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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夢緣 第346章 血蠱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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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風雪依舊,嗚咽的風聲如同無數冤魂在曠野中哭泣。

蕭煜踉蹌後退數步,左肩胛下的傷口傳來鑽心蝕骨的劇痛,鮮血汩汩湧出,瞬間浸透了衣衫,那詭異的幽綠毒素如同活物,沿著血脈飛速蔓延,所過之處,冰寒刺骨,更帶著一股侵蝕心智的陰邪力量。他單手捂住傷口,淡金色的星輝之力與乳白色的鏡靈微光自發湧向傷處,試圖阻擋那毒素的擴散,兩者接觸,發出“滋滋”的輕微聲響,黑血不斷被逼出,但新的毒素卻又源源不斷滋生,彷彿無窮無儘。

他的目光,卻死死鎖定在眼前那持著染血匕首、眼神空洞猩紅的流螢身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楚與驚怒。

“流螢!你……”他聲音沙啞,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傷處的劇痛,“為何……”

流螢一擊得手,卻並未繼續追擊。她站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著,那雙原本空洞死寂的眸子,此刻正劇烈地掙紮著,猩紅與清明交替閃爍,彷彿有兩個靈魂在她體內殊死搏鬥。她看著蕭煜肩上那不斷湧出黑血的傷口,看著他那痛苦而困惑的眼神,屬於她自己的意識在蠱毒的壓製下發出了絕望的嘶鳴。

“侯……爺……”她嘴唇翕動,聲音破碎不堪,混合著痛苦與哀求,“快……走……蠱……控製……不了……”

話音未落,她眼中那絲清明再次被洶湧而上的猩紅吞噬!一股更加暴戾、更加冰冷的殺意從她身上爆發出來!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手中匕首再次揚起,如同提線木偶般,不顧一切地再次撲向蕭煜!

“攔住她!”蕭煜對剛剛趕到、正欲上前擒拿流螢的韓夜厲聲喝道,他自己則因傷勢和毒素的影響,氣息一陣紊亂,難以立刻出手製伏。

韓夜得令,身形如電,瞬間欺近流螢,手中長刀並未出鞘,而是以刀鞘精準地點向流螢手腕穴道,試圖擊落匕首,將其生擒!

然而,此刻被蠱毒徹底操控的流螢,身形竟變得異常詭異敏捷,她如同沒有骨頭的蛇般,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身軀,避開了韓夜的刀鞘,反手一記肘擊,力道之大,竟將猝不及防的韓夜震得後退半步!同時,她另一隻空著的手五指成爪,帶著一股陰寒勁風,直抓韓夜咽喉!

這絕非流螢本身所能擁有的武功!而是那“同心蠱”帶來的、源自魘影使或者其他魔道源頭的詭異力量!

韓夜心中駭然,不敢再留手,刀鞘揮舞,與流螢戰在一處。然而,流螢的招式完全不顧自身防禦,隻攻不守,狀若瘋魔,加之那詭異的身法和陰寒內力,竟一時讓韓夜有些手忙腳亂。

蕭煜強忍劇痛和眩暈,仔細觀察著流螢的狀態。他發現,流螢的攻擊雖然淩厲,但招式之間缺乏靈性,完全是被一種外在意誌驅使的本能殺戮。而且,她每一次動用那陰寒內力,眉心處都會隱隱浮現一道極其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黑氣!

是蠱毒!而且是極其陰毒、能夠操控心神、激發潛能的魔道蠱術!

是誰?是誰對流螢下瞭如此毒手?蘇文瀚已死,魔主本源敗退,難道是……那個隱藏在“龍影衛”背後的“殿下”?還是……其他尚未浮出水麵的勢力?

必須立刻製住流螢,否則她會被這蠱毒徹底榨乾生命力!而且,必須弄清楚下蠱之人及其目的!

想到這裡,蕭煜不再猶豫。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傷勢,將體內融合的星輝之力與鏡靈殘魂之力凝聚於指尖,看準韓夜逼退流螢的一個空隙,猛地一指點出!

一道凝練的、混合著淡金與乳白光芒的指風,如同破曉之光,精準無比地射向流螢眉心那縷隱現的黑氣!

這一指,並非殺招,而是蘊含著《星輝鎮魔訣》淨化之力與瓔珞守護意唸的封印之術!

“噗!”

指風入體,流螢前衝的身形猛地一僵!她眉心那縷黑氣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塊,發出“嗤”的一聲輕響,瞬間消散大半!她眼中那瘋狂的猩紅也隨之劇烈波動,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層那屬於她自己的、充滿了痛苦與迷茫的眼神。

“呃啊——!”流螢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抱著頭跪倒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那柄染毒的匕首也“當啷”一聲掉落在雪地中。蠱毒的反噬與被淨化之力衝擊的痛苦,讓她瞬間失去了所有行動能力。

韓夜見狀,立刻上前,用特製的牛筋繩將流螢雙手反剪捆縛結實,又謹慎地封住了她幾處大穴。

蕭煜這才鬆了口氣,但肩頭的劇痛和毒素的侵蝕讓他眼前一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他踉蹌著走到流螢麵前,蹲下身,看著她在雪地中痛苦掙紮、冷汗涔涔的模樣,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憐憫,更有無儘的疑惑。

他伸出手,指尖再次凝聚起微弱的淨化之光,輕輕點在流螢的眉心,試圖幫她緩解一些蠱毒反噬的痛苦,同時更深入地探查這蠱毒的根源。

隨著淨化之力的緩緩注入,流螢的抽搐漸漸平息,眼神也恢複了一絲清明。她看著近在咫尺的蕭煜,看著他肩上那猙獰的傷口和蒼白的臉色,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混合著臉上的雪水,蜿蜒而下。

“侯爺……對……不起……”她聲音微弱,充滿了無儘的悔恨與絕望,“奴婢……控製不住……是……是魘影使……他逼我……服下‘同心蠱’……讓我……來找您……殺……”

她的話語斷斷續續,但關鍵資訊已然明瞭。

魘影使!果然是魔道餘孽!而且,其目的並非單純刺殺,更像是……要將身中蠱毒的流螢,作為一個毒餌或者眼線,送到他身邊!

“他還有什麼目的?”蕭煜沉聲問道,指尖的淨化之力不停,繼續梳理著流螢體內混亂的氣息。

“他……他說……要奴婢……告訴您……”流螢的眼神再次變得有些空洞,彷彿在複述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指令,“‘龍影衛’……重現……‘殿下’……即將……歸來……皇宮……深處的……秘密……即將……揭開……讓您……小心……身邊……所有人……”

龍影衛!殿下!皇宮深處的秘密!

這幾個關鍵詞,如同驚雷般在蕭煜腦海中炸響!與他之前從那死士頭領懷中搜出的龍紋令牌,以及其臨死前的話語,完全吻合!

一個隱藏在蘇文瀚和魔主之亂背後,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陰謀,已然露出了冰山一角!

而魘影使讓流螢傳遞的“小心身邊所有人”,更是帶著一股濃烈的離間與擾亂心智的意味!

就在這時,蕭煜懷中的嬰兒似乎被這邊的動靜驚擾,再次發出了微弱的啼哭。孩子眉心的帝星金芒,在感受到父親受傷和周圍詭異氣氛後,不安地閃爍著。

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捆縛的流螢,在聽到嬰兒哭聲的刹那,身體猛地又是一顫!她眼底那尚未完全驅散的黑氣,彷彿受到了某種同源力量的刺激,竟然再次躁動起來!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蕭煜懷中的孩子,眼神變得極其詭異,不再是單純的殺戮,而是混合了一種貪婪與渴望!

“血……帝星……之血……能解……蠱……”她如同夢囈般,喃喃出聲,聲音嘶啞而充滿誘惑,“侯爺……隻要……一滴……一滴就好……奴婢……就能……暫時……壓製……蠱毒……幫您……對付……魘影使……”

此言一出,蕭煜瞳孔驟然收縮!

用帝星之血解蠱?這究竟是流螢自身意識在絕境中產生的瘋狂念頭?還是那“同心蠱”更深層次的、針對帝星血脈的惡毒陰謀?

風雪更急,將流螢那充滿誘惑與詭異的話語,吹散在冰冷的空氣中,卻如同魔咒般,縈繞在蕭煜的心頭。

看著懷中稚嫩的孩子,又看了看眼前苦苦哀求、卻又隱現詭異的流螢,蕭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

義安堡,太後暫居的院落。

夜色已深,寒風透過窗欞的縫隙鑽入,帶來刺骨的涼意。然而,太後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她的後背已被冷汗浸濕,鳳目之中充滿了後怕與冰冷的怒意。

那根深深釘入窗欞的黑色細針,在燈火的映照下,閃爍著幽藍的毒光,散發出淡淡的腥甜氣息,令人作嘔。隻差毫厘,隻差那麼一點點,她此刻已然香消玉殞。

沈淩麵色凝重如水,他仔細檢查了那根毒針,又撿起地上那枚救了太後性命的銅錢。銅錢是最常見的“大蕭通寶”,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看似普通至極。但沈淩用手指摩挲著銅錢的邊緣,眼神卻越發銳利。

“娘娘,”他沉聲開口,將銅錢遞到太後麵前,“您看這銅錢的穿孔邊緣。”

太後依言看去,起初並未覺得異常,但仔細辨認之下,卻發現那銅錢穿孔的內緣,似乎比尋常銅錢要光滑許多,彷彿被人長期用某種細繩摩挲、佩戴。

“這是……”太後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不是一枚普通的流通銅錢。”沈淩肯定地說道,“它更像是一件……信物,或者長期被某人貼身佩戴的標識。出手之人,並非隨意取用一枚銅錢,而是特意使用了這枚具有特殊意義的銅錢,擊偏了毒針!”

太後心中一震!信物?標識?那出手相救之人,並非無意路過,而是早有準備?他(或她)是誰?為何要救自己?又為何要用這種方式暗示身份?

“而且,”沈淩繼續分析,目光掃過房梁上那道黑影遁走的通風口,以及地上那幾乎難以察覺的、一絲淡淡的檀香味,“那刺客的身手,隱匿之術,以及這毒針的煉製手法,都帶著一種……宮廷秘術的影子。絕非普通江湖殺手所能為。”

宮廷秘術?!太後鳳目圓睜,一股寒意自腳底直竄頭頂!難道要殺她的人,並非來自堡外,而是就潛伏在這義安堡內?甚至……可能就是如今彙聚於此的某位“忠臣義士”?

這義安堡,果然已成龍潭虎穴!

“查!”太後猛地一拍桌案,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給哀家徹查!這枚銅錢的來曆,堡內所有身上帶有檀香氣息的人,尤其是……那些近期行為異常,或者與京城、與鎮北侯府有過秘密接觸的人!”

“臣,遵旨!”沈淩肅然領命,眼中寒光閃爍。他深知,此刻堡內看似同仇敵愾,實則暗流洶湧,危機四伏。太後此番遇刺,徹底撕破了那層脆弱的偽裝。

“另外,”太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加強院落的防衛,明哨暗哨加倍。還有……秘密聯係趙堡主,將此事告知於他,看他……是何反應。”

她對趙鐵鷹並非完全信任,畢竟這義安堡是他的地盤,刺客能如此輕易潛入她住處,趙鐵鷹難辭其咎。

沈淩會意,點頭道:“臣明白。娘娘放心,今夜之事,絕不會就此罷休。無論是誰想要對娘娘不利,臣定會將其揪出!”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而輕微的腳步聲,一名沈淩的親兵快步走入,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沈淩臉色微變,揮手讓親兵退下,然後轉向太後,低聲道:“娘娘,剛剛得到密報,鎮北侯府……有異動。侯爺麾下最精銳的‘北獒衛’一營,已於三日前秘密離開駐地,行蹤不明。方向……似乎正是朝著義安堡而來!”

太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鎮北侯,她的親侄子,終究還是按捺不住了嗎?先是派死士截殺,如今又調動精銳兵馬……他是鐵了心要將她這個姑母、將先帝血詔,徹底掌控在手中,甚至……毀掉?

內有權臣(餘孽)作亂,外有藩王覬覦,暗有神秘“殿下”虎視眈眈……這大蕭的江山,當真是內憂外患,風雨飄搖!

她緊緊攥住了那枚冰冷的銅錢,彷彿能從中汲取到一絲力量。這枚看似普通的銅錢,究竟代表著哪一方勢力?是友是敵?

就在太後心緒紛亂之際,窗外夜空之中,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與星光融為一體的綠色螢火,悄無聲息地劃過,瞬間即逝。

沈淩眼神一凜,低聲道:“娘娘,是‘青蚨’訊號……我們安插在堡外的人,有緊急情報傳入!”

青蚨,是沈淩與外部暗線聯係的一種隱秘方式。此刻訊號傳來,定然是有極其重要的訊息!

太後精神一振:“可能接收?”

“需到堡牆特定方位方可。”沈淩道,“娘娘,臣需立刻前往一趟。”

“速去速回,一切小心。”太後點頭允準。

沈淩不再耽擱,身形一晃,已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院落。

屋內,再次隻剩下太後一人。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和那根依舊釘在窗欞上的毒針,又摸了摸袖中那枚救命的銅錢,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沉重與警惕。

這枚銅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已然激起了層層漣漪。而鎮北侯的異動,更是讓本就複雜的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殺機四伏。

她能否在這漩渦中心,等到煜兒歸來?這枚銅錢的主人,又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再次現身?

北境,莽蒼山深處,山靈族祭壇山穀。

乳白色的光柱早已徹底收斂,唯有那枚懸浮於古老祭壇之上的第三菱花鏡碎片,依舊散發著溫潤而深邃的光華,如同沉睡古神的眼眸。

以大祭司為首的山靈族人們,已然完成了對山穀的初步清理與佈置。他們以某種獨特的白色礦石粉末,在祭壇周圍勾勒出繁複而神秘的圖騰紋路,隱隱構成一個龐大的陣法。所有族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虔誠而期待地望著祭壇方向,等待著預言中“鑰匙”的降臨。

然而,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山穀入口處依舊隻有風雪呼嘯,不見人影。

狩獵首領岩烈有些焦躁地走到大祭司身邊,低聲道:“大祭司,聖鏡異動已過去許久,為何還不見‘鑰匙’蹤影?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我們的感應有誤?”

大祭司手持水晶骨杖,蒼老的麵容上古井無波,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隱隱流轉著智慧的光芒。他緩緩搖頭,聲音低沉而悠遠,彷彿與周圍的山川融為一體:“莫急,岩烈。星輝既已指引,鏡靈已然呼應,宿命之輪便不會停止轉動。‘鑰匙’正在靠近,隻是……他此行,背負太多,牽絆太深,前路註定遍佈荊棘與迷霧。”

他抬起頭,望向山穀外那被風雪籠罩的、通往南方的路徑,彷彿能穿透重重阻礙,看到那正在艱難前行的一行人。

“傳令下去,加強山穀外圍警戒。”大祭司吩咐道,“聖鏡複蘇,氣息外泄,恐怕不止我們感應到了。那些被魔氣沾染的‘鬣狗’,還有……其他一些躲在陰影裡的家夥,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是!”岩烈眼中閃過一絲嗜戰的光芒,立刻轉身去安排。

就在這時,祭壇之上,那枚一直靜靜懸浮的第三鏡片,忽然毫無征兆地輕輕震顫了一下!其表麵流淌的乳白光華,如同被微風吹皺的春水,蕩漾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與此同時,鏡片中心,一道極其古老、彷彿源自洪荒的暗紅色符文,一閃而逝!那符文充滿了蠻荒與血祭的氣息,雖然隻是一瞬,卻讓所有感受到的山靈族人,包括大祭司在內,臉色都微微變了變。

“大祭司……剛才那是……”一名站在祭壇近處的年輕族人,聲音帶著一絲驚疑不定。

大祭司沉默了片刻,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的情緒,有敬畏,有無奈,也有一絲深沉的悲憫。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力量:

“那是……聖鏡的古老契約……亦是取用鏡片,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目光掃過周圍麵露不解的族人們,最終落在岩烈臉上,一字一頓地說道:

“欲得鏡靈認可,重聚鏡魂,非僅憑帝星血脈與傳承功法便可。需以至親之血,澆灌祭壇,喚醒鏡中沉睡的古老英靈,方能在不損鏡靈本源的情況下,將其請離……”

“至親之血?!”岩烈駭然失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祭司!您的意思是……需要靖安侯,用他懷中那個嬰兒的……血?!”

用那個尚在繈褓之中、身負帝星血脈的嬰孩之血,來進行血祭?!這……這未免太過殘酷!與魔道何異?

大祭司緩緩閉上眼睛,彷彿不忍再看那祭壇,聲音帶著無儘的滄桑:“非是取其性命……隻需……三滴心頭精血……但帝星血脈珍貴無比,精血更是本源所係,對於嬰孩而言,無異於剜心之痛,更有損其根基與壽元……此乃千年前,鏡靈與帝星立下封印時,便已存在的……血之契約……無法可避……”

山穀內,一片死寂。隻有風雪嗚咽的聲音,如同為那尚未到來的、殘酷的命運而悲歌。

所有山靈族人的心,都沉甸甸的。他們世代守護聖鏡,等待救世之機,卻從未想過,這機遇的背後,竟隱藏著如此兩難的殘酷抉擇。

一邊是重聚鏡靈、對抗魔主、拯救蒼生的希望;另一邊,卻是一個無辜嬰孩的未來與生機。

那個正在奔赴此地的男人,那個身負重任的父親,當他得知這殘酷的契約時,將會如何抉擇?

岩烈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骨矛,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看向山穀入口的方向,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而大祭司,則依舊閉目而立,手中的水晶骨杖頂端,那枚碩大的水晶,正隱隱倒映著祭壇上那枚光華內斂、卻暗藏殘酷契約的鏡片。

命運的齒輪,正帶著冰冷的寒意,緩緩扣合。

北境風雪小路上,馬車依舊停在原地,如同暴風雪中孤獨的礁石。

蕭煜盤膝坐在車廂內,韓夜已為他簡單處理了肩頭的傷口,敷上了隱麟衛特製的解毒散。但那“同心蠱”混合的劇毒異常詭異,解毒散隻能勉強抑製其擴散,無法根除。一股陰寒的氣息依舊盤踞在他傷口周圍,不斷侵蝕著他的經脈與意誌,使得他臉色蒼白,唇色泛紫。

他懷中,嬰兒似乎也感受到了父親的不適與周圍壓抑的氣氛,不再哭鬨,隻是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不安地看著蕭煜,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流螢被捆縛著雙手,靠在車廂角落,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混亂。蕭煜之前注入她體內的淨化之力,如同在狂暴的黑暗潮水中投入的一顆石子,雖然暫時壓製了蠱毒的徹底爆發,卻也引發了更激烈的反噬與衝突。她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身體不時微微痙攣,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再發出那蠱惑人心的話語。

車廂內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蕭煜的目光,時而落在流螢身上,思考著那“龍影衛”與“殿下”的謎團;時而望向窗外被風雪籠罩的莽蒼山方向,感應著那第三枚鏡片越來越清晰的召喚;時而又低頭看著懷中稚嫩的孩子,腦海中回蕩著流螢那句充滿誘惑與危機的“帝星之血能解蠱”……

每一個方向,似乎都指向更深的陷阱與更艱難的抉擇。

利用帝星之血解流螢之蠱?且不論此法真假,縱然有效,也必然對孩兒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他絕不可能采用!更何況,這極可能是魘影使擾亂他心智的毒計。

前往莽蒼山取得第三鏡片?那是喚醒瓔珞、對抗魔主的唯一希望。但山靈族世代守護,豈會輕易交出?前方等待他的,恐怕絕非坦途。

而身後,太後的安危,義安堡的局勢,鎮北侯的異動,以及那隱藏在“龍影衛”背後的“殿下”……無一不是迫在眉睫的危機!

他彷彿置身於一張無形巨網的中心,四麵八方都是鋒利的絲線,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就在這時,他懷中那枚來自靜慧太妃的第二枚鏡片碎片,以及那枚已然石化的第一枚鏡片殘骸,似乎同時感應到了他內心極致的掙紮與那來自莽蒼山方向的、帶著一絲悲愴與決絕的契約氣息,竟再次自發地散發出一股柔和而堅定的意念波動,如同瓔珞無聲的鼓勵與陪伴,緩緩融入他的心神。

與此同時,他腦海中那篇《星輝鎮魔訣》的傳承符文,也彷彿被引動,自主流轉起來,散發出煌煌正氣,驅散著他因傷勢和毒素而產生的陰霾與彷徨。

蕭煜猛地睜開雙眼!

那雙原本因傷痛和疲憊而略顯黯淡的眸子,此刻重新燃起瞭如同星辰般堅定與銳利的光芒!

迷惘與猶豫,在此刻被徹底斬斷!

他看了一眼氣息微弱的流螢,沉聲對韓夜吩咐道:“想辦法穩住她的傷勢,壓製蠱毒,在我們找到徹底解除之法前,絕不能讓她有性命之危。”

“是,主上!”韓夜肅然應命。

蕭煜又低頭,輕輕撫摸著懷中孩兒柔軟的發絲,感受著那微弱的帝星血脈與自己緊密相連的氣息,眼中閃過一絲不容動搖的決絕。無論前方是何等殘酷的契約與代價,他絕不會用孩子的未來去交換!

“出發!”他抬起頭,目光穿透車廂,彷彿已然看到了那座被風雪籠罩的古老山穀,“目標,莽蒼山祭壇!”

無論是要喚醒瓔珞,還是要破除這紛亂棋局,他都必須在那個宿命之地,找到最終的答案!

馬車再次啟動,碾過積雪,迎著愈發狂暴的風雪,堅定不移地向著莽蒼山深處,那閃爍著宿命與希望之光的方向,疾馳而去。

而此刻,遠在義安堡的太後,正握緊那枚救命的銅錢;隱匿在暗處的魘影使,正發出計謀得逞的冷笑;調兵遣將的鎮北侯,正誌得意滿;而莽蒼山祭壇上的大祭司,則緩緩睜開了眼睛,望向山穀入口,彷彿已然看到了那背負著一切,正踏雪而來的身影……

所有的線索,所有的因果,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將在那古老的祭壇之上,迎來最終的碰撞與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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