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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夢緣 第334章 殘鏡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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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東南七十裡,棲霞山。

夜色如墨,山風呼嘯,吹動著漫山枯黃的草叢,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無數冤魂在低泣。一道迅捷如獵豹的身影,正沿著陡峭的山脊疾行,正是蕭煜。他換上了一身深色勁裝,這是憑借“鳳鳴令”聯係上靜慧太妃遺留的“隱麟衛”後獲得的便利之一。兩名精乾的隱麟衛成員無聲地跟在他身後數丈之外,負責警戒與斷後。

自離開水月庵已過了一日,蕭煜懷中的兩枚菱花鏡碎片,那份指向此地的溫熱感愈發清晰、急促,彷彿有什麼在呼喚著他。根據隱麟衛此前蒐集的零星古籍記載,這棲霞山深處,有一處前朝廢棄的祭壇,據說與某些古老的祭祀儀式有關。

他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著,既有即將接近瓔珞殘魂的期盼,更有深沉的恐懼——他怕希望落空,怕感受到的隻是鏡片殘留的慣性,怕麵對的是更為殘酷的現實。

“主上,前方有異常。”一名隱麟衛壓低聲音示警,打斷了蕭煜的思緒。

蕭煜立刻收斂氣息,伏低身形。順著隱麟衛所指方向望去,隻見山林深處,一片相對平坦的空地上,隱約可見殘垣斷壁的輪廓。而在那片廢墟之間,竟有點點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乳白色光屑,如同夜空中最黯淡的星辰,飄飄悠悠,彷彿隨時會湮滅在風中。

是那裡!

蕭煜瞳孔微縮,那光屑的氣息,與他懷中鏡片同源,卻更加微弱,更加破碎,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飄零感。

“瓔珞……”

他在心中無聲呐喊,正欲不顧一切衝過去。

“嗖嗖嗖——!”

就在此時,刺耳的破空之聲驟然響起!數十支淬毒的弩箭從四麵八方陰暗的角落激射而出,目標直指蕭煜與兩名隱麟衛!

“敵襲!保護主上!”隱麟衛反應極快,瞬間拔刀格擋,刀光織成一片密網,將大部分弩箭磕飛。然而,偷襲者數量眾多,且蓄謀已久,一名隱麟衛為了替蕭煜擋開一支射向後心的冷箭,肩胛被瞬間洞穿,悶哼一聲,血花濺出。

蕭煜眼神瞬間冰寒,玄鐵鎖鏈已如毒龍般甩出,將側麵撲來的三名黑衣人掃飛出去,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他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鎖定了從陰影中緩緩走出的為首者——一個麵容陰鷙,手持一對奇形鴛鴦鉞的中年男子。

“‘鬼見愁’崔勉?”蕭煜聲音冷冽。此人是蘇文瀚麾下最神秘的殺手組織“暗影閣”的閣主,武功詭譎,心狠手辣,極少親自出手。

“靖安侯,彆來無恙。”崔勉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丞相有令,請侯爺交出懷中嬰孩與身上鏡片,或可留一具全屍。”

蕭煜心中凜然,蘇文瀚的動作好快!竟連崔勉都派了出來,顯然是對他與這鏡片誌在必得。他不動聲色地將懷中因受驚而微微啜泣的嬰兒往身後護了護,冷笑道:“那要看你的本事!”

話音未落,他已率先發動攻擊!內力雖未完全恢複,但招式之狠辣,角度之刁鑽,更勝往昔!玄鐵鎖鏈化作一道道黑色閃電,攜著風雷之勢,直取崔勉周身要害。他必須速戰速決,那片廢墟中的光屑正在變得更加微弱!

兩名隱麟衛也怒吼著與周圍湧上的殺手戰成一團,雖是以少敵多,卻悍不畏死,一時間兵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打破了山林的死寂。

崔勉的鴛鴦鉞招式詭異,專走偏鋒,身形如同鬼魅,與蕭煜纏鬥在一起。他顯然知道蕭煜有傷在身,並不硬拚,而是利用身法遊鬥,消耗蕭煜的氣力,同時指揮手下不斷圍攻那兩名隱麟衛,試圖剪除蕭煜的羽翼。

戰鬥異常慘烈。不過半炷香的時間,那名受傷的隱麟衛終因失血過多,動作稍慢,被數把長刀同時貫穿身體,壯烈殉主!另一名隱麟衛亦身負數傷,兀自死戰不退。

蕭煜心急如焚,他察覺到懷中鏡片的溫熱正在急速減弱,那片廢墟中的光屑也彷彿風中殘燭,即將徹底熄滅。他不能等下去了!

“吼——!”蕭煜發出一聲震天長嘯,不顧胸前“情念玄甲”因強行催穀內力而發出的刺耳哀鳴,將金剛之力與血契殘存的氣息催發到極致!玄鐵鎖鏈之上竟隱隱泛起一層淡金色的微光,一招“橫掃千軍”,力道剛猛無儔,硬生生將崔勉逼退數步,同時鎖鏈回捲,將側麵偷襲的三名殺手攔腰斬斷!

他抓住這瞬息的空隙,身形如電,不顧身後崔勉追擊而來的殺招,猛地撲向那片廢棄的祭壇!

距離越來越近,他已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乳白色的光屑,正是從祭壇中心一塊半埋於塵土中的、不起眼的殘破石板上散發出來的!那石板的材質,與他懷中鏡片,與星隕之墟的祭壇,隱隱相似!

“瓔珞!是你嗎?!”

他嘶聲喊道,伸出手,不顧一切地想要觸碰那些光屑。

崔勉的鴛鴦鉞已然襲至後心,淩厲的勁風刺得他肌膚生疼。另一名隱麟衛拚死攔截,卻被崔勉一掌震飛,口噴鮮血,倒地不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蕭煜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那冰冷的石板,以及其上飄零的、微弱的乳白光屑———

京城,幽深的巷弄深處,陰影扭曲蠕動。

石悍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的劇痛。他左臂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鮮血浸透了臨時撕下的衣襟,仍在不斷滲出。他的身邊,隻剩下最後兩名同樣帶傷的親兵,三人皆已是強弩之末。

自那日冒死從養心殿取得血詔,他已在這京城之中,與蘇文瀚的爪牙周旋、廝殺了整整兩日兩夜。丞相府掌控的禁軍、京兆府的衙役,乃至“暗影閣”的殺手,織成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誓要將他這條漏網之魚擒殺。

懷中的血詔,如同烙鐵般滾燙,沉重如山。這是陛下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希望,是扭轉乾坤的唯一契機!他必須將它送出去,送到可以信任、且有力量執行詔命的人手中!然而,京中局勢糜爛,幾位掌兵權的將領態度曖昧,內閣大臣大多被監控,他能想到的,唯有如今下落不明,但很可能仍在京畿附近、且擁有舊部支援的靖安侯蕭煜!

可是,如何找到侯爺?水月庵方向似乎也出了變故,被嚴密監視。他如同困獸,在越來越小的包圍圈中掙紮。

“將軍,東、西兩側巷口都被堵死了!我們……被包圍了!”一名親兵踉蹌著跑來,聲音帶著絕望。

石悍虎目赤紅,透過巷口的縫隙,已能看到外麵影影綽綽的火把光芒和甲冑碰撞的聲音。高鋒那冰冷的麵孔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看來,是到了最後關頭了。”石悍喃喃道,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緊緊包裹的血詔,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將血詔取出,塞入身邊一名年紀最輕、傷勢相對較輕的親兵手中,沉聲道:“趙五!聽著!我與眾兄弟為你殺開一條血路!你什麼都不要管,隻管往南衝!出城!去找到侯爺!把這份血詔,親手交到侯爺手上!聽見沒有!這是軍令!”

那名叫趙五的親兵雙手顫抖,熱淚盈眶:“將軍!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放屁!”石悍低吼道,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陛下的托付,侯爺的希望,萬千將士的血仇,都在這裡!你死了,這東西落在奸相手裡,我們都白死了!記住,活下去,把詔書送到!”

他猛地推開趙五,轉身對剩餘那名傷痕累累的親兵吼道:“老夥計,還能戰否?”

那親兵咧嘴一笑,露出帶血的牙齒:“將軍,下輩子,還跟你!”

“好!”石悍拾起地上捲刃的佩刀,眼中燃燒著最後的瘋狂與戰意,“隨我——殺!”

話音未落,他已如一頭負傷的猛虎,率先衝向火光最盛的東側巷口!那名親兵緊隨其後,發出不似人聲的咆哮。

高鋒顯然沒料到已是甕中之鱉的石悍竟還敢主動出擊,倉促間下令放箭。箭雨潑灑而下,石悍揮舞捲刃的佩刀,格開大部分,肩頭、大腿仍被射中數箭,但他衝勢不減,如同戰神附體,直接撞入了禁軍陣中!

刀光閃爍,血肉橫飛!石悍完全放棄了防禦,隻攻不守,每一刀都帶著同歸於儘的慘烈!那名親兵也如同瘋魔,死死護住他的側翼。

禁軍一時被這突如其來的亡命打法衝得陣腳微亂。高鋒臉色鐵青,親自提刀上前攔截。

“趙五——走!”石悍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用儘全身力氣,將高鋒死死纏住。

巷尾的趙五,淚流滿麵,最後看了一眼將軍那浴血奮戰的背影,猛地一跺腳,借著夜色與混亂的掩護,如同狸貓般竄入另一條更為狹窄黑暗的岔路,發足狂奔。

身後,傳來石悍震天的怒吼,以及兵器入肉的沉悶聲響,最終,一切歸於寂靜……

趙五不敢回頭,拚命奔跑,淚水混合著汗水模糊了視線。他懷中那份以將軍和眾多兄弟性命換來的血詔,重於千鈞。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逃離後不久,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那條染滿鮮血的巷口。黑影看了一眼地上石悍那怒目圓睜、死不瞑目的遺體,以及那名力戰而亡的親兵,又望瞭望趙五逃離的方向,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隨即再次融入黑暗,追躡而去。

丞相府,幽暗的地牢。

血腥與腐臭的氣息更加濃鬱。流螢被重新鎖回刑架,氣息比之前更加微弱。蘇文瀚麵色陰沉地站在她麵前,手中把玩著那枚從流螢懷中搜出、已然布滿裂紋、光芒徹底黯淡的鏡片碎末。

“本相倒是小瞧了這玩意。”蘇文瀚指尖摩挲著鏡片冰冷的表麵,試圖感應其中可能殘存的能量,卻隻感受到一片死寂,“看來,它的力量已經耗儘。流螢姑娘,你的倚仗,沒了。”

流螢艱難地抬起頭,臉上血跡斑斑,卻扯出一個極其微弱的、帶著嘲諷的笑:“它……護住了……該護的……蘇文瀚……你……永遠……不懂……”

“不懂?”蘇文瀚眼神一寒,將鏡片碎末隨意丟棄在一旁的刑具台上,拿起一根新的、燒得通紅的烙鐵,“本相隻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說!水月庵到底藏著什麼?靜慧那老尼姑還留下了什麼?石悍帶著血詔,會去找誰?!”

通紅的烙鐵帶著死亡的氣息,緩緩逼近流螢蒼白而脆弱的臉頰。炙熱的高溫讓她睫毛微顫,那是身體本能的恐懼。

她閉上了眼睛,不再看蘇文瀚,也不再回答任何問題。腦海中閃過公主溫柔的笑顏,閃過侯爺堅毅的身影,閃過石將軍離去時那決絕的眼神……夠了,能為主子做到這一步,她流螢,死而無憾。

就在烙鐵即將觸及她肌膚的刹那——

異變再生!

那枚被蘇文瀚丟棄在刑具台上、看似徹底失去靈性的鏡片碎末,彷彿感應到了流螢即將遭受的極致痛苦與靈魂層麵最後的堅守,竟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噗”

一聲輕響,徹底化為了了一小撮白色的齏粉!

而就在它化為齏粉的同時,一股無形卻無比精純、帶著淨化和守護意味的微弱波動,如同水麵的最後一道漣漪,猛地擴散開來!

“嗡——”

這股波動掃過流螢的身體,那逼近的烙鐵前端赤紅之色竟再次詭異黯淡,執刑的獄卒也感到一陣心悸手軟。波動更是穿透了厚重的地牢石壁,彷彿某種訊號,遠遠地傳遞了出去……

“什麼?!”蘇文瀚猛地後退一步,驚疑不定地看著那撮白色粉末。這東西,竟然在徹底毀滅的瞬間,還能爆發出如此奇異的力量?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幾乎在同一時間,遠在星隕閣地宮深處,正在全力感應帝星血脈方位的魔主夏侯桀,那龐大的黑影猛地一震!

“嗯?這是……鏡靈本源徹底消散的波動?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同源的血脈呼應?在東南方向?”

夏侯桀猩紅的眼眸驟然睜開,如同兩盞血紅的燈籠,照亮了幽暗的地宮。他放棄了繼續感應那飄忽不定的帝星方位,龐大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湧出,瞬間鎖定了東南方向,棲霞山的位置!

“找到了!雖然不是帝星,但這份鏡靈遺澤……足以作為引子!蘇文瀚那個廢物,差點誤了大事!”

地宮內,蝕靈迷霧瘋狂翻湧,顯示出魔主內心的激動與貪婪。

丞相府地牢中,蘇文瀚似乎也通過某種方式,接到了魔主傳來的訊息。他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既有計劃被打亂的惱怒,更有對魔主威能的深深忌憚。他看了一眼刑架上因那最後波動庇護而再次僥幸未被毀容、卻已意識渙散的流螢,眼中殺機畢露,卻又強行壓下。

“把她弄醒!用儘一切辦法,撬開她的嘴!本相要知道所有關於水月庵和那麵鏡子的細節!”蘇文瀚對獄卒厲聲吩咐,旋即拂袖而去,腳步匆匆。他必須立刻調整計劃,應對魔主新發現的“線索”!

地牢內,隻剩下獄卒的嗬斥與刑具碰撞的冰冷聲響,以及流螢微不可聞的、破碎的呻吟。

皇宮,養心殿。

這裡的空氣幾乎凝固,草藥味混合著那股陰冷的蝕靈之氣,濃鬱到令人窒息。龍榻之上,蕭景琰的麵色已不再是青灰,而是一種死氣沉沉的蠟黃,彷彿生命力已被徹底抽乾。他雙眼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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