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188章 孽海種青蓮
“這些……汙穢……”
“當……淨——！”
沙啞而扭曲的雙重音色，如同冰渣與熔岩在喉管中摩擦，從蕭宸軒乾裂的嘴唇間擠出。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壓過了禁閣外震天的廝殺與骸骨的嘶嚎，狠狠鑿入吳遠亮與附近幾名龍驤衛的耳膜。
吳遠亮攙扶著少年天子的手臂猛地一僵。他駭然側目，看到陛下緩緩抬起的右手。那隻手蒼白、瘦削，麵板下灰黑色的詛咒紋路與淡金色的血脈經絡詭異交織，如同某種邪異的圖騰。而此刻，在那顫抖的指尖，一絲極其微弱、卻讓他這等修為都感到心悸肉跳的詭異能量，正艱難地彙聚。
那不是純粹的真元，更非單一的魂力。它像是強行糅合了淡金的帝氣、冰冷的暗芒，甚至……還夾雜著一絲從陛下體內被逼出的、屬於外界汙染地脈的汙穢黑氣！幾種本應相互衝突排斥的力量，此刻卻以一種極其不穩定、近乎自毀的方式扭曲纏繞在一起，發出細微卻刺耳的劈啪聲，如同瀕臨斷裂的弓弦。
“陛下！不可！”吳遠亮失聲驚呼，他能感覺到那絲能量中蘊含的狂暴與毀滅，陛下如今的身體，絕不可能承受再次爆發的反噬！
然而，蕭宸軒（或者說，此刻主導這具軀殼的混亂意誌）對他的呼喊充耳不聞。那雙異色的眼眸死死盯著禁閣外洶湧的骸骨魔潮，左眼的猩紅血絲與右眼的冰冷死寂瘋狂交織，最終沉澱為一種近乎漠然的、俯瞰螻蟻般的……冷酷殺意。
指尖那縷扭曲的能量電弧，驟然……射了出去！
速度並不快，甚至有些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會中途潰散。
但它掠過空中時，卻帶起一種令人牙酸的詭異嗡鳴。所過之處，空間似乎發生了細微的扭曲，光線明暗不定，連那些瘋狂衝擊結界的骸骨魔物，都本能地出現了一瞬的遲滯，眼眶中幽綠的鬼火劇烈搖曳。
噗！
能量電弧如同燒紅的鐵絲落入冰水，悄無聲息地沒入了一頭正扒在結界上瘋狂啃噬的、體型碩大的骸骨魔獸的頭顱。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刹。
下一秒——
嗡……轟！！！
那骸骨魔獸龐大的骨架猛地劇烈膨脹！淡金、暗黑、汙穢綠三種光芒從其骨縫中瘋狂爆發、衝突、湮滅！它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整個身軀就如同被充氣過度的皮囊，在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碎裂聲中，轟然炸裂！
沒有血肉橫飛，隻有無數被三種力量侵蝕、汙染、又瞬間淨化的骨粉齏粉，混合著狂暴的湮滅能量衝擊波，呈灰白、淡金、暗綠交織的詭異色澤，呈環形……向著四周瘋狂擴散！
哢嚓——！
本已搖搖欲墜的皇宮結界，被這來自內部的詭異爆炸衝擊波狠狠一撞，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光芒急劇黯淡！
而結界之外，靠得最近的數十頭骸骨魔物，被那混合著淨化與湮滅能量的骨粉衝擊波掃中，瞬間如同被狂風刮過的沙雕，骨架嘩啦啦崩碎解體，眼眶中的鬼火慘叫熄滅！稍遠一些的，也被衝擊波掀飛出去，骨斷筋折！
禁閣前方，竟被短暫地清空出了一小片地帶！
然而，代價是慘重的！
“呃……噗——！”
蕭宸軒身軀猛地向後一仰，一大口滾燙的、色澤暗紅發黑、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鮮血狂噴而出，如同潑墨般濺灑在冰冷的玄玉石地麵上，嗤嗤作響！他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下癱倒，眉心的暗金豎痕劇烈閃爍，光芒明滅不定，彷彿隨時都會徹底熄滅。麵板下的灰黑詛咒紋路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瘋狂蠕動蔓延，甚至凸起了細密的、如同血管破裂般的血點！
“陛下！”吳遠亮肝膽俱裂，慌忙將他死死抱住，感受到懷中身軀瞬間變得冰冷而後又滾燙，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顯然剛才那一下，幾乎將他最後一點生機徹底榨乾！
“瘋子……簡直是瘋子……”吳遠亮看著陛下昏迷中依舊痛苦蹙緊的眉頭，看著那觸目驚心的鮮血，心中湧起巨大的後怕與憤怒，卻又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那種強行融合衝突力量、近乎自毀的攻擊方式……冷酷、暴烈、不計後果……這絕不再是那個他熟悉的、雖有心機卻仍顯稚嫩的少年天子！
更像是……某種從絕望深淵中爬回來的、帶著帝師冰冷決絕影子的……怪物！
就在這時——
嗚嗷——！！！
外界，那此起彼伏的骸骨嘶嚎聲中，猛地響起一聲格外暴虐、充滿了貪婪與饑餓意味的恐怖咆哮！這咆哮聲蘊含著強大的精神衝擊，讓殘存的結界再次劇烈波動，不少修為稍弱的龍驤衛和禁軍當場抱頭慘叫，耳鼻溢血！
隻見皇宮東南方向，那道最大的地裂之中，汙穢黑氣如同噴泉般洶湧而出！黑氣之中，一個龐大猙獰的身影，正緩緩地……爬升而起！
那不再是普通的骸骨魔物！它身高近三丈，主體由無數扭曲糾纏的人類、野獸甚至不明巨物的骨骼拚湊而成，雜亂無章，卻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威壓！它的胸腔內，沒有心臟，隻有一團瘋狂跳動、不斷滴落著粘稠黑液的……巨大汙穢肉瘤！肉瘤表麵布滿血管和不斷開合吮吸的細小口器，散發出濃鬱的、令人作嘔的邪惡生機！
而它的頭顱，則是一顆放大了數倍的、眼眶燃燒著暗紅色邪火的巨型麋鹿頭骨！鹿角並非骨質，而是完全由蠕動的、半透明的、內部充斥著痛苦魂影的汙穢觸須構成，如同扭曲的冠冕，每一次揮動，都帶起大片的詛咒波紋！
“骸骨……孽主？！”吳遠亮瞳孔驟縮，倒吸一口涼氣，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這是上古禁書中記載的、唯有在極大規模骸骨天災中、吞噬了海量生靈血氣與魂靈後纔有極微小概率誕生的……汙穢眷族頭領！其實力，遠超尋常魔物，近乎妖魔！它竟然這麼快就出現了！
那骸骨孽主巨大的鹿頭轉動，暗紅的邪火瞬間鎖定了禁閣的方向，更準確地說，是鎖定了剛剛爆發出那縷詭異能量、此刻正散發著濃鬱“美味”生機與詛咒氣息的蕭宸軒！
“桀桀桀……美味的……祭品……”沙啞混亂的精神波動如同瘟疫般擴散開來，充滿了貪婪。
它猛地抬起一隻完全由各種腿骨拚接而成的巨足，狠狠踐踏在地麵上！
轟隆！！！
大地劇震！以它落足點為中心，一道道新的、稍小些的地裂如同閃電般蔓延開來，更多的普通骸骨魔物從中蜂擁而出！同時，它胸腔那團汙穢肉瘤猛地劇烈搏動，噴吐出大股大股的粘稠黑氣，如同活物般纏繞上週圍那些骸骨魔物！
凡是被黑氣纏繞的骸骨魔物，骨架瞬間變得更加粗壯黝黑，眼眶中的鬼火熾盛了數倍，速度力量暴增，甚至體表生出骨刺和詭異的汙穢符文！它們發出更加狂躁的嘶嚎，如同被注入了狂暴藥劑，再次朝著已經瀕臨破碎的皇宮結界發起了亡命衝擊！
哢嚓！哢嚓！
結界的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深！玄黃色的光芒急速黯淡，眼看就要徹底崩潰！
“頂住！給老子頂住！”吳遠亮目眥欲裂，將昏迷的蕭宸軒交給身後親衛，抄起捲刃的戰刀就要親自頂上去。他知道，結界一破，麵對這無窮無儘的魔潮和那頭恐怖的孽主，他們瞬間就會被淹沒撕碎！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沒殘存的守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嗡鳴，如同沉睡的古琴被撥動了最低沉的琴絃，突兀地……自禁閣核心、那座山河永鎮碑頂端的社稷圖卷中……傳出！
隻見那幅本就布滿裂痕、光芒黯淡的畫卷，此刻正以一種詭異的頻率微微震顫著。畫捲上，代表蕭宸軒的那道黯淡烙印，其眉心處連線著那片空洞的、細微的暗金光絲，驟然……亮了起來！
那光芒並非熾盛，卻帶著一種洞穿萬古的冰冷與沉寂。光芒順著那縷光絲流淌，如同啟用了某種最後的機製，瞬間注入了畫捲上那片代表著柳詩窈消散後留下的……焦黑空洞之中！
滋啦——！
彷彿燒紅的烙鐵燙入冰水！那焦黑的空洞中央，一點極其微小的、卻純粹到極致的暗金光芒，頑強地……亮了起來！如同在無垠的黑暗宇宙中，點亮了一顆冰冷的星辰！
緊接著，這點暗金星芒猛地旋轉起來！隨著它的旋轉，畫卷之上，那些原本被汙穢墨色瘋狂浸染、象征著大梁山河的區域，那些代表著地脈龍氣流向的淡金色線條，如同受到了某種至高無上的召喚，竟齊齊……發出了微弱的共鳴！
儘管這些地脈線條大多已被汙穢侵蝕得斷斷續續、黯淡無光，但此刻，在這點暗金星芒的強行引動下，它們依舊掙紮著、抗拒著汙穢的束縛，將一絲絲微弱卻精純的、源自山河本源的力量，跨越空間，強行抽取、彙聚而來！
無數細微如塵的淡金色光點，從畫卷的四麵八方升起，如同百川歸海，投向那一點旋轉的暗金星芒！
暗金星芒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汲取著這來自破碎山河的最後饋贈，光芒逐漸強盛，最終……在畫卷之上，那汙穢孽主虛影對應的位置……凝聚成了一枚約莫指甲蓋大小、無比複雜玄奧、通體流淌著暗金光澤、邊緣卻燃燒著細微赤焰與玄黃氣息的……古老符文虛影！
這枚符文虛影出現的瞬間，整個禁閣，不，是整個皇宮區域，那濃鬱到令人窒息的汙穢死氣，都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偉力……強行……壓製了一瞬！
所有瘋狂衝擊結界的骸骨魔物，動作齊齊一滯！就連那頭龐大的骸骨孽主，鹿頭猛地轉向社稷圖的方向，暗紅的邪火劇烈跳動，發出一聲混合著驚疑、暴怒與一絲……本能忌憚的嘶吼！
它從那枚小小的符文虛影中，感受到了一種源自力量本源的、令它極度厭惡與恐懼的……克製氣息！
下一刻！
那枚懸浮於畫卷之上的暗金符文虛影，輕輕……一震！
沒有聲音，也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爆發。
隻有一道凝練到極致、冰冷到極致的暗金色意念波紋，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蕩開的漣漪，無聲無息地……以社稷碑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來！
這道意念波紋無視了物理的阻礙，無視了結界的遮擋，瞬間掠過了整個皇宮，掠過了城外無儘的骸骨魔潮，掠過了那頭龐大的孽主，更向著京城深處、向著更遙遠的地脈裂痕深處……蔓延而去！
波紋所過之處，景象詭異非凡。
那些狂暴的骸骨魔物，如同被無形的寒流掃過，動作瞬間變得遲滯、僵硬！眼眶中燃燒的幽綠鬼火如同遇到了剋星，瘋狂搖曳、明滅不定，甚至不少弱小的魔物眼中的鬼火噗地一聲就此熄滅，散落成一地枯骨！
皇宮結界承受的壓力驟然一輕！
而更令人驚駭的是，那些從地裂中不斷湧出的汙穢黑氣，在這道冰冷意念波紋的掃蕩下，竟如同被淨化了一般，顏色明顯變淡，翻湧的速度也減緩了許多！甚至一些地麵細小的裂痕，在黑氣被壓製後，竟有緩緩癒合的跡象！
那頭骸骨孽主發出了痛苦與暴怒的咆哮！它體表纏繞的濃鬱黑氣在波紋掃過時劇烈沸騰、消融，胸腔內的汙穢肉瘤瘋狂搏動，滴落的黑液更加粘稠，卻也無法完全隔絕那冰冷意唸的侵蝕！它那由汙穢觸須構成的鹿角甚至微微蜷縮了起來！
這枚由柳詩窈最後烙印、結合破碎山河地脈之力凝聚的符文虛影，竟以一己之力，短暫地……壓製住了這場恐怖的骸骨天災！雖然範圍有限，強度也無法持久，但這無疑是絕望深淵中透下的第一縷微光！
“帝師……是帝師大人！！”一名年老的龍驤衛看著那畫捲上閃耀的符文虛影，激動得老淚縱橫，嘶聲大喊。
“帝師顯靈了！！”殘存的守軍爆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士氣大振！
吳遠亮死死盯著那枚符文虛影，心中卻無半點喜悅，隻有無儘的酸楚與沉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絕非帝師複蘇，這更像是……她留在世間最後的烙印、結合社稷圖的力量，發動的……一次性的、燃燒自我的……終極守護！這枚符文每存在一瞬，都在瘋狂消耗著那本就即將消散的烙印和本就受損的社稷圖本源！
這是……最後的餘燼了。
而此刻，昏迷中的蕭宸軒，身軀再次劇烈地顫抖起來。
那枚符文虛影散發出的冰冷意念波紋，同樣掃過了他的身體。與他眉心那道暗金豎痕、與他魂核中那縷同源的暗金流光，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更因為他是大梁天子，與這山河社稷、與這地脈之力有著最深的聯係！
嗡——！
他感覺自己的魂核彷彿被投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無數混亂的意念、破碎的畫麵、冰冷與熾烈的記憶碎片，如同海嘯般再次洶湧而來！
但這一次，在那枚外部符文虛影的共鳴與牽引下，在這內外交困的極致壓力下，那強行嵌合的、斑駁脆弱的意識融合……竟開始了一種被動地、痛苦地……加速與……沉澱！
屬於柳詩窈的冰冷記憶碎片，不再僅僅是畫麵，而是化作了更深的、如同本能般的……對汙穢的極致厭惡與……淨化一切的冰冷殺意！
屬於蕭宸軒的帝王意誌碎片，則在社稷地脈之力的灌注（儘管是被汙染的）和外部危機的刺激下，開始瘋狂地汲取、融合那些冰冷的殺意，將其轉化為一種……守護山河、碾碎邪祟的……暴烈帝威！
兩種意誌依舊衝突，卻在這外部符文和內部流光的雙重作用下，被迫朝著同一個方向——毀滅外界汙穢——而扭曲地統一起來！
“呃啊啊啊——！”昏迷中的蕭宸軒發出痛苦的嘶吼，額頭青筋暴起，麵板下的光芒衝突更加劇烈。他的意識在破碎與重塑的邊緣瘋狂掙紮。
漸漸地，那嘶吼聲變得低沉，變得沙啞，帶上了那種令人心悸的雙重音色。
他猛地再次睜開了眼睛。
左眼的猩紅血絲依舊，卻多了一種被痛苦淬煉過的、屬於帝王的冰冷與暴戾。
右眼的死寂寒淵深處，那破碎的赤色光影似乎凝聚了一些，化作一種更加具象化的、針對汙穢的……漠然與……審判之意。
眉心暗金豎痕，灼熱滾燙。
他掙紮著，再次推開攙扶他的親衛，搖搖晃晃地站穩。視線越過破損的結界，死死鎖定在外界那頭因符文壓製而暴怒不已、正試圖凝聚更強力量衝擊的骸骨孽主身上。
他的右手再次抬起。
這一次，指尖彙聚的能量不再那麼混亂扭曲。淡金的帝氣與冰冷的暗芒占據了主導，雖然依舊稀薄，卻隱隱有了融合的趨勢，將那絲頑固的汙穢龍氣強行壓製、排斥在外！能量不再劈啪作響，而是發出一種低沉的、如同冰層下暗流洶湧的嗡鳴。
吳遠亮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陛下！”
蕭宸軒（或者說，此刻暫時取得主導的融合意識）沒有回頭，那雙異色的眼眸中，掙紮與混亂被強行壓下，隻剩下一種冰冷的、近乎本能的……鎖定。
“社稷……重器……”他沙啞地開口，目光卻投向了那座山河永鎮碑，投向了碑頂旋轉的社稷圖，更準確地說，是投向了畫捲上那枚正在不斷變淡、顯然無法持久的暗金符文虛影。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混亂卻又被強行統一的意識。
藉助它！
引爆它！
將帝師最後的力量……與這片被汙染的山河地脈……徹底……點燃！
用最決絕的毀滅……換來一線……淨化的可能！
他猛地伸出左手，並非對著外界，而是虛虛抓向那座山河永鎮碑！體內那點剛剛勉強融合的、微弱卻異常淩厲的力量，連同他身為天子的血脈共鳴，不顧一切地……湧向社稷圖！
“以吾之名……山河……聽令！”
沙啞的咆哮聲中，那枚懸浮於畫卷之上的暗金符文虛影，彷彿受到了最強烈的召喚，猛地……光芒大放！旋轉的速度瞬間飆升到極致！瘋狂地抽取著畫捲上所有殘存的地脈靈韻，甚至開始強行撕扯那些被汙穢浸染區域的駁雜力量！
符文虛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實、耀眼，其邊緣燃燒的赤焰與玄黃氣息轟然暴漲！一股無法形容的、令人神魂戰栗的毀滅性波動，從中……瘋狂醞釀！
“吼——！！！”外界的骸骨孽主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發出了驚恐與暴怒到極點的咆哮！它不再理會符文的壓製，胸腔內的汙穢肉瘤瘋狂搏動，噴吐出滔天黑氣，凝聚成一隻遮天蔽日的汙穢巨爪，不顧一切地朝著禁閣、朝著社稷碑……狠狠拍下！它要打斷這恐怖的醞釀！
“攔住它！！”吳遠亮發出絕望的嘶吼，殘存的龍驤衛和禁軍如同撲火的飛蛾，瘋狂湧向巨爪落下的方向，試圖用血肉之軀阻擋！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蕭宸軒眼中厲色一閃，虛抓的左手狠狠……握緊！
“燃——燼——！！！”
轟——！！！！！！！！！
那枚凝聚了柳詩窈最後烙印、彙聚了破碎山河最後力量的暗金符文……轟然……引爆！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光芒瞬間吞噬了一切！
那不是熾熱的光，而是極致的冰冷與毀滅的具現化！一道暗金色的光環，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之鐮，以社稷碑為中心，無聲無息地……向著四麵八方……橫掃而去！
光環所過之處，空間彷彿被凍結，時間似乎被凝固！
首當其衝的，是那隻拍落的汙穢巨爪。它在暗金光環麵前，如同遇到了烈陽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融、分解、化為虛無！
緊接著，是外界那無窮無儘的骸骨魔潮。無論是普通魔物還是那些被強化的變異體，在被光環掃過的瞬間，骨架瞬間失去所有光澤，變得灰敗脆弱，隨即如同風化了千萬年的沙雕，嘩啦啦成片成片地崩塌、化為齏粉！眼眶中的鬼火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徹底熄滅！
暗金光環急速擴張，掃過皇宮，掃過街道，掃過那些噴湧黑氣的地裂！所過之處，汙穢黑氣被強行淨化、驅散，細小的地裂被恐怖的力量強行抹平！連天空那汙濁的災雲，都被這毀滅性的淨化光環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短暫的缺口，露出一線慘淡卻真實的天光！
那頭龐大的骸骨孽主，發出了絕望而不甘的淒厲咆哮！它體表的黑氣瞬間被蒸發殆儘，露出下麵扭曲醜陋的骨架本體！暗金光環無情地掠過它的身軀，那堅逾精鋼的骨骼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胸腔內那團瘋狂搏動的汙穢肉瘤，如同被投入煉獄熔爐，在尖叫中萎縮、焦化、最終化為飛灰！
僅僅是數息之間！
以皇宮為中心，方圓數裡之內，所有骸骨魔物……為之一空！隻剩下滿地厚厚的、灰白色的骨粉！彌漫的汙穢死氣被滌蕩一空，空氣變得前所未有的“乾淨”，卻也帶著一種毀滅過後的死寂與冰冷！
皇宮結界早已在那光環爆發的瞬間徹底破碎消失。殘存的守軍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周圍空蕩蕩的、鋪滿骨粉的廢墟，看著遠處那具緩緩崩塌解體的孽主殘骸，看著天空中那一道短暫的、慘淡的天光，彷彿置身夢境。
贏了？
就這樣……贏了？
然而，禁閣之內。
噗通！
蕭宸軒在那光環爆發的瞬間，便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眼前一黑，鮮血如同不要錢般從口中湧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眉心的暗金豎痕光芒徹底黯淡下去，隻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彷彿被自身的力量灼傷。魂核之中，那剛剛勉強融合的意識再次變得支離破碎，沉入無邊的黑暗與痛苦。
而他身旁，那座山河永鎮碑頂端的社稷圖卷……
哢嚓……哢嚓嚓……
在發出了這最終一擊後，畫卷之上，那枚符文引爆的核心，那片本就焦黑的空洞，徹底……碎裂開來！如同被砸碎的琉璃，化作無數細小的、失去所有光澤的碎片，簌簌落下！
整個畫卷的光芒瞬間熄滅，變得如同普通的陳舊古畫，表麵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裂痕，尤其是核心區域，幾乎徹底碎裂。畫卷邊緣不再有光絲逸散，徹底……沉寂了下去。
帝師留於世間的最後痕跡……
山河社稷圖的根源之力……
於此一役，近乎……燃燒殆儘。
吳遠亮踉蹌著撲到蕭宸軒身邊，探查到他微弱卻依舊存在的生機，又看向那徹底黯淡碎裂的社稷圖，虎目之中，熱淚終於無法抑製地滾落。
他們守住了這最後的孤島，代價……卻是如此慘重。
帝師……陛下……
他抬起頭，望向結界外那片被短暫淨化的死寂廢墟，望向更遠處天地交接處，那裡，汙濁的災雲依舊厚重，更多的地裂中，似乎又有新的陰影在蠕動。
這淨化的光環，或許……隻是這場浩劫中，一道短暫而慘烈的……休止符。
真正的黑暗，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