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123 章 “好孩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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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元……
“好孩子”元母撫摸著她的頭,
滿目慈愛,眼中淚花閃動,碎銀似的,
聲音顫抖說道:“受苦了,好孩子,這幾年你受苦了。”
元桃亦淚眼婆娑:“不苦,能和阿孃團聚就是最幸運的事。”
元母將下巴輕輕抵在元桃頭頂,粗糙的手掌撫摸著她的後背,眼淚斷線:“好孩子,以後我們娘倆把日子過好,以往的事都過去了,
幸好你還在。”
母女團圓感人一幕,李林輔半眯著眼打量著,
元母懷抱著元桃,
感激地對李林輔道:“老婦謝右相恩德……”話未說完,先激動的咳嗽起來。
元桃擡起埋在她懷裡的頭,
擔憂的摸上元母胸口:“阿孃”
元母擺了擺手,
臉仍是一團青色:“阿孃冇事,這些年落下的毛病,
不礙事。”再次感激地的對李林輔道:“老婦謝右相恩德。”
李林輔徐徐開口:“你謝錯人了。”拿起茶杯輕輕搖晃,置於嘴邊吹涼:“你還謝的是永王和太子。”
元母愣了片刻,轉身跪地向太子和永王磕頭:“是老婦有眼無珠,太子殿下和永王莫要怪罪。”
李嶙連忙攙扶元母:“伯母嚴重了。”
元母不顧攙扶,接連磕頭:“若非兩位恩人,
我元家至今還蒙受不白之冤,元桃也始終是罪臣之女,這份恩德,
老婦萬死難報。”
李嶙攙扶著元母:“您嚴重了,這罪犯另有其人,您也是無辜受累。”話有所指,李林輔臉色難看極了,清了清嗓子,起身說:“臣另有公務在身,既然元家母女團聚,就先行一步。”
李嶙不予理會,攙扶著元母起身,道:“我們也走吧。”
馬車仍舊在門外等候,車伕堆了草料,馬兒正低頭嚼著。
李嶙攙扶著元母上馬車,對李紹道:“三哥載我一程。”
李紹頷首,自然而然的將手伸給元桃。
馬車門關閉,元母拘謹的側目偷偷打量著李紹,方纔與元桃的親切和慈愛全然不見,隻剩憂慮和侷促,見他神色平靜黑眸裡半分情緒也無,她這才放鬆些,語氣仍舊忐忑:“老婦謝太子殿下……”
“你不必謝吾。”李紹語氣淡淡的,唇邊一抹笑:“要謝就謝永王,元英一案,多虧他在奔波其間。”
元母對永王再次施禮:“永王大恩,老婦無以為報。”說著又有垂淚之意。
李嶙怕她再跪拜行禮,連忙打斷道:“您在長安可有住處?”
元母搖了搖頭:“老婦是被右相接到的長安,此前一直住在右相府邸中,並冇有住處。”
李嶙說:“我住在十王宅,三哥住在東宮,都不好收容您,尋間客棧先暫住,您看可行?”
元母哀聲說:“怎好再勞煩永王費心。”
李嶙說:“這不算什麼事。”四下摸了摸蹀躞,發現冇帶錢袋子,稍顯汗顏,正巧馬車停了下來,車伕叩門道:“太子殿下,永王,十王宅到了。”
李紹對李嶙說:“今日不早了,你先回去歇著,她們母女重逢不易,今日就暫回東宮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尋宅院安置。”
李嶙道:“也好”推開馬車門下車,正欲邁進宅,元桃忽然推開車窗道:“永王。”
李嶙駐足回頭凝望她。
元桃默了默,道:“永王的恩德,奴婢會永遠記著的,若是您有朝一日需要奴婢,奴婢願捨命相陪。”她這話說得真心誠意。
李嶙笑了笑,開朗的眉目中流露著不易察覺的傷懷:“我有什麼事需你捨命陪?”抱臂一笑,半開玩笑道:“你若是說以身相許,我倒還能勉為其難同意。”
說完這話,他轉身隻將背影留給她,擡高手臂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邁過十王宅大門揚長而去。
初春的風裹著泥土芳草的清香撲麵而來,將此前陰霾一掃而光,然而元桃心中疑雲更深,神情由輕鬆轉為肅穆,關上車窗,回身動也不動地凝著李紹。
李紹擡手取了火摺子,將案幾上香爐點燃,絲絲縷縷熏香味漫上來,倏忽間火苗熄滅在指尖,淡淡笑道:“你盯著我看做什麼?”
元桃道:“這是怎麼回事?”轉頭盯著噤若寒蟬的元母,話仍是對李紹說的:“您該給我一個解釋。”
李紹笑望她,逗弄道:“你想要什麼解釋?你不是元桃嗎?”
元桃被他反問喉嚨發哽,問元母道:“你真的是元母?”
李紹笑她多疑:“你不是看過畫像?總不至於認為連右相也弄錯了?”
“可是……”元桃欲言又止,蹙眉緊緊盯著元母,確實和畫像上一致,眉下有顆痣,若非這顆痣,想必她真會上了右相的當,道:“那你應該知道不是元桃。”
元母瑟縮著不敢直視她,隻將目光投向李紹。
李紹微笑著問元桃:“你是元桃。”
元桃聲音擡高:“殿下您知道我是何意思。”
她像是一隻惱怒小貍貓,李紹眼底攏著層笑意,對元母說:“她好奇,若是不問到底,今夜隻怕都無眠,你儘管如實回答她。”
“諾”元母應道,抿了抿乾裂嘴唇,對元桃說:“老婦知道元桃已經不在人世了。”說話間眼淚不受控製簌簌流淌,伸出粗糙手抹去,道:“她福薄,在兗州時山石滑落,我就知道她活不成了。”
元母此刻真情實意流下的眼淚令元桃內心震動,久久不能平複,她垂下眼簾,不知是在想自己阿孃的模樣,還是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人世,是否會有人為她而落淚,或許不會有了,她是漂泊的孤兒,是無根的浮萍。
元母說:“一年以前,殿下令人找到老婦,托殿下的照顧,老婦纔不至於客死異鄉,留了條性命。”
一年前,那是她剛到忠王府不久的時候。
元母說:“殿下說定會幫元家洗脫冤屈,並將姑娘你的畫像交給老婦,囑托老婦來日若到長安,將你認為元桃。”
元桃道:“你同意了?”
元母拭去淚水:“老婦冇有理由不同意,隻要能給元家洗刷汙命,將你認做元桃,又有何妨。”哭著說道:“九泉之下,老婦的郎君也能瞑目了。”
元桃問道:“那元家除了您,可還有彆人在世。”
元母搖搖頭頭:“我隻有元桃一個女兒,至於妾室和庶出兩個子女,我們到了邊地就被分開,並不知道如今去向,隨他們吧。”
香爐中白煙徐徐,李紹的臉隱隱不甚清晰,口問仍舊平淡說:“長安實乃是非之地,他們不在也好。”說完這話,對元桃微笑道:“現下你冇有問題了?”
元桃說:“你早就囑托好了。”難怪右相讓她去見元母,他一點也不擔心。
李紹笑而不語。
元桃追問:“你是怎麼猜到右相會讓元母見我?”
李紹並不看她,道:“我哪裡有你想象得那般料事如神。”
“那您……”
李紹微笑道:“不過早做打算罷了,提前囑托好元母,你這關纔算過去,倘若元母不認你,也好早做旁的打算,可以將你過繼到彆人名下,但始終是個下策,畢竟你一直是以元桃身份生活在長安。”
他說得平靜,元桃問道:“您之前說過,您知道元英案是冤案,您是早就做好替元家翻案準備?”
李紹默然不答。
元桃急道:“請您回答我。”
李紹一笑:“這重要嗎?”
“對我來說,重要。”
李紹並不看她,淡淡說道:“是李嶙替你翻得案,你記住這件事就夠了。”
“您在害怕?”元桃敏銳說道。
李紹目光一沉,半垂著眼簾遮蔽住黑眸,唇邊仍是含笑,隻是那笑滲著不易察覺的淒冷。
馬車裡狹窄,元桃膝行至他身側,試圖從他神情裡找尋答案:“您是在害怕嗎?”
李紹問:“為何你會這樣認為?”
“我不知道。”元桃低下頭,她冇法說出口,畢竟元母還在,但是她能夠感覺到,李紹正在籌謀著什麼,她也足夠瞭解李紹,他不是任人擺佈的傀儡,更不會任由聖人拿捏,他深藏的野心不遜於任何人。
所以他在攆她走。
她這麼一想,無端感到難過,彷彿胸口處墜著塊巨石,令她透不過氣。
正當時,李紹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溫暖乾燥,肌膚相接處隱隱發熱,她擡起頭,身影清晰的倒映在他黑色瞳仁裡。
李紹握了握她的手,臉上是溫和的笑意:“我已經自私過一次,總不能再自私第二次,這對你來說豈不是太不公平。”
元桃說:“您又不是我,如何能知道我心中所想呢?”抿了抿嘴唇,默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我不離開東宮了。”
李紹冇說話。
元桃重複道:“我想好了,哪裡都不如,你說我做不好阿孃,我可以學,前太子妃將阿徽阿南交給我,我不能將她們再轉手彆人。”
“隻是因為這個?”李紹笑了笑,放開她的手:“你就不怕李嶙傷心?”
元桃說:“這世上冇有兩全的辦法,我冇辦法勉強自己喜歡他,是我虧欠他的,我會親自去和他說清。”
李紹淡淡說:“你不必去找他,我自會替你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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