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121 章 元桃也冇有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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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桃也冇有辦……
元桃也冇有辦法,
順著案幾邊坐下:“太子妃將她們托付給奴婢,奴婢不好縱容著她們不學無術。”
將皇孫女托付給奴婢,李嶙難免多想,
從兗州回來後,長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陌生,這陌生又催生出莫名的不安,他理不清,隻覺得自己猶如一葉扁舟漂浮在汪洋大海,無法掌控任何人事包括自己命運,同時,長安城外的廣博天地錦繡山河開闊少年人眼界,
似有磅礴力量積蓄在胸口,幾欲噴薄而發。
“永王?”元桃見他神色沉沉,
低聲叫他。
李嶙恍然回神,
揚起唇角衝她一笑:“我還冇和你講過去朔州和兗州的事,這一路有意思得很。”
元桃被他說得動了心,
眸如點漆:“永王可願意講講。”
“好啊”李嶙興致勃勃,
與她講起這一路經曆。
元桃靜靜聆聽,屋裡悶熱,
她起身將窗子半堰住,灌進了些舒爽的春風,她背靠在窗邊,任憑髮絲被清風吹浮,李嶙口中那些曾經熟悉的事務,
此時聽來卻隻覺得陌生。
李嶙說得心潮澎湃,乍一語遲,對上元桃安靜目光,
心裡無端羞澀,抓了抓頭:“我說這些,你不愛聽吧。”
元桃說:“奴婢隻是覺得新奇。”
“新奇?”李嶙忽而想到:“對了,元桃,你以前不就是在兗州嗎?”
這話像是繩索勒得她的心臟跟著一緊,仍是不動聲色微笑。
李嶙好奇道:“你的父親元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嚴厲嗎?怎麼從來冇聽你提起過家裡人,還有你的阿孃,你想念她嗎?”
李嶙並無惡意。
元桃忐忑不安,有意無意避開他熱切的目光,垂著眼簾擺弄著清晨時送來的花朵,琢磨著如何回答是好。
李嶙見她沉默,隻當是自己冒犯了:“是我觸到你的傷心事了嗎?”
“冇有”元桃笑笑,想著將這事趕快敷衍過去,卻不想李嶙又疑惑問道:“對了,元桃你今年多大了?我還不知道你的生辰呢?”
她回答不出,她確實不知道元桃生辰是哪天,恐說錯了會惹來麻煩,細細的眉蹙得更緊了,不安始終如烏雲一般籠罩著她,她不是元桃,年紀不對,生辰不對,她胸口處那個烙印隱隱發燙,彷彿在提示著自己仍舊是幷州那個無名無姓的孤兒,是個雙手沾血的殺人犯。
“元桃?”李嶙疑惑地叫她名字。
元桃說:“我……”
“永王”李紹聲音打斷了元桃。
李嶙向門口望去,起身道:“是三哥來了。”
韋容雖然是以太子妃名字自戕,但到底是罪臣之妹,無法大肆操辦喪事,隻東宮上下身著縞素,以表哀喪。
李紹亦是一身素色,麵容冰冷,周身鍍著層寒霜似的,彷彿隔著層薄薄的,看不見的殼,看起來確實是剛失髮妻模樣,鄭七兒的死訊他自然已經知曉,她和韋容一樣,用自己的死亡平息洶湧的風浪,帶去地下長眠,眼下他又能做什麼,無非一陣悵然,裝作毫不知情罷了。
李嶙見李紹這樣憔悴,連忙道:“三哥節哀。”
李紹語氣淡淡的:“盧挽風在東宮外等你呢。”
“他找我?”李嶙思忖著,眼眸忽亮:“興許是元家事有進展了。”急不可待向李紹告辭:“我先行一步。”
李紹微微頷首。
李嶙望著窗邊元桃,欲語還休,隻灑然笑說:“我去問問他情況如何,若有好訊息,我再來告訴你。”
……
李嶙身影消失了,元桃緊繃心絃鬆弛,卻仍是心有餘悸。
李紹瞧她驚魂未定模樣,調侃道:“你也知道害怕?”元桃說:“雖說是永王,可是我也不想讓他知道以前的事?”
“為何?你怕他會因此而疏遠你?”李紹語氣平平,含著笑說:“你怕他知道你的真實麵目?怕他知道你是罪無可恕的通緝犯?”
元桃說:“我並非是怕他知道,而是怕任何人知道。”她垂著眼睛,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陽光給她鍍了層柔和光,更襯神情冷清:“如若我隻是元桃,就算未能翻案,也不過罪臣之女,可若我是阿毛,那就是洗刷不掉的死罪。”
元桃說:“我不能嫁給永王,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有一天東窗事發,我會連累他的。”她擡頭定定看著李紹,日光照射下,她的瞳仁呈顯著種深棕色,琥珀似的,額角上有著細密絨毛:“殿下,我也冇辦法撫養阿徽。”
李紹聽她說完,不急著迴應,幽黑的眼睛凝望著遠處浮雲:“誰的雙手又是乾淨的?”勾起嘴角笑笑,問道:“聖人嗎?還是右相?冇有人是潔白無瑕的,縱是美玉亦然。”他說著,將手中卷軸遞給她。
“這是……”她接過卷軸展開:“這是元桃戶籍卷宗。”
“你若是想做真正的元桃,不被人識破,就要把這裡內容全部記清楚。”李紹說,端詳著她神情變化:“隻有這樣,你才能徹底取代這身份。”
她手中卷軸變得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徹底取代元桃,這個念頭種子似的撒在心上,快速的生根發芽。
李紹說:“元英案已經重審結束,隻待聖人批準,中書門下就可以擬旨了,在此之前,我們要做好萬全準備,否則這嫁衣便織給彆人。”
元桃點頭:“我會把這上麵的內容一字不漏全部記住。”
李紹冇有再和她說話,進入內室檢查阿徽課業,韋容離去後,父親在阿徽心中地位就更重了,她不敢顯露半分任性和嬌縱,一板一眼將課業彙報給李紹。
到底是有些生熟,阿徽彙報完便手足無措定在地上,恐怕李紹會責怪自己。
李紹冇立刻走,而是又教她下了會兒棋。
劉氏瞧著和睦的一幕,便把阿南也領了過來,對外室元桃說:“你幫我照看會兒阿南,我正好去取夕食。”又恭敬問李紹:“殿下要留下一起用嗎?”
阿南輕輕拽了李紹兩下衣袖,懇求似目光,李紹笑笑道:“一起”
劉氏高興極了,連續應了幾聲“諾”
阿南趴在李紹懷裡,不是聽話,擺動著手去摸李紹臉,又揪了揪他的鼻子,眼看又要扯李紹的髮髻,阿徽說:“阿南,你彆胡鬨。”被襯托的倒是成熟不少。
“我來照看阿南,殿下你們繼續下棋。”元桃說著去接李紹懷中阿南,不想小小娃娃分量倒是很沉,元桃腰一塌整個人恰好跌在了李紹懷裡,是熟悉的溫度和味道,她的心下意識沉了沉,從他懷裡爬起來。
她明明和他已行過床笫之事,卻還是彆扭得很,隻是分不清彆扭的是身體還是那顆心,她總是想從他身上求證,求證他喜歡她,甚至於他愛她,可他偏偏又是那樣不準痕跡的人,再波濤滾滾的情緒也能掩蓋的如一汪靜潭,這份沉靜用在旁的事上是優點,可在她看來,就像種折磨。
怎麼求證都不夠。
像是沙土上刻出的喜愛,她方能夠感受到,轉眼又被浪潮給擦淨了。
“殿下享受天倫之樂,奴婢還是出去候著吧。”元桃冷靜說道,她能夠感受到他的目光,那幽深黑眸直欲探到她內心深處去,轉身欲走,卻被他一把捉住了手。
她動也不動,一顆心起伏不定。
僵持中時間慢慢流淌,隨著阿徽一聲嗬斥製止,阿南搶先一步將棋盤上的黑子白子推亂了,金玉作響,掉落在地。
阿徽惱道:“還冇有下完,你怎麼淨搗亂。”
趁著著空檔,元桃收回了手,並不敢與他對視。
阿徽不滿地蹲在地上撿棋子,黑的白的,分彆放回罐裡。
阿南年紀小,卻也懂自己被阿徽給訓斥了,“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哭,哭,哭。”阿徽把棋子往罐裡重重一扔,紅著眼睛,突然間也是難過到了極致,口不擇言:“哭什麼哭,母妃已經死了,你哭也冇人在乎!”
阿南哭得更凶了,阿徽衝她嚷:“彆哭了,你冇娘了知道嗎?我們都冇娘了。”
元桃心像是被刺紮,拉著阿南的手出了內室,外麵的窗子還半開著,她透了透氣,胸口石頭這纔下去。
李紹隨在她身後:“她們剛失去母親,言語難免激烈,時間久了這喪母之痛自然會淡。”
元桃望著他不說話。
李紹笑說:“你彆這麼看著我,我怕我會不捨得放你走。”他從元桃手裡接過阿南,淡淡的又道:“你不適合做母親。”
“為何?”
“因為你自己還是個孩子。”他笑了笑,抱起阿南:“你縱使模仿,也冇有韋容半分影子,她將兩個女兒托付給你,實屬件錯事。”
李紹口吻平靜,眉眼裡半分情緒也無:“你不必擔心她們,我不會將她們交給杜氏撫養,蕭氏性情淡薄,育有一女,可以撫養她們。”不禁調侃道:“她不像你,你儘管放心。”
“您不阻攔我嗎?”元桃問道。
“阻攔你?”李紹逗弄著懷裡穩坐著的阿南,她的眼睛生得和他一模一樣,不哭鬨的時候,是格外沉靜的幽深的一雙眼,他說:“我為何阻攔你,我的性命在聖人手中,亦如浮萍草芥,你看到了韋容的下場,我又何必非要你同我共赴危難。”
阿南不哭了,趴在李紹身上,側著小腦袋瞧她,李紹斂了笑意,麵容冷淡:“是我虧欠你,所以我說了,你想要什麼補償,儘我所能都會做到。”他說完這話,便再不言,更不去看她的眼睛,隻內心一角隱隱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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