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222章 古陵餘燼與蘇醒的戰魂
冰冷，死寂。
唯有自身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心跳，以及身邊吳遠亮那若有若無、彷彿隨時會斷絕的呼吸聲，在絕對的黑暗中勾勒出生命最後的頑強。
青木聖女癱坐在角落，指尖冰冷的靈石早已化為齏粉。那一點點微薄的能量，如同杯水車薪，僅僅讓她乾涸的經脈得到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滋潤，勉強吊住了性命，遠不足以恢複任何實質性的力量。神魂的疲憊與身體的創傷，如同附骨之疽，啃噬著她最後的清明。
她不敢深入調息，必須保留一絲意識警惕外界。裂縫入口處傳來的廝殺聲、爆炸聲以及各種令人心悸的咆哮，雖然比最初似乎遙遠了一些，但從未停歇，如同背景噪音般提醒著她，外麵是何等恐怖的煉獄。
她的目光，大部分時間都落在身邊的兩人身上。
嬰兒被她用撕下的、相對乾淨的衣襟緊緊裹著，貼胸放置，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冰涼的小小身軀。小家夥的氣息依舊微弱，眉心的三色光痕黯淡得幾乎看不見，隻有在極偶爾的抽動時，才會閃過一絲微光，顯示著他仍在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那本能的混沌力場早已消失，他現在脆弱得如同普通嬰孩，甚至更為孱弱。
而吳遠亮……
青木聖女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如同冰冷的岩石。身上那曾短暫燃燒、救他們於危難的深紅光芒，已經徹底熄滅了。那些血色戰紋也完全消失，麵板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白，布滿了可怖的裂紋和乾涸的血痂。他的身體冰冷得嚇人，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溫度。脖頸處的脈搏，微弱到需要屏住呼吸、用手指緊緊按壓才能偶爾察覺到一絲極其緩慢、間隔極長的跳動。
像風中殘燭，並非形容，而是現實。那燭火，已然熄滅，隻剩下一縷幾乎不可見的青煙，隨時會散入虛空。
他燃燒了一切。生命、靈魂、乃至潛藏在血脈最深處、他自己可能都未曾知曉的古老契約。將最後一點力量，化為了帶他們衝出重圍的盾與矛。
代價，就是此刻的油儘燈枯，魂飛魄散在即。
悲傷，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青木聖女。這個來自異鄉、背負著秘密與使命的男人，這個看似粗糲卻有著驚人意誌和隱藏過往的男人，這個與她一路相互猜疑、利用、卻又在最後關頭將後背托付彼此、並肩死戰的男人……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個黑暗、冰冷、被遺忘的角落了嗎？
守陵人……最終，是否也算歸於陵寢？
隻是這歸宿，太過慘烈，太過悲涼。
一滴滾燙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從她眼角滑落，滴落在吳遠亮冰冷的臉頰上，瞬間變得同樣冰冷。
就在淚水落下的刹那——
嗡……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如同幻覺般的嗡鳴，突然從裂縫的更深處傳來。
青木聖女猛地一驚，瞬間繃緊了神經，警惕地望向那片深邃的黑暗。是外麵的怪物發現了這裡？還是這裂縫本身有什麼東西？
她屏住呼吸，仔細感知。
那嗡鳴聲又響了一次，比剛才稍微清晰了一點。並非生物的聲音，更像是一種……極其古老的機械運轉到了極限的摩擦聲，或者是什麼能量裝置在瀕臨耗儘前的最後哀鳴。
與此同時，她感覺到身下的地麵，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空氣中那股淡淡的、古老的同源氣息，似乎也隨之波動了一下。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再次看向吳遠亮。
就在那嗡鳴聲和微弱震動傳來的瞬間，她似乎感覺到，吳遠亮那原本幾乎徹底消失的脈搏，極其微弱地、幾乎是錯覺般地……加速跳動了一下？
是巧合？
她死死盯住吳遠亮灰敗的臉龐，將指尖再次用力按在他的脖頸上。
等待。
時間一點點過去，外麵戰鬥的轟鳴聲似乎都變得遙遠。
嗡……
深處的嗡鳴再次傳來，比前兩次都更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節奏感。
而幾乎就在這嗡鳴響起的同一時刻——
咚！
吳遠亮脖頸下的血管，清晰地、有力地搏動了一次！雖然依舊緩慢，卻不再是那種即將斷絕的微弱，而是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彷彿從無儘沉睡深處被強行喚起的力度！
這不是錯覺！
青木聖女冰藍色的眼眸驟然睜大，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緊接著，更讓她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吳遠亮那灰白死寂的麵板表麵，那些原本已經黯淡消失的血色戰紋，竟然再次浮現了出來！雖然極其暗淡，如同用最淡的硃砂勾勒出的虛影，但它們確實再次出現了！
而且，這些戰紋彷彿活了過來一般，隨著那從深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嗡鳴聲，極其緩慢地、有節奏地明滅著！每一次明滅，都似乎從他身下的大地，汲取著某種微不可查的、冰冷卻厚重的力量！
是這裂縫深處的東西！是那股與鎮陵軍同源的氣息！它在呼喚吳遠亮體內那已然燃儘的戰意？或者說……是在為他補充某種極其特殊的、唯有鎮陵軍血脈或戰意才能吸收的力量？
希望，如同岩漿，瞬間噴湧而出，灼燒著青木聖女幾乎凍結的心臟！
她不再猶豫，用儘全身力氣，艱難地將吳遠亮的身體向著裂縫更深、那嗡鳴聲傳來的方向，一點點地拖動！
每拖動一寸，都幾乎要耗儘她剛剛恢複的那一絲氣力。汗水混合著血水從額頭滑落，但她咬緊牙關，目光堅定。
越往深處，地麵的石板越發完整，牆壁上的刻痕也越發清晰。那是一種風格極其古拙、充滿了鐵血與肅殺之氣的紋路，描繪著巨獸鎮壓、軍陣廝殺、以及某種……環繞著一座通天巨碑的朝拜場景？
鎮淵碑！這些刻痕，絕對與鎮陵軍和鎮淵碑有關！
而那嗡鳴聲，也越發清晰了。
終於，在拖行了大約十幾米後，裂縫到了儘頭。
前方，是一麵巨大的、坍塌了近半的石壁。石壁材質特殊，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即便在無儘的歲月侵蝕和坍塌破壞下，依然能感受到其曾經的堅固與不凡。
石壁之後，似乎是一個更大的空間。
而那嗡鳴聲，以及那股奇異的、冰冷的同源能量波動，正是從坍塌石壁的縫隙中滲透出來的！
青木聖女將吳遠亮儘可能靠近那坍塌的縫隙，讓他直接接觸那從縫隙中彌漫出的、極其稀薄的古老氣息。
果然！
一靠近那裡，吳遠亮身體表麵那暗淡的血色戰紋明滅的速度明顯加快了！彷彿久旱的河床遇到了細微的濕氣，開始本能地汲取！他脖頸下的脈搏，也變得更加有力，雖然依舊緩慢，卻穩定了許多！
他的身體，甚至開始無意識地微微吸收著空氣中那稀薄的能量！
有效！真的有效！
青木聖女欣喜若狂！
她仔細觀察那坍塌的縫隙，發現雖然巨石堆積，但中間似乎有一條極其狹窄的、僅供一人側身勉強通過的缺口，通向後麵那個未知的空間。
裡麵有什麼？是什麼在發出嗡鳴？是什麼能量在維持著吳遠亮最後的生機？
強烈的好奇心和希望驅使著她。她將嬰兒小心地放在吳遠亮身邊，然後深吸一口氣，側著身子，艱難地擠進了那條狹窄的縫隙。
縫隙很短，隻有兩三米。
當她擠過縫隙，看清眼前的景象時，整個人如同被雷霆擊中，徹底僵在了原地，瞳孔因為極致的震驚而收縮到了極點！
眼前，並非她想象中什麼宏偉的陵墓主室或藏寶地。
而是一個……巨大的、殘破的、彷彿經曆了驚天動地大戰後倖存下來的……環形大廳！
大廳的穹頂已經大麵積坍塌，露出外麵扭曲的、彌漫著死亡霧氣的岩層，但依舊能看出其曾經的恢宏。四周的牆壁遍佈巨大的爪痕、腐蝕的坑洞、能量武器燒灼的焦黑印記，以及早已乾涸發黑的、噴濺狀的巨大血跡！
無數殘破的鎧甲、斷裂的兵器、以及各種巨大而怪異的骨骼碎片，散落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無聲地訴說著那場戰爭的慘烈。
而大廳的中央，並非棺槨或祭壇。
而是一座……巨大無比的、由某種暗金色金屬鑄造而成的、布滿了無數複雜管線和符文刻痕的……基座！
這基座同樣殘破不堪，表麵布滿凹痕和裂紋，甚至有一個巨大的缺口，彷彿被什麼恐怖的力量強行撕裂。但從其殘留的結構和那些雖然黯淡卻依舊玄奧的符文來看，這絕非尋常之物！
更讓青木聖女呼吸幾乎停止的是——
在這巨大基座的周圍，整整齊齊地、如同沉默的衛兵般，盤膝端坐著密密麻麻的……骸骨！
這些骸骨，身上都覆蓋著殘破的、製式統一的暗紅色鎧甲，雖然布滿傷痕、沾滿塵埃，卻依舊挺直著脊梁！他們的骨骼，遠比常人粗大堅硬，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玉質光澤，顯然生前都是實力極其強大的修士！
他們的頭顱，無一例外地，微微低垂，麵向中央的基座，彷彿在進行著最後的守護與朝拜。
而他們的胸口鎧甲上，都銘刻著一個相同的、即便經曆了萬古歲月依舊清晰可辨的徽記——一座巍峨的山峰，被一條鎖鏈緊緊纏繞束縛！
鎮陵軍！這些都是鎮陵軍的遺骸！而且看其骨骼玉化的程度和殘留的微弱氣息，生前絕對是鎮陵軍中的精銳強者！
他們……似乎是在守護這座基座時，力戰而亡，最終保持著這個姿勢，化為了不朽的遺骸，繼續執行著他們未儘的職責！
那座基座……是什麼？
青木聖女的目光，艱難地從這令人震撼的殉葬場景中移開，聚焦於中央那殘破的暗金色基座。
基座的核心，是一個巨大的、空蕩蕩的凹槽，看其形狀……似乎原本應該鑲嵌著某種球體？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青木聖女的腦海！
源律引擎……核心？！
這個基座……難道是“創世方舟”源律引擎的一部分？或者說，是其在無聲峽這片區域的……一個次級能量節點？或者說……是一個對接介麵？！
難道說，鎮陵軍當年守護的，不僅僅是鎮淵碑，還包括這些分散在各處、與源律引擎相關的設施？！而這裡，就是其中之一，並且在最後的災難中，被強行破壞，守軍全軍覆沒於此？！
那持續不斷的、微弱的嗡鳴聲，正是從這座殘破的基座深處傳來的！彷彿是其最核心的某個部件，在經曆了萬古歲月後，依舊憑借著殘存的最後一絲能量，在執行著某個未完成的指令，發出不屈的哀鳴！
而那股冰冷的、與吳遠亮產生共鳴的同源能量，也正是從這基座中彌漫出來的！那是……源律引擎殘留的、混合了無數鎮陵軍英靈不屈戰意的……特殊能量餘燼！
就在青木聖女被這發現震撼得無以複加之時——
嗡……！！！
基座的嗡鳴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彷彿感應到了什麼，其表麵那些黯淡的符文，竟然有幾個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微光！
與此同時！
“呃……啊——！！！”
一聲痛苦到極致、卻又帶著無儘蒼涼與戰意的嘶吼，猛地從青木聖女身後的縫隙外傳來！
是吳遠亮！
青木聖女猛地回神，立刻擠出縫隙。
隻見躺在縫隙外的吳遠亮，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他全身那些暗淡的血色戰紋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瘋狂閃爍，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股磅礴的、卻極其混亂狂暴的冰冷能量，正從裂縫深處湧出，瘋狂地湧入他的體內！
這能量太過龐大，太過古老，也太過暴烈！對於他這具早已油儘燈枯、瀕臨破碎的身體而言，根本不是滋養，而是更進一步的摧殘！
“不！停下！”青木聖女驚撥出聲，撲了過去！
但已經晚了！
吳遠亮猛地睜開了眼睛！
但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焦距，也沒有任何屬於他本人的意識！隻有一片無儘的、血紅色的瘋狂戰意，以及……倒映出的無數破碎的、嘶吼著的、正在浴血搏殺的古老身影！
“殺！！！！”
他發出一聲完全不似人聲的、彷彿由千萬個聲音疊加在一起的戰吼，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動作僵硬卻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嘭！
他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岩壁上，堅硬的岩石瞬間崩裂！
他的意識，似乎被那洶湧而來的、混雜了源律餘燼和無數英靈戰意的能量徹底淹沒了！他被那些戰死於此的鎮陵軍英靈的殘念控製了身體！
他變成了一個隻知殺戮、隻知戰鬥、隻知守護那座基座的……戰鬥傀儡！
“吼！”他燃燒著血焰的獨眼，猛地鎖定了距離他最近的、抱著嬰兒的青木聖女，彷彿將她誤認為了闖入此地的敵人，帶著滔天的殺意，一步踏前，那隻剛剛砸碎了岩石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向她砸來！
危機瞬間降臨！
青木聖女臉色慘白，她根本無力抵擋此刻狀態詭異、力量狂暴的吳遠亮！
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