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314章 計陷天牢 情劫至
蕭煜深夜冒險前來帶來的訊息——北狄使臣與蘇文瀚密會,南疆黑蠱部圖騰現身宮中——如同兩塊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洶湧的深潭,在瓔珞心中激起驚濤駭浪。然而,未等她與蕭煜商議出應對之策,也未等那句“信我”帶來的微妙心安沉澱下去,一場更為迅猛、更為致命的風暴,已裹挾著雷霆之勢,驟然降臨!
次日黎明,天色未明,一層陰鬱的灰霾籠罩著皇城,壓抑得令人窒息。
攬星樓內,瓔珞正對鏡梳妝,試圖掩飾一夜未眠的憔悴與體內因昨夜強行催動生機之力探查慈寧宮而殘留的經脈隱痛。流螢捧著剛煎好的安神湯,眉宇間憂色重重。
“公主,您臉色還是不好,今日便稱病不出吧?奴婢總覺得……這心裡七上八下的。”
瓔珞撫摸著袖中那麵依舊帶著些許餘溫的菱花鏡,鏡影彼岸,光繭破碎的景象與青木姐姐那絕望的眼神如同夢魘,反複在她腦海中閃現。現實與鏡影的雙重壓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她強自鎮定,正欲開口,忽聽得樓外傳來一陣沉重、急促且充滿肅殺之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迅速將攬星樓包圍!
“砰——!”
殿門被一股巨力猛地撞開,木質門栓應聲斷裂!凜冽的晨風裹挾著深秋的寒意倒灌而入,吹得殿內帷幔狂舞,燭火明滅不定。
為首之人,乃是皇帝身邊最為信任的禦前侍衛統領,高鋒。他身著玄甲,腰佩禦賜金刀,麵容冷硬如鐵,身後跟著兩列手持玄鐵鎖鏈、眼神銳利的精悍侍衛。這股突如其來的煞氣,瞬間衝散了攬星樓內最後一絲寧靜祥和的假象。
流螢驚得手中的藥碗“哐當”一聲摔在地上,褐色的藥汁四濺,如同潑灑開的不祥預兆。
高統領目光如電,精準地落在剛剛站起身的瓔珞身上,他甚至沒有行禮,直接展開手中一卷明黃的絹帛,聲音洪亮而冰冷,如同宣判:
“奉陛下諭:祥瑞公主夏侯瓔珞,身負異術,不思報效皇恩,反以邪魔魘鎮之法,詛咒太後鳳體,意圖禍亂宮闈,其心可誅!證據確鑿,不容抵賴!即刻褫奪封號,剝去服製,押入天牢水獄,嚴加看管,聽候發落!攬星樓一應人等,皆收監待審!欽此——!”
邪術魘鎮?詛咒太後?
每一個字都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瓔珞的耳膜,刺入她的心臟!她渾身血液彷彿在這一瞬間凍結,臉色刹那間蒼白如雪,連指尖都失去了溫度。
怎麼會……這麼快?如此直接,如此狠絕!甚至沒有審問,沒有查證,直接定了這十惡不赦之罪!
“不!不可能!公主是冤枉的!公主昨日還在為太後娘娘祈福!”流螢猛地撲跪在地,聲音淒厲,帶著哭腔,“高統領,陛下明鑒啊!公主是被人陷害的!”
高鋒麵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隻一揮手:“拿下!”
兩名如狼似虎的侍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便要去扭押瓔珞。
“放肆!”瓔珞猛地後退一步,清冷的眼眸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那是在絕境中被激發出的、屬於夏侯瓔珞的驕傲與堅韌,“本宮乃陛下親封的祥瑞公主,即便有罪,亦需三司會審,豈容爾等如此折辱!”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高鋒:“高統領,你口口聲聲證據確鑿,證據何在?”
高鋒眼神微閃,似是被她此刻的氣勢所懾,但依舊冷硬地道:“公主殿下,末將隻是奉旨行事。證據……自然已在陛下禦前。”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至於何在……公主殿下昨日在慈寧宮佛堂‘祈福’之後,是否遺落了一枚……以人發纏繞、以血書符的桐木人偶?”
人偶?桐木人偶?魘鎮之物!
瓔珞腦中“嗡”的一聲,幾乎站立不穩。是了!是了!昨夜那陰寒死氣的反噬,不僅僅是阻止她探查太後病情,更是為了在她心神震蕩、氣息紊亂之際,將這等汙穢之物悄無聲息地放入她的身上或是遺落在佛堂!好精密的算計!好毒辣的心腸!
慕容清!蘇文瀚!定是他們!
此刻,任何辯白在這“鐵證”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皇帝本就因太後病重心存疑慮,此刻這“魘鎮”之物,恰好擊中了他最敏感、最忌諱的神經——巫蠱之術,曆來是宮廷大忌,更何況是針對太後的詛咒!
她不再徒勞掙紮,任由兩名侍衛上前,粗暴地卸去了她發間的珠釵,剝去了那身象征身份的公主服製,隻餘下一襲素白中衣。冰冷的玄鐵鎖鏈套上她纖細的手腕和脖頸,那沉重的寒意,瞬間浸透了四肢百骸。
“公主——!”流螢哭喊著想要衝過來,卻被另一名侍衛死死按住。
瓔珞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看向高鋒,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煩請高統領轉告父皇,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瓔珞……等著父皇還我清白。”
說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單薄的脊背,主動向著殿外走去。晨光熹微中,她身著囚服,頸戴鎖鏈,步履卻異常沉穩,那清絕的側臉在逆光中勾勒出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
就在她踏出攬星樓殿門的刹那,袖中那麵菱花鏡,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幾乎要灼傷她肌膚的滾燙!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心悸與靈魂被撕裂般的痛楚猛地襲來!
鏡影彼岸的景象,不受控製地、清晰地投射在她的腦海之中——
那守護了青木與嬰兒不知多久的乳白色光繭,在蝕靈迷霧巨爪持續不斷的、狂暴的碾壓下,終於支撐到了極限!如同精美的瓷器般,光繭表麵那蛛網般的裂痕驟然擴大,伴隨著一聲彷彿響徹在靈魂深處的、清脆的“哢嚓”聲,徹底崩碎成無數飄零的光點,瞬間被周圍貪婪的灰色迷霧吞噬殆儘!
光繭破碎的中央,青木聖女的身影徹底暴露在蝕靈迷霧之下!她猛地噴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周身殘存的三色光華如同風中殘燭,劇烈搖曳,幾乎熄滅!她死死地將懷中哭聲已然微弱的嬰兒護在胸口,抬頭望向那遮天蔽日、帶著毀滅氣息碾壓而下的巨爪,眼中是玉石俱焚的瘋狂與無儘的眷戀……
“姐姐——!”瓔珞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呐喊,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現實世界的構陷與囚禁,鏡影彼岸的破碎與絕境,兩股巨大的絕望如同滔天巨浪,同時將她淹沒!她喉頭一甜,一股腥甜湧上,又被她死死嚥下。
眼前一陣發黑,她踉蹌了一步,幾乎栽倒在地,卻被身旁的侍衛粗暴地拽起。
現實與鏡影,她所在意、所守護的一切,似乎都在這一刻,徹底塌陷了。
……
天牢,位於皇城最陰濕的地下深處。這裡終年不見陽光,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血腥味以及一種絕望的氣息。水獄更是天牢中最令人談之色變的地方,冰冷的汙水沒過小腿,水中似乎還有不明生物遊弋,四周石壁滑膩,滴答著水珠,僅有高處一個狹窄的鐵窗透進一絲微弱的天光。
“嘩啦——”沉重的鐵鏈聲響,水牢的鐵門被開啟。
瓔珞被推了進去,冰冷的汙水瞬間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和鞋襪,刺骨的寒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脖頸和手腕上的玄鐵鎖鏈更是沉重冰冷,提醒著她此刻的處境。
牢門在她身後重重關上,落鎖的聲音在幽閉的空間裡回蕩,格外刺耳。
侍衛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水滴聲和偶爾不知從哪個牢房傳來的、壓抑的呻吟或瘋癲的囈語。
瓔珞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著汙水的寒意一點點侵蝕身體,心卻比這汙水更冷。她蜷縮起身體,緊緊抱住雙臂,指甲深深掐入臂膀的皮肉之中,試圖用疼痛來維持清醒,抵禦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絕望與無助。
完了嗎?就這樣結束了嗎?
被冠以魘鎮的罪名,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水牢,等待她的,會是怎樣的結局?一杯毒酒?一條白綾?還是……更殘酷的刑罰?
那鏡影彼岸的姐姐呢?光繭破碎,她如何能在蝕靈迷霧的巨爪下倖存?還有那個承載著前朝帝星最後血脈的嬰兒……
她該怎麼辦?蕭煜……他此刻在哪裡?他知道了嗎?他……能做什麼?皇帝盛怒之下,證據“確鑿”之下,他若強行介入,是否會引火燒身?
無數的念頭如同毒蛇,啃噬著她的理智。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如此渺小。在這皇權與陰謀的碾壓下,她這點微末的力量和智慧,根本不堪一擊。
就在這時,袖中那滾燙的菱花鏡,溫度竟奇跡般地緩緩降了下來,雖然依舊比平日溫熱,卻不再灼人。甚至,一絲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意念,試圖傳遞過來。
是青木姐姐!她還沒死!
瓔珞心中猛地一顫,如同在無儘黑暗中看到了一縷微光。她立刻集中所有精神,感應那縷意念。
“……瓔……珞……彆……怕……”青木的聲音虛弱得彷彿隨時會消散,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光繭……雖碎……但……靜慧師太……留下的……本源……護住了……我們……一時……無礙……”
一時無礙!姐姐還活著!
巨大的慶幸讓瓔珞幾乎落淚。但青木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但……蝕靈迷霧……已被……徹底引動……它在……吞噬……此方……世界……的……本源……現實世界的……惡意……陰謀……殺戮……是……最好的……滋養……瓔珞……必須……阻止……他們……否則……鏡影……崩塌……現實……亦將……不存……”
現實世界的陰謀與殺戮,正在加速鏡影世界的崩塌!而鏡影世界的崩塌,最終也會反噬現實!
這是一個死亡的迴圈!
她必須阻止!可她如今身陷囹圄,自身難保,如何阻止?
“……鏡……菱花鏡……”青木的意念愈發微弱,“它……在……吸收……外界……能量……產生……異變……或許……是……契機……小心……皇帝……他……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
意念徹底中斷了,無論瓔珞如何呼喚,再無回應。
菱花鏡在吸收外界能量產生異變?是因為昨夜慈寧宮的死氣反噬?還是因為……這充滿絕望與惡意的天牢環境?
瓔珞緊緊握住菱花鏡,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嘗試著,將自己體內那微弱的生機之力,小心翼翼地注入鏡中。
這一次,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那鏡麵上的淡金色紋路,竟再次浮現,並且比之前更加清晰、複雜!而且,紋路之中,似乎隱隱流淌著一絲極其細微的、與她同源卻又更為精純的生機之力!是了,這鏡子,似乎能將她注入的力量提純、轉化?
更讓她震驚的是,當她集中精神於鏡麵時,那鏡麵不再僅僅映照出她蒼白的麵容,而是彷彿變成了一麵水鏡,隱隱約約地,她似乎“看”到了……水牢之外的景象!
不是清晰的影象,而是一種模糊的感知——感知到一股熟悉、冷冽而強大的氣息,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衝破層層阻礙,向著天牢的方向而來!
是蕭煜!他來了!
幾乎就在她感知到蕭煜氣息的下一刻,天牢深處那死寂的甬道中,傳來了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以及獄卒驚慌失措的阻攔聲。
“侯爺!侯爺留步!此乃陛下親命關押的重犯要地,沒有陛下手諭,任何人不得……”
“滾開!”蕭煜那壓抑著狂暴怒氣的聲音,如同驚雷般炸響在幽深的甬道中,帶著一種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決絕,“本侯今日便要見她!誰敢攔我?!”
緊接著,便是兵刃碰撞的鏗鏘聲,獄卒的悶哼聲,以及鎖鏈被暴力劈開的刺耳聲響!
那聲音越來越近,帶著無可阻擋的氣勢,最終停在了瓔珞所在的水牢門外。
“哐當——!”
一聲巨響,水牢那厚重的鐵門,竟被人從外麵一腳狠狠踹開!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幾乎碎裂。
門外,蕭煜持劍而立。他依舊是一身玄色常服,卻沾染了點點血跡,不知是他人的,還是他自己的。墨發微亂,幾縷散落在額前,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赤紅一片,裡麵翻滾著滔天的怒火、無法掩飾的心疼,以及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他手中長劍猶在滴血,劍鋒所指,無人敢近。
他一步踏入汙濁的水中,目光瞬間便鎖定了蜷縮在角落、渾身濕透、臉色蒼白、頸帶鎖鏈的瓔珞。
那一刻,他眼底的風暴幾乎要毀滅一切。
“瓔珞……”他聲音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碾磨出來,帶著無法言喻的痛楚。
他幾步衝到她的麵前,甚至顧不得那汙穢的積水,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觸碰她,卻在看到她脖頸上那冰冷的鎖鏈和蒼白脆弱的臉頰時,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最終化為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石壁上!堅硬的石壁竟被他砸得碎石飛濺!
“他們竟敢……如此對你!”他低吼著,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瓔珞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如同修羅般闖入絕境的男人。他來了,不顧一切地來了。在這一刻,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權衡、所有的疏離計劃,似乎都土崩瓦解。淚水毫無征兆地湧出,混合著臉上的水漬,蜿蜒而下。
“蕭煜……”她喚了他的名字,聲音帶著哽咽與無法言說的委屈。
這一聲呼喚,徹底擊碎了蕭煜最後一絲克製。他猛地伸出手,不是觸碰,而是用力將她整個人緊緊地、緊緊地擁入懷中!那力道之大,彷彿要將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分毫。
他玄色的衣袍瞬間被汙水浸透,但他渾不在意。他的懷抱寬闊而溫暖,帶著風塵仆仆的氣息和一絲血腥味,卻奇異地驅散了些許這水牢的陰寒與絕望。
“彆怕。”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承諾,“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
他鬆開她一些,雙手捧住她冰冷的臉頰,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那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洶湧的情感:“告訴我,怎麼回事?那魘鎮之物……”
“是陷害。”瓔珞迎著他的目光,迅速將昨日慈寧宮遭遇死氣反噬,以及高統領所言桐木人偶之事簡要說出,“……他們算計好了時間,在我力量被反噬、心神不穩時動了手腳。目標,不僅僅是我,恐怕還有……太後。”她頓了頓,補充道,“我與太後提及過‘幻夢引’,昨日祈福,或許也被他們解讀為探查。”
蕭煜眼神冰寒刺骨:“慕容清!蘇文瀚!好!很好!”他幾乎是咬著牙念出這兩個名字,“他們這是要一石二鳥,既除了你這眼中釘,又能讓太後……永遠閉上嘴!”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眼底的心疼幾乎要溢位來:“你受苦了。”他的指腹輕輕擦過她臉頰的淚痕,動作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輕柔,“我已派人去查那製作人偶的源頭,以及昨日佛堂當值的所有宮人。隻要找到一絲破綻……”他眼中厲色一閃。
“沒用的。”瓔珞搖頭,聲音帶著疲憊,“他們既然敢做,必然已將首尾處理乾淨。那宋典衣不就是例子?”
蕭煜沉默片刻,眼中卻燃起更盛的火焰:“即便證據被毀,我也自有辦法讓他們付出代價!”他看著她,語氣斬釘截鐵,“你聽著,夏侯瓔珞,給我好好活著,撐住!天塌下來,有我蕭煜替你頂著!我這就去麵聖!”
他說著,便要起身。
“不可!”瓔珞急忙拉住他的衣袖,“陛下正在盛怒之中,你此刻前去,無異於火上澆油!甚至會連累你……”
“連累?”蕭煜猛地回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那裡麵翻滾的情緒複雜而濃烈,有憤怒,有心疼,更有一種近乎霸道的佔有慾,“從昨夜開始,你我之間,還分什麼連累不連累?”
他這話,含義太深,幾乎是將那層曖昧的窗戶紙徹底捅破。瓔珞臉頰一熱,心跳驟然失序。
他俯身,靠近她,兩人鼻尖幾乎相觸,呼吸交融。在這汙穢絕望的水牢中,他的氣息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你是我蕭煜的人。”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誰敢動你,便是與我蕭煜為敵,與整個靖淵侯府為敵!皇帝……也不例外!”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瓔珞耳邊。如此大逆不道,如此狂妄霸道,卻在此刻,奇異地撫平了她心中所有的恐懼與不安。
他還想說什麼,甬道外卻再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一個尖細而惶恐的聲音:
“侯爺!侯爺!陛下……陛下召您即刻前往紫宸殿見駕!說是……說是為北狄使團遞交國書一事,需您……當麵解釋!”
是蕭煜身邊的內應。
蕭煜眉頭狠狠一擰,眼中戾氣更重。皇帝此時召見,還是為了北狄使團之事,分明是調虎離山,或者……是蘇文瀚等人的又一重算計!
他低頭看向瓔珞,眼中是萬分的不捨與擔憂。
“去吧。”瓔珞反而冷靜下來,鬆開了抓著他衣袖的手,聲音恢複了平靜,“我等你。”
簡單的三個字,卻蘊含了無限的信任與托付。
蕭煜深深看了她一眼,彷彿要將她此刻的模樣刻入靈魂深處。他猛地俯身,在她冰涼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滾燙而鄭重的吻。
“等我。”
說完,他毅然轉身,玄色的身影如同來時一般,帶著一身煞氣與決絕,大步離開了水牢。沉重的鐵門再次被關上,落鎖聲響起,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水牢內重新恢複了死寂與陰冷。
但這一次,瓔珞的心卻不再冰冷絕望。她撫摸著額頭上那殘留的、灼熱的觸感,緊緊握住袖中那麵似乎因為吸收了蕭煜帶來的生機與煞氣而微微發熱的菱花鏡。
鏡麵上,那淡金色的紋路,在黑暗中,散發著微不可察、卻堅定存在的光芒。
她靠坐在石壁上,閉上眼,開始嘗試運轉體內那微弱的力量,同時將意念沉入菱花鏡中。姐姐說鏡子在異變,這是契機。她必須抓住這唯一的契機,在這絕境之中,尋得一線生機!
然而,她並不知道,紫宸殿內,等待蕭煜的,並非僅僅是北狄國書,還有慕容皇後梨花帶雨的控訴,蘇文瀚看似公允卻句句暗藏機鋒的進言,以及夏帝那陰沉莫測、充滿了猜忌與審視的目光。
一張針對她,也針對蕭煜的更大的網,正在緩緩收緊。
而鏡影彼岸,那破碎的光繭碎片在蝕靈迷霧中載沉載浮,青木抱著嬰兒,在三色光華與靜慧太妃殘留本源形成的微弱護罩下,艱難支撐。那灰色的巨爪雖然因為光繭的爆裂而暫時退縮,但更多的、更濃鬱的蝕靈迷霧,正從四麵八方向著她們彙聚而來……
危機,從未遠離,反而在沉寂中,醞釀著最終爆發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