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231章 腐朽之觸與聖樹低語
希望如同初生的嫩芽，剛剛在心田破土，便被驟然襲來的冰冷汙穢強行扼住！
那咕嚕嚕的、如同沼澤毒泡破裂的詭異聲響，那夾雜在純淨生命氣息中令人作嘔的腐朽惡臭，像一根冰冷的毒針，瞬間刺破了青木聖女剛剛獲得的片刻安寧與力量感。
淵毒！
這片埋藏於地底、本該是生命最後淨土的青木遺跡，竟然也未能倖免！
她猛地站起身，將懷中依舊熟睡的嬰兒小心地放在祭壇旁那株翠綠小樹苗的下方。小樹苗似乎感應到嬰兒的特殊，柔和的枝條微微垂下，散發出更加濃鬱的生命光暈，形成一個天然的庇護區域。
做完這一切，青木聖女冰藍色的眼眸中已是一片凜冽的寒霜。周身恢複甚至更勝從前的青木神力澎湃流轉，在她體表形成一層凝實的青色光暈，手中更是由精純能量凝聚出了一柄修長鋒銳的青木之矛。
她如同警惕的母獸，悄無聲息地向著汙穢氣息傳來的方向潛行而去。
越靠近那片區域，空氣中的生命能量就越是稀薄混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冰冷、試圖吞噬一切生機的絕望感。腳下原本溫潤如玉的地麵變得灰暗板結，甚至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粘膩的黑色油狀物。
前方，景象觸目驚心。
大約方圓數十米的範圍，原本應該潔白神聖的玉化林木徹底失去了光澤，變得如同焦炭般枯槁脆弱，枝葉腐爛發黑，不斷滴落著惡心的黏液。地麵被一層不斷鼓泡、翻滾的粘稠黑泥所覆蓋，黑泥之中，隱約可見一些被腐蝕得隻剩骨架的動物殘骸，甚至還有幾具身披早已腐朽破爛的、帶有青木一族風格服飾的人類屍骨！
而那片汙穢區域的中心，果然躺著一個人形的輪廓！
那似乎是一個女子，身穿著與祭壇石刻上風格相似的古老青木族服飾，雖然沾滿了汙穢，卻依舊能看出其材質的不凡和款式的神聖。她大半個身體都浸泡在粘稠的黑泥之中，隻有上半身和一張臉勉強仰麵露出。
而看到那張臉的瞬間，青木聖女的心臟猛地一縮！
那並非活人的麵孔，也並非徹底的死屍。她的麵板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敗與透明，皮下的血管變成了蠕動的黑色紋路，雙眼緊閉，眼窩深處卻不斷有濃稠的黑泥滲出滑落。她的胸口微微起伏著，每一次起伏，都有大量的黑氣從口鼻中吞吐，與周圍的黑泥產生共鳴。
她似乎被淵毒深度侵蝕、汙染，正處於一種非生非死的可怕狀態！既是受害者，本身也成為了汙染源的一部分！
更讓青木聖女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地麵的黑泥彷彿擁有意識，正沿著女子的身體，如同無數細小的黑色觸手，緩慢卻執著地向著不遠處一株相對完好、依舊散發著微弱抵抗白光的白玉樹蔓延，試圖將其也徹底拉入腐朽的深淵！
不能讓它得逞！必須阻止它！
青木聖女眼中厲色一閃，沒有任何猶豫，手中青木之矛驟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
“青華破邪！”
她嬌叱一聲，手臂猛地發力，青木之矛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青色閃電，精準無比地射向那些蔓延的黑色觸手！
嗤——！！！
蘊含著精純生命能量的矛尖與汙穢的黑泥觸手猛烈碰撞，發出瞭如同冷水滴入滾油般的劇烈反應聲！大片的黑泥被青光淨化、蒸發，發出淒厲的尖嘯（並非聲音，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的嚎叫）！
有效！
青木聖女精神一振，雙手快速結印，更多的青色光矛在她身前凝聚，就要再次射出！
然而，就在此時——
那浸泡在黑泥中的女子，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沒有眼白，沒有瞳孔，隻剩下徹底翻滾的、如同最深沉淤泥般的漆黑！無儘的痛苦、怨毒、以及一種冰冷的、吞噬一切的饑餓感，從那雙眼眸中瘋狂溢位！
“呃……啊……”
她喉嚨裡發出破碎不堪的、非人的嘶嗬聲，猛地抬起一隻同樣被黑泥覆蓋、指甲變得烏黑尖長的手，對準了青木聖女！
噗噗噗！
她前方的黑泥猛地炸開，數十條更加粗壯、更加粘稠的黑色觸手如同毒蟒出洞，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瘋狂地抽向青木聖女！這些觸手不僅蘊含著強大的物理力量，更帶著侵蝕能量、汙染神魂的可怕毒性！
青木聖女臉色一變，身形急速後退，同時操控著剛剛凝聚的青色光矛迎擊！
轟轟轟！
青光與黑泥不斷碰撞、湮滅，爆發出陣陣能量漣漪，將周圍腐朽的樹木震得簌簌作響，碎屑紛飛。
青木聖女很快發現，情況遠比她想象的棘手！
那被汙染的女子彷彿能調動整個汙染區域的力量，黑泥近乎無窮無儘，而且極具腐蝕性，她的青木神力雖然能克製淨化，但消耗極大！更重要的是，她投鼠忌器，不敢施展大範圍的攻擊術法，生怕徹底毀掉那女子可能殘存的生機，或者波及到更遠處完好的白玉森林！
戰鬥瞬間陷入了僵持和消耗！
青木聖女依靠著剛剛獲得提升的實力和精妙的身法，不斷閃避、格擋、淨化著源源不斷的黑泥攻擊，卻無法真正突破防禦，傷害到那汙染核心的女子。
這樣下去不行！她的力量遲早會被耗光！必須想辦法切斷那女子與地下黑泥源頭的聯係，或者……找到其弱點！
她一邊戰鬥，一邊急速思考，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那片汙染區域。
突然，她注意到一個細節！
那被汙染的女子，雖然周身都被黑泥覆蓋，但在她的眉心處，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被徹底淹沒的翠綠色光芒，在頑強地閃爍著！每當那點綠光閃爍時，女子攻擊的動作就會出現極其細微的凝滯，那純粹的漆黑眼眸中也會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痛苦掙紮！
那裡！那裡是她殘存的意識或者生命本源還在抵抗的證明！也是可能的突破口！
但想要攻擊到被重重黑泥保護的眉心，談何容易！
就在青木聖女苦思對策之時——
或許是激烈的戰鬥波動驚擾了沉睡，或許是感受到了母親正在苦戰，祭壇方向，嬰兒突然發出了響亮的啼哭聲！
哇——！
這哭聲如同擁有某種奇異的力量，穿透了能量的爆鳴，清晰地傳遍了這片地下空間。
奇跡發生了！
在那哭聲傳來的瞬間，整個白玉森林，包括那株祭壇上的翠綠小樹苗，都彷彿被注入了活力，散發出的生命光暈驟然明亮了一瞬！柔和而浩瀚的生命能量如同潮汐般蕩漾開來！
而被汙染區域中心，那女子眉心那點微弱的翠綠光芒，彷彿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和滋養，猛地亮了一下！雖然依舊微弱，卻無比堅定！
“啊……！”女子發出了更加痛苦、卻似乎夾雜著一絲清醒的嘶嚎，抬起的手臂猛地僵住，抱住了自己的頭顱，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周身的黑泥也隨之變得混亂、沸騰，攻擊出現了巨大的破綻！
好機會！
青木聖女雖不明白具體原因，但戰機稍縱即逝！她眼中精光爆射，將所有力量灌注於雙腳，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間突進！
同時，她雙手合十，然後猛地向前推出！
“青木禁法——生命縛鎖！”
無數閃爍著複雜符文的青色光鏈從她掌心爆發而出，並非攻擊，而是如同靈蛇般繞過混亂的黑泥觸手，精準無比地纏繞在那女子的四肢和軀乾之上！
光鏈與黑泥接觸，發出劇烈的嗤嗤聲，青煙直冒，但成功地將她暫時束縛住！
而青木聖女本人，則已經衝到了女子的麵前！她並指如劍，指尖凝聚著最精純、最凝聚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最鋒利的手術刀，直刺向女子眉心那一點掙紮的翠綠！
這一擊，並非毀滅，而是……淨化與喚醒！賭的是那一點綠光代表的殘存意誌！
指尖觸及眉心的刹那——
轟！！！
青木聖女隻覺得自己的意識彷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強行拉扯著，墜入了一個冰冷、黑暗、充滿了無儘痛苦與絕望的漩渦！
無數破碎的畫麵、混亂的情緒、淒厲的哀嚎，如同洪水般衝垮了她的感官！
她看到了……看到了這片聖地曾經的祥和與美好，看到了族人們在此祈禱、生活、守護。
看到了那恐怖的、如同滅世洪水般的漆黑潮汐從天而降，吞噬一切，汙染萬物。
看到了眼前的女子——她是此地最後的守護祭司——如何帶領殘存的族人拚死抵抗，如何啟動聖地最後的封印試圖隔絕汙染。
看到了封印最終被攻破，族人一個個在痛苦中異化、墮落、相互吞噬。
看到了守護祭司為了保護聖地核心（那株小樹苗），毅然以身引毒，將大部分汙染之力強行納入己身，承受著永無止境的折磨，化為了這不生不死的怪物，卻也奇跡般地將汙染暫時禁錮在了這片區域，未能徹底擴散……
無數的痛苦、絕望、不甘、以及最後那絲守護的執念，如同刻刀般狠狠鑿刻著青木聖女的靈魂！
她感受到了守護祭司那萬古不變的痛苦！
“淨化……我……求求你……”
“守護……生命之種……”
“小心……深淵……之眼……”
“它們……在尋找……鑰匙……”
斷斷續續的、充滿了極致痛苦的祈求意念，直接傳遞到青木聖女的意識深處。
青木聖女淚流滿麵，既是因那磅礴的痛苦，也是因這悲壯的守護。
她不再猶豫，將所有的意誌和力量，都灌注於那一指之中！不再是攻擊，而是引導！引導著那浩瀚的生命能量，引導著來自嬰兒和聖樹苗的希望之力，如同最溫柔的清泉，衝刷向守護祭司被汙染腐蝕的靈魂核心！
“安息吧……同袍……”青木聖女在心中默唸，“你的職責……由我繼承！”
嗤——！！！
更加劇烈的反應爆發了！守護祭司的身體劇烈抽搐，口中發出非人的慘嚎，大股大股濃稠的黑煙從她七竅中瘋狂湧出，試圖做最後的抵抗！
但此刻的青木聖女，得到了整個聖地生命力量的加持，意誌堅定如鐵！
淨化之力勢如破竹，那點眉心的翠綠光芒越來越亮，迅速驅散著周圍的黑暗！
最終，當最後一絲黑氣被逼出體外，守護祭司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眼眸不再是純粹的漆黑，而是恢複了一絲清澈的碧綠，雖然依舊充滿了無儘的疲憊與痛苦，卻帶著一絲解脫的釋然。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青木聖女，嘴角極其艱難地、微微向上牽動了一下，似乎想表達一個感謝的笑容。
然後，她的身體，從那被黑泥汙染的部分開始，如同風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消散，化作最精純的能量粒子，融入了周圍的土地之中。
她終於……從萬古的痛苦中解脫，回歸了這片她誓死守護的土地。
隨著汙染核心的消散，地麵那些粘稠的黑泥彷彿失去了主心骨，不再沸騰湧動，而是開始快速凝固、乾涸、最終化為灰白的粉末，失去了所有活性。
這片被汙染的區域，雖然暫時無法恢複生機，但至少，那持續擴散的腐朽之觸，被止住了。
青木聖女脫力般地半跪在地，劇烈地喘息著，額頭布滿冷汗，剛才的淨化過程對她的精神和力量都是巨大的考驗。
她看著守護祭司消失的地方，心中充滿了悲慟與敬意。
就在這時，那株祭壇上的翠綠小樹苗無風自動，一片晶瑩剔透、天然生有金色葉脈的葉子緩緩飄落，如同擁有靈性般，落在了青木聖女的手中。
葉子觸手溫潤，蘊含著龐大的生命資訊和一段更加清晰的、來自遠古的意念——
“……後來者……循葉之指引……往地脈深處……”
“……‘源生殿’內……藏有先祖……應對‘腐朽’之遺物……”
“……然……殿外有‘枯榮守衛’……非血脈純淨、心誌堅定者……不可入……”
“……一切……為了……新生……”
源生殿？枯榮守衛？應對腐朽之遺物？
青木聖女握緊手中的葉片，感受著其中傳來的微弱方向感應，冰藍色的眼眸中再次燃起堅定的火焰。
前方的路，似乎更加清晰，卻也更加危險了。
她站起身，走回祭壇，抱起了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哭泣、正睜著大眼睛好奇望著她的嬰兒。
“孩子，”她輕聲低語，彷彿是對嬰兒說，也彷彿是對自己宣誓，“我們一起去看看，先祖們……為我們留下了什麼。”
她最後看了一眼這片重歸平靜、卻依舊傷痕累累的地下聖地，握緊那枚指引之葉，邁開了腳步，向著森林更深處、向著地脈的源頭，堅定行去。
她的背影，融入了白玉森林的柔和光暈之中，彷彿一位接過了萬古薪火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