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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夢緣 第316章 鳳殞宮闈 孽海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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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的夜,被突如其來的兵戈之聲與衝天火光撕得粉碎。

靖淵侯蕭煜,悍然劫天牢,救走欽犯祥瑞公主夏侯瓔珞!訊息如同插上翅膀的瘟疫,瞬間席捲了宮闈內外每一個角落,帶來無與倫比的震撼與恐慌。

禦書房內,夏帝聞訊,氣得當場掀翻了禦案,奏摺、筆墨、鎮紙散落一地,狼藉不堪。他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指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侍衛統領高鋒,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

“反了!反了!蕭煜他當真要反了!朕還沒死呢!他就敢視國法如無物,持械闖宮,劫走魘鎮太後的妖女!他想乾什麼?啊?!他想乾什麼!”

高鋒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抬:“陛下息怒!蕭侯爺……蕭煜他武功高強,帶去的皆是百戰死士,臣等……臣等拚死阻攔,傷亡慘重,卻……卻未能……”

“廢物!一群廢物!”夏帝一腳踹在高鋒肩上,將其踹翻在地,“封鎖九門!全城戒嚴!給朕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逆臣賊子和妖女給朕抓回來!生死不論!”

“是!是!”高鋒連滾爬爬地退下。

一旁的慕容皇後,此刻臉上早已沒了平日的端莊雍容,隻剩下快意與狠毒交織的扭曲。她上前一步,扶著氣得渾身發抖的夏帝,聲音帶著刻意的哽咽與煽動:“陛下,臣妾早就說過,那夏侯瓔珞就是個禍水!如今竟引得煜兒……引得蕭煜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們這是要亡我大夏啊!陛下,絕不能姑息!必須立刻下旨,將蕭煜定為叛國逆賊,天下共討之!”

蘇文瀚也沉聲道:“陛下,皇後娘娘所言極是。蕭煜此舉,形同謀逆。老臣懷疑,他與北狄恐有勾結,此番劫囚,或是裡應外合之訊號!當務之急,除卻擒拿逆賊,更需立刻加強邊境戒備,嚴防北狄趁機叩關!”

“勾結北狄”這頂帽子扣下來,更是將蕭煜徹底推向了萬劫不複的深淵。夏帝眼中殺機畢露,厲聲道:“擬旨!靖淵侯蕭煜,勾結妖女,劫掠欽犯,意圖不軌,形同謀逆!褫奪其一切爵位官職,削其軍籍,著令各地駐軍,見之格殺勿論!其麾下邊軍,暫由副將代管,無朕虎符,不得妄動!”

一道殺氣騰騰的聖旨,瞬間將昔日戰功赫赫的靖淵侯,打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叛國逆賊。

然而,就在這混亂與殺機達到的時刻——

慈寧宮方向,猛地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淒厲至極的哀哭之聲,如同無數夜梟同時尖嘯,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喧囂!

緊接著,宮鐘悲鳴,一聲,兩聲,三聲……連綿不絕,沉重地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一名內監連滾爬爬地衝入禦書房,麵無人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陛……陛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薨了——!”

“轟隆——!”

彷彿一道驚雷,在夏帝腦中炸開!他身形猛地一晃,踉蹌後退,撞在龍椅上,臉色瞬間由鐵青轉為慘白。

母後……去了?

在這個蕭煜劫囚、京城大亂的夜晚,在他剛剛下旨格殺勿論的時刻?

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某種因果報應?

慕容皇後與蘇文瀚交換了一個眼神,眼底深處同時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輕鬆與野心的光芒。最大的知情者,終於徹底閉上了嘴。阻礙,又少了一個。

“母後——!”夏帝發出一聲悲愴的嘶吼,彷彿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倒在龍椅裡,老淚縱橫。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掌控生殺大權的帝王,隻是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兒子。

太後的薨逝,如同給沸騰的油鍋澆下了一瓢冷水,讓混亂的局勢變得更加詭異難測。追捕蕭煜與瓔珞的命令並未撤銷,但皇帝的精力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喪事分散了大半。全城戒嚴依舊,但搜捕的力度,在最初的瘋狂後,似乎悄然緩和了一絲,給了那逃離的兩人一線喘息之機。

……

京城西郊,一處隱匿在深山密林中的廢棄獵苑木屋。

蕭煜將懷中依舊昏迷不醒的瓔珞小心翼翼地放在鋪著乾燥獸皮的簡陋床榻上。他玄色的衣袍已被鮮血和塵土浸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左肩一處深可見骨的箭傷還在汩汩冒著血,但他卻渾然不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榻上那人兒身上。

他伸出沾著血汙的手,想要觸碰她蒼白冰涼的臉頰,卻在即將觸及的瞬間,猛地頓住。指尖微微顫抖。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模樣。彷彿一尊精緻卻易碎的琉璃人偶,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濃重的陰影,唇色淡白,唯有眉宇間緊蹙著,彷彿在承受著無儘的痛苦。

是因為天牢的折磨?還是因為……那麵詭異的鏡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舊緊握的右手上。那裡麵,死死攥著那枚菱花鏡最大的一塊碎片。即便在昏迷中,她也未曾鬆開分毫。

就在這時,那鏡片的邊緣,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金芒,如同呼吸般,一閃而逝。

幾乎同時,瓔珞的身體猛地痙攣了一下,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如同幼獸哀鳴般的呻吟。心口處的衣料,無端地暈開一小片更深的水漬,彷彿被無形的淚水浸透。

蕭煜的心驟然揪緊!他不再猶豫,伸手覆上她緊握鏡片的手,試圖將那可能帶來不祥的東西拿走。

然而,他的指尖剛一碰到那冰冷的鏡片,一股灼燙感猛地傳來,同時,一股龐大而混亂的、夾雜著無儘悲傷、絕望、犧牲與守護意唸的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河,順著兩人接觸的麵板,凶猛地衝入他的腦海!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死寂的灰色迷霧!

看到了迷霧中,一個與瓔珞麵容有七八分相似、卻更加雍容聖潔的女子,懷抱著一個嬰兒,周身散發著三色光華,在苦苦支撐!

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由迷霧凝聚的恐怖巨爪!

看到了那乳白色的光繭破碎成漫天光點!

看到了那女子決絕地逼出三滴心頭血,點入嬰兒眉心,自身卻在迷霧中逐漸消散、透明……

最後,是那女子回眸一笑,帶著無儘的眷戀與釋然,嘴唇微動,傳遞出破碎的意念:

“……活下去……瓔珞……代我……”

“呃啊——!”蕭煜猛地收回手,踉蹌後退兩步,撞在身後的木桌上,額角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心臟狂跳不止,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那是什麼?!

那個女子是誰?那個嬰兒又是誰?!

那片灰色的、充滿死寂與毀滅氣息的世界,又是何處?!

瓔珞她……一直在承受著這樣的東西嗎?!

所以她在水牢中那近乎自毀的行為,是為了那個女子?那個……或許是她在鏡中世界的姐姐?

所以太後薨逝時,她心口的劇痛,是因為……那個世界的崩塌與至親的逝去產生了共鳴?

無數的疑問與推斷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讓蕭煜一時間心亂如麻。但他唯一確定的是,瓔珞背負的,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更加殘酷!

他看著榻上因為那鏡片力量波動而更加痛苦蜷縮的瓔珞,眼中翻湧著滔天的心疼與一股無處發泄的暴戾!

他必須救她!無論如何!

他不再試圖拿走那鏡片,轉而檢查她的傷勢。天牢的陰寒與折磨讓她本就受損的經脈更加虛弱,而最致命的,似乎是心神與某種本源力量的巨大損耗,彷彿靈魂都被抽走了一部分。

他撕開自己染血的衣擺,熟練地處理著自己肩上和身上其他各處的傷口,草草包紮後,便盤膝坐在榻邊,運起體內殘餘的內力,試圖渡入她體內,護住她微弱的心脈。

他的內力剛猛霸道,帶著戰場淬煉出的煞氣,平時絕不適合為人療傷。但此刻,他小心翼翼地將那絲鎮壓“幻夢引”後本就受損的佛門金剛之力剝離出來,混合著最為溫和的一部分內力,如同涓涓細流,緩緩注入瓔珞冰涼的經脈。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稍有不慎,便可能兩人皆遭反噬。汗水很快浸濕了蕭煜的額發和後背,他肩頭的傷口也因為運功而再次崩裂,鮮血滲出包紮的布條,但他卻咬緊牙關,紋絲不動,將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那細微的內力流轉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然微亮。

瓔珞緊蹙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些許,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穩悠長,雖然依舊昏迷,但臉色不再那麼死白,彷彿暫時脫離了最危險的境地。

蕭煜緩緩收回內力,長長籲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身體一陣虛脫般的搖晃。他抬手抹去嘴角溢位的一絲血跡,看著瓔珞沉睡的容顏,緊繃的心絃才略微一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破損的窗紙,望向外麵依舊被戒嚴氣氛籠罩的山林。目光沉冷如鐵。

京城是暫時回不去了。皇帝下了格殺令,蘇文瀚和慕容皇後必定佈下天羅地網。他需要儘快與城外忠於自己的舊部取得聯係,也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安置瓔珞,讓她養傷。

還有……那鏡影世界的秘密,那個嬰兒……這一切,似乎都與已故的靜慧太妃、太後,甚至前朝帝星血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蘇文瀚和慕容皇後如此急於除掉瓔珞和太後,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權位,更是為了掩蓋某個驚天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或許就藏在瓔珞身上,藏在那麵碎裂的菱花鏡中。

他轉身,目光再次落在瓔珞緊握鏡片的手上,眼神複雜。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卻富有節奏的布穀鳥叫聲從林外傳來——三長兩短,是他與麾下暗衛約定的訊號。

蕭煜眼神一凜,迅速走到門邊,同樣以鳥鳴回應。

片刻後,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滑入木屋,正是他最為得力的暗衛首領,玄七。

“侯爺!”玄七單膝跪地,聲音低沉急促,“京城九門緊閉,禁軍、京兆府衙役全城搜捕,盤查極嚴。我們留在城內的幾處暗樁都受到了衝擊,損失不小。另外……”他頓了頓,語氣凝重,“北境八百裡加急軍報,北狄大軍異動,似有南下叩關之意!朝中……朝中已傳言,是侯爺您……勾結北狄,方纔引得邊關告急!”

果然!蘇文瀚他們的動作夠快!這是要將他徹底釘死在叛國逆賊的恥辱柱上,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蕭煜眼中寒芒暴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嗜血的弧度:“好一個勾結北狄!本侯倒要看看,是誰在勾結外敵,禍亂江山!”

他沉吟片刻,迅速下令:“玄七,你立刻設法聯係上我們在北境的‘影鋒營’,讓他們按兵不動,沒有我的親筆密令,任何人不得調動一兵一卒!同時,查清北狄此次南下的主將、兵力以及……蘇文瀚與北狄使團之間,究竟達成了什麼交易!”

“是!”玄七領命,卻又遲疑道,“侯爺,那您和公主……”

“我自有去處。”蕭煜目光掃過榻上的瓔珞,“京城附近已不安全,我們必須立刻離開,前往……‘那個地方’。”

玄七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瞭然與敬畏,不再多問:“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安排接應路線和所需物資!”

玄七悄無聲息地退去,如同從未出現過。

木屋內重新恢複了寂靜。

蕭煜走回榻邊,看著瓔珞沉睡的容顏,俯身,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時滲出的一滴淚珠。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與外界傳聞的殺神形象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溫柔。

“睡吧。”他低語,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等你醒來,天……或許就變了。”

他握住她那隻沒有握鏡片的手,她的手冰涼柔軟,在他的掌心微微蜷縮了一下,彷彿無意識地尋求著溫暖。

蕭煜緊緊握住,將那微弱的暖意包裹。

窗外,山林間霧氣漸散,晨曦微露,卻驅不散這皇權傾軋、陰謀交織下的沉沉黑暗。太後的薨逝如同一個序幕,拉開了更加血腥、更加動蕩的篇章。

而他和她,已被命運的浪潮,推到了這風暴的最中心。

前路未知,殺機四伏。

但他握緊了她的手,如同握住了唯一的救贖與……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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