巷中搖曳,如同鬼魅的眼睛。

柳詩窈的小院內,一片死寂。竹葉在風雨中簌簌作響,更添幾分寒意。她獨自坐在臨窗的木桌旁,麵前那盞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躍著,將她映在牆壁上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扭曲不定。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撚著一根細如牛毛的繡花針,針尖在燈焰上反複燎過,泛著一點幽冷的寒芒。桌上攤開的,不再是尋常的花鳥圖樣,而是那張描繪著形態猙獰、張牙舞爪異獸的繡繃。針線穿梭,在那扭曲的輪廓上一點點填充著暗沉如血的絲線,勾勒出鱗片、利爪、以及那隻空洞眼眶中跳動的暗紅幽火。

每一針落下,都帶著一種近乎刻骨的冰冷和壓抑的煩躁。白日藥鋪裡那黑袍人如同毒蛇的目光,小巷中瞬間爆發的血腥殺戮,以及…銅鏡中那地獄般的毀滅景象和冰冷徹骨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她的神經。

“鑰匙…”她無聲地翕動嘴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床邊。阿醜依舊在雪魄冰蓮與石髓粉混合的安神煙作用下沉睡,小臉蒼白,呼吸微弱卻均勻。他胸前那枚徹底沉寂的玄穹血冕印記,此刻如同最普通的胎記,毫無光澤。

平靜的假象下,是洶湧的暗流。她厭惡這種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感覺,厭惡這看似溫情實則步步殺機的棋局。然而,銅鏡那頭傳來的恐怖威壓和那句“你知道代價”,如同懸頂的利劍,讓她不敢有絲毫輕舉妄動。

篤…篤篤…

一陣極其輕微、帶著某種特殊節奏的叩擊聲,突兀地在窗欞上響起,如同夜梟的爪子在抓撓。

柳詩窈撚針的手指瞬間繃緊!針尖懸停在繡繃之上,一滴暗紅的血珠從指尖沁出,迅速染紅了下方扭曲的異獸利爪。她沒有抬頭,眼神卻銳利如刀,瞬間鎖定了聲音來源——窗外那棵被雨水打得沙沙作響的老槐樹濃密的樹冠陰影深處!

不是人!那陰影裡蠕動的東西,散發著與白日小巷屍體上如出一轍的、令人作嘔的枯寂死意!是枯爪死域的爪牙!它們在監視!在催促!

一股冰冷的殺意混合著強烈的厭惡瞬間湧上心頭。柳詩窈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臉上卻迅速堆疊起溫婉順從的假麵。她放下繡針,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隙,對著外麵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用一種刻意壓低的、帶著幾分惶恐和恭敬的聲音道:“…知道了。明日…明日我會帶他去。”

窗外樹冠陰影裡那團蠕動的黑暗似乎滿意地沉寂下去,那股縈繞的枯寂死意也隨之收斂。

柳詩窈關上窗,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她走回桌邊,看著繡繃上那被自己鮮血染紅的異獸利爪,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她拿起那塊沾血的繡布,毫不猶豫地湊近油燈的火苗。

嗤…

暗紅的絲線連同她的血,在火焰中迅速焦黑、蜷曲,化作一縷帶著腥臭的輕煙消散。火光映照著她半邊臉,明暗不定,如同戴上了一副詭異的麵具。

晨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雨雲,吝嗇地灑下幾縷慘白的光線。空氣依舊濕冷粘稠,帶著宿夜未散的寒意。

阿醜在一種深沉的麻木中醒來。昨夜似乎睡得格外沉,沒有夢魘的驚擾,但醒來時身體卻異常沉重,四肢百骸都透著一種被無形絲線束縛的滯澀感。他試著動了動手指,感覺比昨日更加僵硬,彷彿身體不再完全屬於自己。

“醒了?”柳詩窈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依舊溫軟,卻似乎比昨日少了幾分溫度。她端著托盤進來,裡麵照例是白粥、醬瓜和一碗顏色更深、氣味也更濃的藥汁。她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眼神清澈,彷彿昨夜窗前那冰冷殺意和銅鏡前的驚駭從未發生過。

“嗯…”阿醜應了一聲,聲音沙啞。他看著那碗散發著濃鬱苦澀氣息的藥汁,本能地抗拒。然而,當柳詩窈溫柔卻不容置疑地將藥勺遞到他唇邊時,那股沉重的滯澀感彷彿控製了他的意誌,讓他張開了嘴。苦澀的藥汁滑入喉嚨,那股熟悉的、帶來麻痹舒適感的清涼氣息迅速擴散,同時也將他的思維拖入更深的泥沼。

“真乖。”柳詩窈看著他順從地喝完藥,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隨即被溫婉的笑意取代,“今天天氣不好,但悶在屋裡也不好。姐姐帶你去鎮上轉轉,買點糖糕,順便…去個地方,透透氣,好麼?”

阿醜的意識在藥力作用下昏昏沉沉,對“糖糕”沒什麼反應,但“出去透氣”幾個字,卻讓他在麻木中升起一絲微弱的渴望。離開這間屋子,去看看外麵的天光…他遲緩地點了點頭。

柳詩窈替他穿上陳婆婆不知從哪裡找來的、一件半舊的粗布小襖,又仔細地裹上一條厚實的舊圍巾,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因藥力而顯得更加茫然空洞的眼睛。她自己也換上了一身更厚實的靛藍棉裙,撐起那把素雅的青花布油紙傘。

推開院門,濕冷的空氣撲麵而來。阿醜被柳詩窈牽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濕滑的青石板路上。鎮子似乎比昨日更加冷清,行人稀少,連平日裡沿街叫賣的小販都看不到幾個。雨絲斜斜地飄著,打在身上冰涼刺骨。街道兩旁的房屋門窗緊閉,透著一股壓抑的死寂。偶爾有目光從門縫或窗欞後投來,也充滿了戒備和不安。

“聽說…昨夜西街的李屠戶家出事了…”

“是啊!瘋了似的,拿殺豬刀追著婆娘砍,嘴裡還喊著什麼‘枯爪’‘獻祭’的胡話!”

“不止他家!王木匠家的傻兒子也突然發狂,把自己關在屋裡又哭又笑,還用頭撞牆,撞得滿頭血…”

“邪門…太邪門了!這雨下了快半個月了,鎮子上就沒消停過!”

幾個縮在屋簷下避雨的老婦人壓低了聲音議論著,語氣充滿了恐懼。聲音順著風飄進阿醜的耳朵裡,“枯爪”兩個字如同冰冷的錐子,瞬間刺穿了他被藥力麻痹的混沌意識!

枯…爪…

腦海深處某個被強行封鎖的區域猛地一顫!一股源自靈魂本能的、極致的恐懼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脊柱深處那點微弱的灼熱猛地一跳!被藥力壓製的玄穹血冕印記,似乎也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嗬…”阿醜猛地停住腳步,小小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他驚恐地瞪大眼睛,茫然四顧,彷彿那無形的枯爪隨時會從周圍的陰影裡伸出來!

“阿醜?怎麼了?”柳詩窈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停下腳步,蹲下身,溫聲問道,同時握著他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一股極其隱晦的、帶著安撫與壓製力量的冰涼氣息順著她的指尖悄然渡入阿醜體內。

那股冰涼氣息如同無形的枷鎖,瞬間將阿醜體內剛剛升騰起的恐懼和玄穹印記的微弱波動強行壓製下去。劇烈的顫抖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麻木和茫然。他眼中的驚恐迅速褪去,重新變得空洞,隻是茫然地看著柳詩窈,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柳詩窈看著他那雙重新變得空洞的眼睛,心中微微一沉,但麵上依舊溫柔:“是不是冷了?彆怕,姐姐在呢。走,快到了。”她牽起阿醜冰冷的小手,不再停留,加快了腳步,朝著鎮子邊緣、靠近滄瀾江的方向走去。

周圍的房屋越發稀疏破敗,最終,兩人停在了一座孤零零佇立在江邊高坡上的建築前。

那是一座古舊的廟宇。青磚灰瓦,牆皮斑駁脫落,爬滿了濕漉漉的青苔。廟門半敞著,露出裡麵幽深的黑暗。門楣上懸掛著一塊同樣破舊的匾額,字跡模糊不清,隱約可見“水月”二字。廟宇周圍荒草叢生,在淒風冷雨中搖曳,更添幾分荒涼破敗。

水月祠。供奉著鏡花水月鎮傳說中守護江河、平息風浪的“水月娘娘”。然而此刻,這座祠廟卻散發著一種與守護截然相反的、令人心悸的陰冷死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極其淡薄的硫磺與腐敗氣息,混雜在潮濕的江風裡,若非柳詩窈感知敏銳,幾乎無法察覺。

柳詩窈撐著傘,站在破敗的廟門前,目光掃過荒草叢中幾處極其細微、被新雨衝刷過卻依舊殘留的淩亂腳印,眼神微冷。看來,昨夜那“樹影”裡的東西,早已先一步踩好了點。她低頭看了看身邊眼神空洞、如同提線木偶般的阿醜,一絲極淡的憐憫在她眼底飛快掠過,隨即被更深的決絕取代。

“進去吧,阿醜。”她的聲音依舊溫軟,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引導,“裡麵…或許能讓你想起些什麼。”她牽著他,邁過那半尺高的破敗門檻,踏入了水月祠的幽暗之中。

廟內光線極其昏暗。僅有的光源來自屋頂幾處破損的瓦洞透下的慘白天光,如同幾道冰冷的探照燈柱,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正殿中央,供奉著一尊石雕的神像。神像的麵容早已在漫長的歲月和濕氣侵蝕下模糊不清,隻留下一個端坐的輪廓,上麵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蛛網,顯得破敗而詭異。神像前的供桌歪斜著,布滿裂紋,上麵空空如也,連香爐都翻倒在地,積滿了汙水。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隻有雨水從破洞滴落,砸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發出單調而空洞的“滴答”聲,如同計時沙漏,敲打著人心。

柳詩窈牽著阿醜,站在殿中。她沒有去看那破敗的神像,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地掃過殿內每一個陰暗的角落。那股若有若無的硫磺腐敗氣息,在這裡變得清晰了許多,源頭…似乎就在神像背後那片最濃重的陰影裡!

就在這時!

“嗚…嗚嗚…”

一陣極其微弱、如同幼獸悲鳴般的哭泣聲,斷斷續續地從神像背後傳來!聲音稚嫩,充滿了無助和恐懼!

柳詩窈的身體瞬間繃緊!來了!枯爪的佈置!

果然,身邊原本麻木的阿醜,在聽到這哭聲的瞬間,身體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劇烈波動起來!那哭聲彷彿帶著某種奇異的穿透力,狠狠刺入了他被藥力封鎖的意識深處!

孩子…哭聲…絕望…危險!

混亂的碎片在腦海中炸開!不是他自己的記憶,卻勾起了某種深埋的、守護的本能!脊柱深處那點灼熱再次劇烈跳動!沉寂的玄穹血冕印記如同被投入火星的乾柴,猛地爆發出一次遠超之前的劇烈波動!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金紅光芒,瞬間衝破了柳詩窈渡入他體內的壓製力量,在他胸前一閃而逝!

“嗬!”阿醜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哼,小小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踉蹌一步,眼神中充滿了混亂的痛苦和本能的急切!他想掙脫柳詩窈的手,朝著哭聲的方向衝去!

柳詩窈臉色一變!玄穹血冕的反應比她預想的還要強烈!她猛地抓緊阿醜的手腕,指尖力量陡增,一股更強烈的冰冷氣息強行灌入,試圖再次壓製那複蘇的印記!

然而,就在這刹那的僵持與阿醜體內力量衝突的瞬間——

轟!

神像背後那片濃重的陰影猛地如同活物般蠕動、膨脹!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撲出!它們的身形比昨夜小巷中的刺客更加詭異,動作間帶著非人的僵硬與迅捷,體表覆蓋著一層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暗色物質,散發著濃烈的硫磺與枯寂死意!它們的目標明確無比——趁阿醜體內力量衝突、玄穹印記波動不穩的刹那,將其擄走!

三道黑影呈品字形撲來,封死了所有閃避的角度!利爪撕裂空氣,帶著湮滅的寒光,直取阿醜的頭顱、心口和雙腿!速度快到極致!

柳詩窈眼中寒芒爆射!殺意如同實質!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刻!

“找死!”

一聲冰冷的叱喝!她抓著阿醜手腕的手猛地向後一帶,將他小小的身體護在身後!同時,一直撐在手中的油紙傘如同盾牌般瞬間張開、高速旋轉!

叮叮叮叮!

密集如暴雨的金鐵交鳴聲在幽暗的殿內炸響!黑影的利爪狠狠抓在旋轉的傘麵上,濺起大片刺目的火星!巨大的力量讓柳詩窈持傘的手臂劇震,腳下青磚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擋下第一波攻擊的瞬間,柳詩窈左手閃電般探入腰間!指縫間寒光一閃,赫然是三根細如牛毛、淬著幽藍寒芒的銀針!手腕一抖,銀針無聲無息地化作三道肉眼難辨的流光,精準無比地射向三個黑影空洞的眼眶!

正是昨夜在濟世堂藥櫃上見過的、標注著詭異符號的劇毒之物!

三個黑影顯然沒料到柳詩窈的反擊如此淩厲刁鑽!它們本能地偏頭閃避!

就是這閃避帶來的細微空檔!

柳詩窈護在身後的右手猛地鬆開阿醜的手腕,五指並攏如刀,指尖縈繞著比昨夜小巷中更加凝練、更加冰冷的灰白氣流!那氣流帶著凍結靈魂的死寂,如同毒蛇吐信,快逾閃電,直刺向正前方黑影的胸膛!這一擊,無聲無息,卻蘊含著洞穿一切生機的絕對死意!

噗嗤!

輕微的、如同刺破敗革的聲音響起。

柳詩窈的手掌毫無阻礙地沒入那黑影的胸膛!灰白氣流瞬間爆發!

“呃…”

那黑影的動作瞬間凝固,體表覆蓋的粘稠暗色物質如同遇到剋星般迅速枯萎、剝落,露出下麵迅速蔓延開的死灰色肌膚!它空洞的眼眶中跳動的暗紅幽火瘋狂搖曳,隨即徹底熄滅!整個身體如同被抽乾了水分的沙雕,無聲地癱軟下去,化作一堆迅速腐朽的灰燼!

一擊斃命!乾淨利落!

另外兩個黑影被這同伴瞬間的死亡驚住了!動作出現了致命的遲滯!

柳詩窈豈會放過這機會!她身形如鬼魅般一閃,已出現在左側黑影身側!沾著同伴腐朽灰燼的右手並指如刀,帶著更盛的灰白死氣,狠狠刺向它的太陽穴!同時,右腳如同毒蠍擺尾,帶著淩厲的勁風,狠狠踹向右側黑影的膝彎!

哢嚓!砰!

骨裂聲與沉悶的撞擊聲幾乎同時響起!

左側黑影的腦袋如同被重錘砸中的西瓜,瞬間塌陷下去,死灰色的裂痕迅速蔓延全身,步了同伴後塵!右側黑影則被一腳踹碎了膝蓋,慘嚎著跪倒在地!

柳詩窈看也不看那跪地哀嚎的黑影,冰冷的目光瞬間鎖定神像背後那片蠕動的陰影!她知道,真正的操控者還在那裡!

她猛地將手中的油紙傘朝著那片陰影狠狠擲出!旋轉的傘麵如同飛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就在傘即將撞上陰影的刹那——

“桀桀桀…”

一陣令人牙酸的、非人的怪笑從陰影深處響起!那片蠕動的陰影猛地向內塌陷,形成一個旋轉的、散發著濃烈硫磺與腐敗氣息的暗紅漩渦!飛旋的油紙傘撞入漩渦,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吞噬、絞碎,連一點殘渣都沒剩下!

漩渦中心,一隻完全由暗紅汙穢能量凝聚而成的、覆蓋著細密鱗片的巨大枯爪虛影,緩緩探出!那枯爪隻有三指,指尖鋒利如鉤,散發著比之前黑影濃鬱百倍的枯寂死意和純粹的湮滅意誌!它無視了跪地哀嚎的同伴,巨大的爪影帶著撕裂空間的威勢,直接抓向柳詩窈…和她身後依舊處於力量衝突痛苦中、胸前金紅光芒時隱時現的阿醜!

恐怖的威壓瞬間降臨!整個破廟的空氣彷彿凝固!柳詩窈臉色劇變!這枯爪虛影的力量,遠超昨夜小巷中的雜兵!她體內的力量在剛才的爆發中消耗不小,此刻竟感到呼吸凝滯,動作遲滯!

眼看那汙穢的巨爪就要將兩人籠罩!

啾——!!!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穿金裂石、充滿了無儘威嚴與不屈怒火的玄鳥長嘯,猛地從阿醜胸前爆發出來!

阿醜的身體因劇烈的痛苦而蜷縮,但他猛地抬起了頭!那雙原本空洞茫然的眸子裡,此刻竟燃燒著兩簇熾烈的金紅火焰!玄穹血冕印記在他胸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金紅玄鳥、明黃印璽、灰白守護,三色光華徹底融合、燃燒!一股融合了至高守護意誌與煌煌龍威的磅礴力量,如同壓抑萬載的火山,轟然噴發!

一道凝練到極致、由純粹金紅神焰構成的玄鳥虛影,帶著焚儘諸邪的決絕,從印記中振翅飛出!雖小,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至尊威壓!它無視了空間的阻隔,如同一支破滅邪穢的神箭,狠狠地撞向那隻抓來的汙穢枯爪!

轟——!!!!

無法形容的恐怖碰撞在狹小的廟宇內爆發!

金紅的神焰與暗紅的汙穢能量如同兩股決堤的洪流,轟然對撞!刺目的光芒瞬間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如同滅世風暴橫掃而出!

哢嚓!轟隆!

破敗的水月祠正殿如同紙糊的玩具,在毀滅性的能量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布滿裂紋的牆壁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支撐屋頂的腐朽梁柱發出刺耳的斷裂聲!瓦片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神像在衝擊波中轟然倒塌,碎裂成無數石塊!

那暗紅的汙穢漩渦被玄鳥神焰狠狠擊中,發出如同燒紅烙鐵浸入冰水的刺耳“滋啦”聲!漩渦劇烈扭曲、波動,那隻探出的巨大枯爪虛影更是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在神焰的焚燒下迅速消融、汽化!發出無聲的、充滿怨毒與痛苦的尖嘯!

“吼——!!!”

漩渦深處傳來一聲憤怒到極致的咆哮!整個漩渦猛地向內塌縮,隨即如同被戳破的氣泡般轟然炸開!無數粘稠的暗紅汙穢能量如同強酸般四濺飛射!將地麵和殘存的牆壁腐蝕得滋滋作響,冒出濃烈的惡臭青煙!

爆炸的衝擊將柳詩窈和阿醜狠狠掀飛出去!

柳詩窈在半空中強行扭轉身形,一把抱住被力量反噬、胸前玄穹印記光芒瞬間黯淡、口中溢位金紅鮮血、再次陷入昏迷的阿醜!她用自己的後背硬生生承受了撞向斷牆的衝擊!

砰!

沉悶的撞擊!柳詩窈喉頭一甜,一股腥甜湧上,被她強行嚥下!她抱著阿醜滾落在滿是碎石瓦礫的狼藉地麵上。

煙塵彌漫,碎石如雨。整個水月祠正殿徹底化為一片廢墟!隻剩下幾根搖搖欲墜的斷梁和殘破的牆壁,在風雨中發出嗚咽般的呻吟。

柳詩窈掙紮著坐起身,顧不上自己的傷勢,第一時間檢視懷中的阿醜。孩子麵如金紙,氣息微弱到了極點,胸前的玄穹血冕印記徹底暗淡,隻剩下一片冰冷,彷彿燃儘了所有餘燼。但萬幸,還活著。

她抬起頭,冰冷的目光掃過廢墟。那暗紅漩渦已經消失無蹤,隻留下滿地狼藉和被腐蝕的痕跡。跪地哀嚎的那個黑影也早已在能量風暴中被撕成了碎片。隻有空氣中殘留的濃烈硫磺與枯寂死意,無聲地宣告著方纔那場短暫而恐怖的遭遇。

枯爪死域…果然陰魂不散!而且,它們對阿醜體內玄穹血冕的力量,有著超乎尋常的覬覦與忌憚!

柳詩窈抱著昏迷的阿醜,艱難地站起身。她抹去嘴角滲出的一絲血跡,看著懷中孩子毫無血色的臉,眼神複雜到了極致。方纔那金紅玄鳥破空一擊的煌煌神威,依舊在她腦海中回蕩。那力量…絕非尋常!

就在這時——

嗡!

她懷中貼身放置的那麵菱花銅鏡,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一股冰冷、怨毒、帶著極致怒火的意念,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她的腦海!

“廢物!!”冰冷的聲音在她靈魂深處咆哮,震得她識海劇痛,“玄鳥餘燼竟能爆發至此?!立刻!帶他…去‘那個地方’!用‘鏡花水月’…鎖住他!否則…你和這整個鎮子…都要為他陪葬!!!”

銅鏡的震動停止。那股冰冷的意念如同潮水般退去,隻留下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柳詩窈的身體在廢墟的風雨中微微顫抖。她低頭看著懷中昏迷的孩子,又看了看這片被枯爪力量腐蝕的破敗廢墟,最後目光投向煙雨迷濛的鎮子方向。那雙清泉般的眼眸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掙紮、痛苦,以及一絲…深沉的絕望。

鏡花水月…原來從一開始,就註定了隻是虛幻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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