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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詭事錄西行絲路骸骨迷城 2. 珠簾算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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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龍涎香沉,燭影搖紅。巨大的蟠龍金柱撐起高聳的藻井,鎏金燈樹上數百支牛油巨燭熊熊燃燒,將殿內映照得金碧輝煌,纖毫畢現。然而,這煌煌天威之下,空氣卻凝滯如鉛,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群臣垂首肅立,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驚擾了禦座之上,那對姑侄之間無聲的刀光劍影。

李隆基端坐龍椅,一身明黃龍袍,襯得少年天子的臉龐略顯蒼白。他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鎏金扶手,發出細微卻清晰的“篤篤”聲,如通催命的鼓點。目光看似落在殿中,實則穿透珠簾,死死鎖住簾後那個朦朧的身影。珠簾後,太平公主斜倚在鋪著白虎皮的軟榻上,一身絳紫蹙金繡鳳宮裝,華貴逼人。她手中撚動著一串迦南香佛珠,動作舒緩,鳳目低垂,唇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彷彿殿內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不過是午後閒暇的一局棋。

“姑母,”李隆基終於開口,聲音清朗,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盧淩風通敵叛國,罪證確鑿。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司會審在即。不知姑母……有何示下?”他目光掃過階下躬身而立的崔璞,後者肥胖的身軀微微顫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珠簾微動。太平公主抬起眼瞼,鳳目流轉,目光掠過李隆基年輕卻已顯威儀的臉龐,最終落在崔璞身上,聲音清冷悅耳,如通冰珠落玉盤:“崔卿。”

“臣……臣在!”崔璞撲通跪倒,聲音發顫。

“三司會審,主理此案。盧淩風袖中符節,突厥巫術‘心鹽祭狼’,開遠門外截殺官差……人證物證,可都齊備了?”太平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字字如刀,刮在崔璞心上。

“齊……齊備!鐵證如山!”崔璞連忙叩首,“盧淩風身世不明,流言早傳其乃突厥血脈!符節在手,人證指麵,通敵叛國,其罪當誅!請陛下、殿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哦?”太平眉梢微挑,指尖撚動佛珠的速度略快了一分,“身世不明?流言?”她輕輕一笑,笑聲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本宮倒不知,我大唐的律法,何時以流言定罪了?”

崔璞一滯,冷汗瞬間浸透後背:“這……這……符節為證!突厥巫術……”

“符節?”太平打斷他,目光轉向禦前內侍捧著的托盤。托盤上,正是那半枚殘缺的青銅符節,斷裂處焦黑,沾著暗紅的血漬。“此物,確是突厥金帳信物‘狼頭符’陰麵,掌財貨流通。”她聲音微頓,鳳目陡然銳利如刀鋒,“但,它為何會在盧淩風手中?是截獲?是贈予?還是……有人栽贓?”

“栽贓?!”崔璞失聲驚呼,臉色煞白,“殿下明鑒!絕無此事!是盧淩風……”

“夠了。”太平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盧淩風乃大理寺少卿,奉本宮密令,追查突厥滲透長安的‘骸骨計劃’!此符,正是他截獲的關鍵證物!昨夜開遠門外,截殺他的,是突厥‘無麵窟’死士!何來官差?!崔璞!你偽造金吾衛巡夜錄檔,構陷忠良,意欲何為?!”

“轟——!”如通驚雷炸響!殿內瞬間死寂!群臣駭然失色!李隆基敲擊扶手的指尖猛地頓住,瞳孔驟縮!崔璞如遭雷擊,癱軟在地,麵無人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殿……殿下!臣……臣冤枉!”崔璞嘶聲哭喊,涕淚橫流,“定是盧淩風狡辯!他……”

“狡辯?”太平冷笑,指尖一彈。一名紫衣宦官無聲上前,展開一卷染血的絲帛——赫然是昨夜開遠門外,一名“陣亡官差”身上搜出的密信!信上字跡潦草,卻清晰可辨:“……崔公鈞鑒:盧逆已出開遠門,按計截殺,奪符……‘骸骨’西行,萬無一失……”落款處,一個模糊的狼爪印!

“這……這是偽造!是盧淩風……”崔璞目眥欲裂,掙紮欲起。

“偽造?”太平鳳目如電,掃向殿外,“帶上來!”

殿門轟然洞開!兩名金甲侍衛拖著一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黑衣人進來!正是昨夜被盧淩風重傷生擒的“無麵窟”刺客首領!雖然麵具已除,露出高鼻深目的突厥麵孔,但臉上刀疤猙獰,正是被盧淩風劈飛麵具時留下的!

“說!”太平聲音冰冷。

那刺客首領艱難抬頭,怨毒的目光掃過崔璞,嘶聲道:“崔……崔璞……收……收金帳黃金千兩……命……命我等……截殺盧淩風……奪……奪符……嫁禍……”

“你……你血口噴人!”崔璞瘋狂嘶吼,撲向刺客,卻被侍衛死死按住!

“崔璞!”李隆基猛地起身,少年天子的怒火終於爆發,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你身為禦史大夫,勾結突厥,構陷忠良!該當何罪?!”

“陛下!陛下!臣冤枉!是太平公主她……”崔璞絕望地指向珠簾。

“住口!”太平厲喝,聲震殿宇!她緩緩起身,珠簾搖曳,華貴的身影在燭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崔璞!你挪用鹽鐵稅銀,私通吐蕃,證據確鑿!還想攀咬本宮?!”她猛地揮手!

數名紫衣宦官抬上兩隻沉重的樟木箱!箱蓋開啟!一箱是碼放整齊的黃金錠,上烙突厥狼頭印記!另一箱,赫然是崔璞與吐蕃密使往來的密信、賬冊!賬冊上,一筆筆钜額虧空觸目驚心!密信中,“助吐蕃取河西九曲之地,共分絲路之利”的字句,如通燒紅的烙鐵!

“崔璞!你還有何話說?!”太平聲音如通九幽寒風,凍結了崔璞最後一絲僥倖。

崔璞癱軟如泥,麵如死灰,眼神渙散,徹底崩潰。

“拖下去!打入天牢!嚴加審訊!”李隆基拂袖怒喝,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看向珠簾後那個身影,眼中充記了震驚、憤怒,還有一絲深深的忌憚。崔璞是他的人!太平此舉,是斷他一臂!更是當眾打他的臉!

侍衛如狼似虎,將癱軟的崔璞拖死狗般拽走。殿內再次陷入死寂,比之前更加壓抑。群臣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李隆基緩緩坐回龍椅,臉色鐵青。

“陛下息怒。”太平的聲音恢複平靜,重新坐回軟榻,彷彿剛纔的雷霆之怒從未發生。“崔璞伏法,然‘骸骨計劃’流毒深遠。突厥細作滲透長安,意圖禍亂絲路,動搖國本。盧淩風追查此案,身陷險境,忠勇可嘉。然其身份……”她微微一頓,鳳目掃過殿內,“確有隱情。”

群臣豎起耳朵。李隆基目光銳利如刀。

“盧淩風,”太平的聲音清晰而平靜,卻如通投入深潭的巨石,掀起滔天巨浪,“乃本宮之子。”

“轟——!”殿內瞬間炸開!群臣嘩然!難以置信地看向珠簾!李隆基猛地攥緊扶手,指節發白!眼中充記了震驚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狂喜!太平之子!流著突厥血脈!這是她最大的把柄!

“然,”太平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愴,“其父,非突厥阿史那氏!乃我大唐英烈!盧氏養子,隻為避禍!其心,赤誠報國!昨夜血戰,力斬突厥死士,護我大唐符節!此等忠烈,豈容宵小構陷?!”

她猛地起身!珠簾劇烈晃動!迦南佛珠在她指尖繃緊!一股無形的威壓如通山嶽般籠罩大殿!

“今,突厥‘骸骨計劃’西行,流毒絲路!盧淩風身負重任,當戴罪立功!即日流放安西,追查此案,肅清邊患!功成,則功過相抵!敗……則數罪併罰!”她目光如電,射向李隆基,“陛下以為如何?”

李隆基胸口劇烈起伏。他死死盯著珠簾後那個身影。好一個太平!好一個以退為進!當眾承認盧淩風血脈,是自曝其短!但一句“大唐英烈之子”,一句“戴罪立功”,便將這短處化為一把雙刃劍!既堵住了悠悠眾口,又將盧淩風牢牢綁在西行路上,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刀!更是……將他李隆基逼到了牆角!不允,便是罔顧邊患,寒了忠臣之心!允了,便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姑母……”李隆基聲音乾澀,強壓怒火,“盧淩風身份敏感,流放安西,恐生變故……”

“陛下!”蘇無名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排眾而出,伏跪於地,聲音沉凝如鐵,“臣,雍州司馬蘇無名,願以身家性命擔保!盧淩風雖身世坎坷,然忠心可鑒日月!‘骸骨計劃’關乎絲路安危,社稷根本!臣願奉旨西行,與盧少卿並肩,追查此案,肅清邊患!若有不測,臣甘當重罪!”

蘇無名!李隆基瞳孔微縮。這個狄仁傑的弟子,太平的棋子!他竟敢在此刻站出來!

太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隨即看向李隆基:“蘇卿忠勇,狄公高徒,可擔此任。陛下,國事為重。”

李隆基看著階下伏跪的蘇無名,又看看珠簾後那模糊卻無比強勢的身影,心中念頭電轉。良久,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準奏。著雍州司馬蘇無名,兼領大理寺少卿,賜狄仁傑遺著《西域刑案錄》,即日西行,追查突厥‘骸骨計劃’,肅清絲路。盧淩風……流放安西,戴罪立功,由蘇卿節製。生擒,或斬其首級覆命!”

“生擒,或斬其首級覆命!”這冰冷的字眼,如通最後的審判,砸在寂靜的大殿上。

“臣,領旨。”蘇無名伏地叩首,聲音無波無瀾。

太平緩緩坐回軟榻,指尖撚動的佛珠恢複了平穩的節奏。她目光掃過李隆基鐵青的臉,掃過群臣驚魂未定的神色,最後落在殿外風雪瀰漫的天空。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弧度,終於清晰了幾分。

“蘇卿,”她聲音再次響起,恢複了慣有的清冷,“西行路遙,凶險萬分。本宮賜你儀仗,助你一臂之力。”她微微抬手。

殿外,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四名紫衣宦官抬上兩隻碩大的鎏金銅箱。箱蓋開啟,珠光寶氣瞬間流淌而出!

“波斯鎏金銀壺一對,內貯西域解毒聖藥‘迦膩色伽玉露’;蜀錦駝絨大氅四領;精鋼橫刀二十柄,百鍊唐弩十張;黃金百兩,絲帛千匹。”太平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裴喜君!”

裴喜君懷抱畫匣,盈盈出列:“臣女在。”

“以禦賜畫師之名隨行,描摹西域風物,亦需……留心鹽鐵之弊。”太平鳳目深意,“筆下乾坤,可繪錦繡,亦可……定生死。”

裴喜君心頭一凜,垂首應道:“臣女謹記。”

“費雞師!賜僧伽法師‘藥玉菩提’,辟毒護身!”

“薛環!點雍州精騎二十,為前驅!護主周全!”

一道道敕令,如通精準落下的棋子,將西行的棋盤瞬間鋪開。厚賜!遠超欽差規格!是助力?是催命符?是昭告天下——此行,不容有失!

蘇無名再次叩首:“謝殿下隆恩!”

李隆基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太平如通執棋者般從容佈局,看著蘇無名平靜接受那近乎流放的命運,看著那堆刺眼的賞賜……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與冰冷的憤怒交織,幾乎要將他吞噬。他猛地起身!

“退朝!”聲音嘶啞,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他拂袖轉身,大步轉入後殿,龍袍帶起一陣冷風。

珠簾後,太平公主緩緩撚動佛珠,鳳目微闔。殿內燭火跳躍,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一場風暴,看似平息。但珠簾內外,金殿上下,那無聲的刀光劍影,那冰冷的算計與殺機,纔剛剛開始。西行路,是征途,亦是棋局。而她,已落下最關鍵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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