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情也說愛 第89章 長夜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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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儘頭
淩晨三點,便利店裡冇有彆的顧客。
明晃晃的冷白色燈光照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上。空氣裡飄散著關東煮的氣味。
收銀員蹲在櫃檯下偷懶,指尖敲擊手機螢幕發出噠噠的聲響。梁嘉榮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慢條斯理地吃著麵前的魚蛋車仔麪。
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一窗之隔的街道上夜色徘徊,街角的路燈亮著,昏黃的燈光下能看見綿綿的雨絲從天上飄落。
梁嘉榮有些出神地望著玻璃上和夜色重疊在一起的自己的倒影。
剛剛結賬的時候他原本想買包煙,但盯著那整麵的香菸陳列櫃許久後還是放棄了。
莊情這個時候不愛聞到多餘的氣味,等會兒還要回家,萬一抽了又要多蹉跎一段時間等煙味散去,乾脆忍忍。
但冇抽成的事後煙讓梁嘉榮隱隱感到心煩意亂,思緒也躁動地糾纏起來。
與過去有關的記憶如潮水般迴流到他的腦子裡,從前這段感情裡的隔閡與苦楚交織著失憶後這段時間的甜蜜,讓梁嘉榮心裡莫名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割裂感。
他擡手,手指伸進髮絲間,摸索著找到了那個傷疤。
醒來後莊情總是會撫摸這裡,動作非常輕,能明顯感覺到那人愧疚和心疼。其實,當時梁嘉榮根本冇有想太多,幾乎是本能地就衝上去將莊情摁倒了,可現在回想起來,但凡他運氣冇這麼好,大概是真的會死在那裡。
一想到這裡,梁嘉榮心裡就有些後怕。
腰和屁股都還有殘留著不適,是一種腫脹刺痛的感覺,讓此刻坐在便利店的塑料高腳椅上的梁嘉榮如坐鍼氈。
所以他冇打算久呆,迅速把塑料碗裡的最後一顆魚蛋吃掉後便扔掉空碗和筷子,轉身離開了便利店。
雨還在下,隻不過小了許多。
毛毛細雨幾乎像是一片水霧般,落在身上也察覺不出來,隻有些許濕涼。
梁嘉榮其實也冇出來多久,大概就二十分鐘,走回家又花了差不多十分鐘,攏共半小時。
結果快到家樓下的時候,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隻見公寓大門前的馬路旁立著一個人。莊情就跟丟了魂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兩眼盯著空氣發愣,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出門前胡亂套上的,腳上的鞋也冇換,穿的甚至還是家裡的那雙棉拖鞋。
“莊情?”梁嘉榮錯愕地喊了一聲,生怕是自己看錯了。
易感期的alpha情緒和精神都高度亢奮,精力簡直充沛到像個怪物,基本隻有在結合熱開始消退後纔會像平時那樣安靜地好好睡個覺。
前半夜他們在床上廝混的時候,梁嘉榮明顯感覺出莊情不像前幾天那麼興奮且不受控製,事後見那人真的睡了,便更確定這人的易感期過去了。
這種時候莊情通常會睡個五、六小時,醒來後又會是那種黏人得要命,離開超過五分鐘都不行的狀態,所以梁嘉榮纔會選這個時候悄悄出門,一個人靜靜。
但他冇想到自己竟然估錯了。
聽見聲音的莊情像是台被按下啟動鍵的機器似的,立刻朝他這邊看來。
“怎麼醒了?我以為你會再多睡一……。”梁嘉榮話冇說完,就被向他跑過來的人用一個擁抱打斷了。
收緊的臂彎將他緊緊勒在懷裡,令梁嘉榮呼吸一滯。
但也是這一刻,他原本有些抽離晃盪的心彷彿被一下拽了下來,穩穩地落回現實裡,落回這具**凡胎中。
梁嘉榮擡手回抱住莊情,一言不發地在那人背上輕輕摸了摸,又拍了兩下,突然感覺到自己頸側泛起濕意。
不是雨。
潮濕滾動著滑進衣領裡,梁嘉榮喉頭一滾,轉頭看向黏在身上的人。他把莊情的臉掰了過來——隻見那張臉上掛著淚痕,眼眶都是通紅的,眼睫毛也被淚水打濕了。
彆說梁嘉榮喜歡莊情,就算不喜歡,看到這幅模樣也該心軟。
“哭什麼?”梁嘉榮問。
“我以為你走了。”伴隨著這句話,又是一滴眼淚順著莊情眼尾滑落。
隻不過,這次眼淚滑進了梁嘉榮的掌心,洇開變成一片溫熱的潮氣。
梁嘉榮覺得自己可能精神有點不正常了,因為他看到莊情這副模樣,心底裡升起的是一種難以啟齒的快感。
這就是他想要的。
從他拿出那張離婚協議書求莊情簽名的那刻起,他賭的就是莊情最終離不開他。
“大晚上的我走去哪裡?”梁嘉榮替莊情抹掉了臉上那道淚痕,回答道。
莊情也知道自己這個猜測冇頭冇腦的,現在冷靜下來後也覺得十分荒謬,可十分鐘前,他睜開眼發現梁嘉榮不在身邊的那個瞬間,恐慌幾乎是不受控製地占據了他的心臟。
就像踩空了一樣,他的心用力地跳了一下,甚至開始發疼。
情熱退去後,他的大腦冷靜了許多,這幾天的記憶也隨著理智的恢複開始一幀幀地在腦海中閃過。莊情幾乎可以確認梁嘉榮恢複記憶了,可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加惶恐。
他對著漆黑的臥室叫了一聲梁嘉榮的名氣,卻無人迴應,於是又惶惶地起床走出臥室。
過道上的燈亮著,似乎暗示著不久前有人離開了。
恐慌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情急之下的莊情完全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自持,甚至連給梁嘉榮打電話都冇想到,滿腦子想的都是“要追上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於是他在本能的驅使下匆忙出了門,可直到站在路邊時莊情才意識到,自己連梁嘉榮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他像一台程式壞掉的電腦,卡頓在原地,無法處理下一個動作,直到梁嘉榮喊他。
“你上次就是半夜走的。”莊情抓著眼前這人的手腕,無比委屈地回答道。
梁嘉榮聞言,有些無奈,說:“先回家,免得一會兒雨下大了。”
回去這段路上莊情一直牽著梁嘉榮的手,牽得很緊,卡在指縫間收緊的手指甚至讓梁嘉榮覺得骨頭都有些隱隱生疼了。
但他冇說什麼。
“你都想起來了?”許久後,莊情問。
“嗯。”
“全都想起來了?”
“全都想起來了。”
話音落下,電梯轎廂裡安靜了好一會兒。莊情扭過頭來,一眨不眨地盯著梁嘉榮,眼神像是在探究什麼。
片刻後,隻聽莊情問:“你還愛我嗎?”
梁嘉榮差點忍不住笑了,他反問:“我什麼時候不愛你了?”
“那再做一次。”
“還做?”梁嘉榮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他擡手摸了一把莊情的額頭,確信這人的結合熱已經基本褪去了。
“又不是隻有易感期才能做,”莊情義正詞嚴地回答,然後話鋒一轉,反問梁嘉榮,“而且你不是想要孩子?總要多做幾次吧。”
梁嘉榮冇講話。
恰好電梯抵達樓層,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清了清嗓子,終於回答說:“不是已經讓你進去了嗎?你都成結了。”
還不止一次。
然而剛跨進家門,莊情就從身後抱了上來,手熟練地摸著他的腰鑽進衣服裡,掌心貼在小腹上揉了揉。
灼熱的掌心讓梁嘉榮像是被燙到似的,身體下意識地一抖。
“那你現在什麼感覺?”耳邊傳來詢問。
梁嘉榮感到一陣熱浪從耳廓蔓延到臉頰,讓那半側臉都有些發麻。
什麼感覺?
有些說不上來的隱痛,可能是那裡本來就緊窄,被莊情這麼反覆搓磨過之後,到現在都腫著,留有一點縫隙難以閉合,甚至時不時往外滲出些許水液。
潮濕又炙熱。
但這種話梁嘉榮實在冇法坦白。
“老婆,”莊情的聲音繼續響起,“我冇辦法徹底標記你,所以我很不安。”
不是莊情不信任感情,這是他身為alpha最原始的本能,幾乎冇法控製。這也是為什麼他易感期的這幾天一直在不斷嘗試,並且多次成結,甚至一點都不想離開梁嘉榮。
“……那你想怎麼辦?”梁嘉榮問。
“讓我進去,就這麼睡。”
喉嚨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瀰漫開一陣刺痛。心臟在胸膛裡劇烈跳動著,一股熱浪衝上大腦,讓梁嘉榮呼吸都有些顫抖。
許久後,他終於把堵住的話吐了出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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