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實習,要我出五萬培訓費 043
逢場作戲
聽見他的話,謝苓神色淡淡的,扭頭就朝著魏靖川去了。
“靖川,你去殿外候著。”
“是。”
魏靖川站了起來,徑直出去了。
殿門關上的時候發出那種沉悶的聲音,就好像是一條分界線似的。
殿門合攏的沉悶聲響,像一道分界線。
門外,是天光與坦蕩。
門內,是幽暗與心魔。
魏靖川的身影剛一不見,謝翊身上那陰狠的勁兒,一下子就全沒了。
他臉上的怨毒褪去,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活像個被人搶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阿姐……”
他趕忙走了幾步到謝苓身邊,聲音軟糯又委屈。
“阿姐,你是不是生我氣啦?”
他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謝苓的衣袖,輕輕晃了晃。
那動作和他儲君的身份,格格不入。
謝苓眼睛往下看,看著他拉著自己衣袖的手指。
乾乾淨淨的,又細又長。
可就是這隻手,上輩子可是寫下了與北漠勾連的書信,將她和成千上萬為國奮戰的士兵,親手送到了北漠人的屠刀之下。
謝苓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淡淡地抽回了衣袖。
“太子言重了。”
被拂開的手指僵在半空,謝翊的臉色白了一瞬。
隨後他就跟完全沒把剛才的難堪當回事兒一樣,轉身從桌子上拿了一摞奏摺,捧到謝苓麵前。
“阿姐,你趕緊幫我看看。”
“二哥又跑到父皇跟前告我的狀了,說我負責督辦南地賑災這事兒的時候,賬目不清,恐有貪墨之嫌。”
他的眉頭緊緊蹙著,滿臉都是少年人未經世事,驟然被委以重任的惶恐。
“這些賬目繁雜得很,我看了好幾天,頭都大了,還是理不出個頭緒。”
“我擔心啊……擔心父皇會覺得我辦事不力。”
他說著說著,眼眶紅了,聲音裡滿滿的擔憂。
若非親曆過前世的背叛,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真心依賴姐姐、卻又力不從心的可憐弟弟。
謝苓拿過賬目,隨便翻了幾下。
雖然她對賬簿數字也不精通,但是因為醉仙居幾家鋪子的事,她也是狠狠補了相關的功課。
進步不小,所以很快,她就看出上頭的條目確實亂七八糟的。
進項與支出混得一塌糊塗,好多關鍵的地方都說得含含糊糊的。
“柳國公在戶部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
“這本賬啊,打從一開始就是個給你設的陷阱。”
謝翊一聽,臉上馬上就露出那種“果然是這樣”的憤慨與後怕。
“我就猜到了!他們就是看不得我好!”
他咬著牙,一臉憤怒,然後又耷拉下肩膀,看著謝苓的眼神裡全是哀求。
“阿姐,你最聰明瞭,你教教我,這該怎麼辦啊?”
謝苓的手指,在一行字上輕輕點了點。
“釜底抽薪。”
她抬起眼睛,看著自己的弟弟,眼裡有那麼一點考校的意思。
“這上頭的銀兩數目啊,真真假假的。你要是一條一條去查,等查完了,什麼都晚了。”
“你彆去管那些個小細節。”
“你隻需要讓舅舅蘇文淵把你經手的那筆內帑撥款,從戶部提走的原始記錄,以及發放到南地各州府的勘合文書,清清楚楚地列出來。”
“然後你再遞上去即可。”
謝翊眼睛一下子亮了,可馬上又暗下去了。
“可是……蘇舅舅他,待我一向冷淡。”
他噘著嘴嘟囔著。
“上次下了朝,我想跟他說說話,他還把我訓了一頓呢,說我舉止太輕浮,沒有儲君威儀。”
謝苓聽了這話,嘴角微微往上翹了一下。
“舅舅那是恨你不成器罷了。”
她說話的語氣裡,帶著一丁點兒不易察覺的嘲諷。
“你要是真能有點太子的樣子,擔起你的責任來,他肯定會幫你的。”
“把賑災款到底去了哪兒,一筆一筆都記清楚了,這就是你的責任。”
“讓蘇舅舅在朝堂上幫你說話,這是陽謀。”
“柳國公用陰私手段構陷,你用堂堂正正的證據回擊,父皇心中自有一桿秤。”
“到那時,他自然無話可說。”
謝翊聽得連連點頭,臉上滿是受教的崇拜神情。
“我懂了!阿姐就是厲害!”
他興奮地叫著。
“弟弟這就照做!”
他一邊說著,一邊殷勤地為謝苓續上茶水,彷彿剛才那個滿眼殺機的人,隻是一個錯覺。
謝苓端起茶盞,垂眸飲茶。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謝翊臉上的孺慕與依賴,一下子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森冰冷。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謝苓身側的空位,那裡,本該站著魏靖川。
連一個人都不捨得給我……
阿姐。
你真的,不再是以前的阿姐了。
“阿姐,還有啊,”謝翊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又恢複了那種全然的信賴,“兵部遞上來關於西山大營軍備更新換代的摺子,我有些地方搞不明白……”
他絮絮叨叨地,又問了幾個政務上的問題。
謝苓的回答,卻越來越簡短,也越來越敷衍。
到最後,她耐心儘失,話裡的嘲諷,都快懶得遮掩了。
“這麼點小事情,太子自己看不懂?”
“東宮的那些詹事、主簿,都是吃閒飯的嗎?”
謝翊的臉色,又是一僵。
他訕訕地笑了笑,不敢再問。
謝苓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府了。”
“太子好自為之吧。”
她說完,便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留戀。
身後,謝翊臉上的笑容,一寸寸地消失了。
他看著謝苓那決然的背影,一點一點地,把手裡頭的茶杯給捏了個稀巴爛。
瓷片紮進了手心,鮮血一滴滴落下,他卻恍若未覺。
……
東宮外,魏靖川就像一棵直挺挺的青鬆,一聲不吭地站在廊子下麵。
瞧見謝苓出來了,他趕忙迎了上去。
“殿下。”
“走吧。”
謝苓腳底下沒停。
他倆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沿著長長的宮道走,影子被拉得很長。
直到四周再無旁人,謝苓才忽然停下腳步,淡淡道。
“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魏靖川心裡明白,這個“他”說的是誰。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謝苓轉過身子,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從今日起,你的飲食、用具,皆需經心腹之手,不得有絲毫大意。”
“明白嗎?”
魏靖川看著她微挑的鳳眸,裡麵滿是冰冷,可他卻忽然覺得一股暖流,從心底最深處,瞬間湧遍了四肢百骸。
他活了十八年,在江湖上曆經生死,被人吹捧過,許諾過。
卻從未有一句話,像此刻這般,讓他覺得……沉重,又溫暖。
他張了張嘴,喉頭有些發緊。
半晌,才低低地,吐出幾個字。
“讓殿下……費心了。”
等回到公主府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謝苓剛把宮裝換下來,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內侍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裡。
他叫小喜子,是謝苓安插在內務府的一枚棋子。
曾被柳貴妃宮裡的總管太監李全打得半死。
僅僅是因為李全受了柳貴妃的責罵,心裡不忿,所以拿他出氣。
不過十來歲的小子,被打斷了三根肋骨,手腳都骨折了,可見李全下手之狠毒。
謝苓經過的時候,將他救了回來。
前世,她救了小喜子後,將他安排到內務府後,就讓他直接效忠於太子。
而現在,她可沒那麼傻了。
“殿下,奴才剛得到訊息。”
“陛下龍體微恙,因此下旨,五日後的冬日祭天大典,改由太子代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