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237章 守墓之怒與深淵之醒
滅頂之災!
這個詞從未像此刻這般真實而冰冷地攥緊了青木聖女的心臟!
腳下的大地如同暴怒的巨獸般瘋狂顛簸、撕裂!巨大的水晶簇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紛紛斷裂、倒塌,砸落在地,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濺起漫天閃爍著星輝的黑色砂礫!遠處的迷霧被無形的力量粗暴攪動,露出其後更多坍塌的古老遺跡和蘇醒的恐怖陰影!
空氣中那維持了萬古的“沉眠”法則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暴虐、饑餓、足以讓靈魂凍結的毀滅意誌,正從山穀最深處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上!
那隻由純粹本源淵毒構成的、巨大到無法想象的“深淵之眼”僅僅是蘇醒時散逸的些許氣息,就已經讓整個沉眠之穀陷入了崩潰的邊緣!無數相對弱小的沉眠者遺骸在這恐怖意誌的汙染下,開始劇烈顫抖、異化,骨骼扭曲重組,眼眶或核心處亮起汙穢的紅光,發出無聲的咆哮,掙紮著要從萬古的長眠中爬起,化為毀滅的爪牙!
而更讓她頭皮發麻的是,那股冰冷熟悉的、屬於淵瞳的意念,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趁著這天地劇變、法則崩亂的瞬間,精準地鎖定了他她的位置,正以一種令人心悸的速度突破外圍紊亂的能量場,疾馳而來!
前有滅世凶物蘇醒,後有詭異強敵追殺!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青木聖女抱著因恐懼而啼哭的嬰兒,在這天崩地裂般的災難景象中,渺小得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勒緊,幾乎要讓她窒息。
跑?往哪裡跑?在這徹底失控崩潰的山穀裡,每一步都可能踩醒另一個恐怖的存在!
戰?拿什麼戰?麵對那僅僅是氣息就讓她神魂戰栗的深淵之眼,她的力量渺小得可笑!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辜負了源生殿的犧牲,辜負了蔚藍淚滴的饋贈,辜負了所有人的期望……
就在她意識幾乎要被絕望吞噬的刹那——
“哼!”
一聲冰冷、蒼老、卻蘊含著無可置疑的威嚴與怒意的哼聲,如同九天之上的驚雷,驟然炸響在每一個瘋狂肆虐的能量亂流和靈魂嘶嚎之中!
這聲冷哼並不響亮,卻彷彿蘊含著某種至高無上的規則之力,瞬間壓過了所有的轟鳴、碎裂聲、以及那深淵意誌的咆哮!
瘋狂震動的大地猛地一滯!
正在倒塌的水晶和廢墟凝固在半空!
那些剛剛異化、試圖爬起的沉眠者傀儡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按回地麵,眼中的汙穢紅光瞬間黯淡、熄滅!
就連那從穀底彌漫而上的、暴虐的深淵意誌,都彷彿被這突如其來的嗬斥所阻,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
整個混亂崩壞的沉眠之穀,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青木聖女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希望光芒!
是守墓人!那個枯槁、死寂、彷彿與山穀融為一體的守墓人!他終於出手了!
隻見山穀上方的灰暗天空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佝僂、瘦小的灰色身影。
他依舊披著那件破爛的鬥篷,拄著那根歪扭的枯木杖,看起來毫不起眼。
但此刻,他的身上,卻散發出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令天地為之色變的恐怖氣息!
那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種……如同億萬座大山同時傾覆、如同萬古星空同時隕滅的、沉重到極致的憤怒與威嚴!
他緩緩抬起頭,兜帽的陰影下,那兩點灰燼般的目光驟然亮起,化作了兩輪灼灼的、彷彿能焚儘世間一切汙穢的灰色烈陽!
他的目光,首先冰冷地掃過正在高速逼近的淵瞳方向。
“宵小之輩……也敢趁亂踏足禁地……滾!”
他並未有任何動作,隻是對著那個方向,冷冷地吐出了一個字!
“滾”字出口的瞬間!
正在強行突破能量亂流的淵瞳,彷彿迎麵撞上了一堵無形卻堅不可摧的億萬鈞鐵壁!
他周身的護體暗影瞬間爆碎!整個人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悶哼,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甚至能聽到清晰的骨骼碎裂聲!他眼中充滿了駭然與難以置信,根本無法理解這突如其來的、完全超出他認知的恐怖力量!
隻一擊,甚至未曾照麵,便將詭異強大的淵瞳直接重創逼退!
緊接著,守墓人那如同灰色烈陽的目光,猛地投向山穀最深處的、那迷霧翻騰、恐怖意誌源頭的地方!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冰冷,帶著一種彷彿積攢了萬古的厭棄與殺意:
“還有你……肮臟的孽障……睡了這麼久……還是不老實……”
“既然自己不想睡……那就……”
“永遠……閉上眼吧!”
他緩緩舉起了手中那根看似隨時會斷掉的枯木杖。
隨著他的動作,整個沉眠之穀……不,是這片天地間所有的“沉寂”、“死亡”、“終結”、“遺忘”的法則,彷彿聽到了君王的號令,以前所未有的活躍度瘋狂彙聚而來!
地麵那些黑色的星輝砂礫無風自動,懸浮而起!
無數倒塌的廢墟、沉寂的遺骸、甚至包括那塊失去光澤的蔚藍淚滴水晶,都微微震顫起來,散發出屬於各自的、沉寂了萬古的“終末”氣息!
天空變得更加灰暗,光線徹底消失,彷彿連時間本身都在走向最終的沉寂!
守墓人將那彙聚了無法想象力量的枯木杖,對著山穀深處,輕輕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絢爛奪目的光華。
隻有一種……絕對的、不容抗拒的、“抹除”與“歸寂”的意誌,如同無形的潮水,無聲無息地向著山穀深處蔓延而去。
所過之處,那些被深淵意誌汙染而異化、剛剛爬起一半的傀儡,瞬間僵住,然後如同風化了億萬年的沙雕般,無聲無息地崩塌、化為最原始的塵埃,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翻滾的迷霧被強行撫平、消散。
露出了山穀最深處的可怕景象——
那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深不見底的坑洞。坑洞的中心,一顆龐大如山脈、完全由沸騰翻滾的漆黑淵毒構成的巨眼,正緩緩抬起!巨眼之中,沒有任何理智,隻有最純粹、最原始的吞噬與毀滅**,它的目光所及之處,空間都在扭曲、腐爛!
這就是深淵之眼!淵毒本源的顯化之一!
然而,此刻,這顆恐怖無比的巨眼,正迎上了守墓人那輕描淡寫點出的、代表著絕對“歸寂”的意誌浪潮!
嗤——!!!
兩種截然相反、卻同樣恐怖到極致的本源力量,無聲無息地碰撞在了一起!
沒有聲音,卻比任何巨響都要可怕!那是法則層麵的激烈對抗與湮滅!
深淵之眼瘋狂地沸騰、咆哮(意念上的),試圖用那無儘的汙穢與吞噬之力汙染、同化那股歸寂意誌。
但守墓人的力量,彷彿天生就是它的剋星!那歸寂的意誌如同最冰冷的絕對零度,所過之處,沸騰的淵毒迅速失去活性、凝固、然後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一點點地消失!
巨眼發出了痛苦而暴怒的無聲嘶嚎,它劇烈地掙紮著,試圖完全睜開,爆發出全部的力量!
但守墓人隻是冷漠地注視著它,手中的枯木杖再次微微向前一點。
“鎮。”
又一個字吐出。
更多的、源自這片埋葬了無數時代遺跡的沉眠之穀本身的終末力量被引動,化作無數灰黑色的、代表著“永眠”的法則鎖鏈,憑空出現,纏繞上那顆掙紮的巨眼,強行將其向下鎮壓、拖回那無儘的深淵坑洞之中!
巨眼的掙紮越來越微弱,表麵的漆黑光芒急速黯淡,最終,帶著無儘的不甘與怨毒,被那無數的法則鎖鏈硬生生地拖回了坑洞深處,消失不見。
那彌漫整個山穀的恐怖毀滅意誌,也隨之如同潮水般退去。
守墓人再次揮動枯木杖,那巨大的坑洞入口處,地麵轟然合攏,無數古老的石碑和符文從地下升起,形成了一道更加厚重、更加複雜的封印,將下方徹底鎮封。
做完這一切,天空中的異象緩緩消散,震動停止,那些懸浮的砂礫和廢墟重新落回地麵。
山穀再次恢複了死寂。
但這一次的死寂,不再是之前的永恒凝滯,而是帶著一種大戰過後、消耗巨大的疲憊與空曠。
守墓人佝僂的身影從空中緩緩落下,重新站在了那座古老的懸索橋頭。他身上的恐怖氣息已然收斂,再次變回了那副枯槁、死寂的模樣,甚至……他的身影看起來比之前更加淡薄了一些,彷彿剛才那驚天動地的出手,對他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
他微微喘息著,拄著柺杖,抬起頭,那灰燼般的目光穿越逐漸平息的塵埃,落在了依舊處於極度震驚中的青木聖女身上。
他的眼神複雜無比,有疲憊,有審視,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最終化為一聲淡淡的歎息。
“現在……你明白……這裡的‘規矩’……為何不容觸犯了嗎?”
青木聖女如夢初醒,看著眼前這個看似不起眼、卻擁有著近乎神明般力量的守墓人,心中充滿了後怕、震撼以及無儘的感激。
她緩緩跪倒在地,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晚輩……明白了!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她此刻才真正理解,守墓人守護的究竟是什麼,他那萬古的孤寂背後,承擔著怎樣可怕的責任和壓力。方纔若不是他出手,此刻她和嬰兒早已化為飛灰。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灰燼般的目光掃過她懷中嬰兒眉心那層蔚藍光膜,微微停頓了一下。
“蔚藍之淚的饋贈……倒是與你懷中的‘變數’有緣……”他低聲自語了一句,隨即又看向青木聖女,“此地……經此擾動,已非久留之地。封印雖加固,但那孽障既已蘇醒一次,便難保不會有第二次……且方纔那宵小雖被擊退,但其背後勢力……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他的意思很明顯,這裡也不安全了,她必須儘快離開。
青木聖女心中一緊,連忙問道:“請前輩指點,晚輩該去往何處?”
守墓人抬起枯槁的手指,指向峽穀的另一個方向,那邊是更加荒涼、更加未知的區域。
“穿過這片穀地……繼續向北……跨越‘歎息之脊’……或許……能在‘遺忘墳丘’找到一絲……關於遠古盟約的線索……”他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透露這些資訊對他而言也是一種負擔,“那是……更久遠的時代……留下的……碎片……或許……對你們有用……”
遠古盟約?遺忘墳丘?
又是兩個陌生的地名,卻似乎指向了更加古老的秘密。
“記住……”守墓人的聲音變得極其嚴肅,“今日之事……不得對外提及半分。離穀之後……生死……各安天命。”
說完,他不等青木聖女回應,便緩緩轉過身,身影如同融入霧氣般,漸漸變淡,最終徹底消失在那座古老的懸索橋頭,彷彿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青木聖女一人,跪在依舊殘留著大戰痕跡的死寂山穀中,懷中抱著終於停止哭泣、再次睡去的嬰兒,心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恍惚,以及對前路的茫然與沉重。
守墓人指明瞭方向,卻也預示著更大的艱難。
她緩緩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埋葬了無數英勇與犧牲、沉睡著滅世凶物的山穀,將“歎息之脊”和“遺忘墳丘”牢牢記住。
然後,她抱緊孩子,握緊權杖,向著守墓人指引的北方,邁開了更加堅定、卻也更加謹慎的步伐。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穀北部的迷霧與廢墟之中。
身後,那座懸索橋依舊寂靜橫亙,橋頭的石碑上,“亡者止步,生者慎入”的銘文,在灰暗的天光下,顯得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