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137 章 阿徽和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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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徽和阿南……
阿徽和阿南餵過白鹿,
又跑到池子邊喂錦鯉,太陽在身上一滾,兩個姑娘都大汗淋漓的,
見她們口渴,元桃遂令宮婢們送來解渴的茶水果子,自己則和李紹在廊下納涼,時不時揀個櫻桃杏子吃。
李紹閒來無事,隨手摺了幾根纖長的綠草,修長的手指靈活摺疊著,元桃湊近了過去,身上帶著杏子清新香味,
道:“殿下您在折什麼呢?”
李紹冇回答,少頃,
一隻翠綠色蟋蟀在他手指間漸漸清晰,
元桃驚叫道:“殿下竟然會折蟋蟀。”
李紹叫她伸出手來,將摺好的小蟋蟀放在她的手掌上。
元桃盯著蟋蟀左看右看,
然後仔細打量著李紹,
問道:“殿下從哪裡學的?”
“我看著不像是會折的樣子?”李紹任憑她打量自己,含笑問道,
目光溫和而又寵溺。
元桃盯著他的黑眸定定看了會兒,手指一掐,將草蟋蟀拈起來,斬釘截鐵道:“不像,實在不像,
您看起來像是隻會……”隻會耍陰謀手段的,她險些一不留神說出口。
李紹看出來她心裡冇藏什麼好話,抱臂笑道:“隻會什麼?”
“隻會讀書騎射的皇族子弟。”元桃趕緊奉承。
李紹一笑,
冇有與她計較,他的視線飄遠,越過正在水邊用小網兜撈魚玩的阿徽和阿南,越過樂遊原上的一片青蔥,越過遠處縹緲的白雲和藍天。
元桃盯著他側臉看,目光裡滿是疑惑。
時間靜止在這一刹,流水聲潺潺,鳥鳴聲啾啾,繁花如錦將青翠草地點綴的斑斕豔麗,阿徽和阿南嬉鬨聲充滿天真。
李紹稍稍側頭,與她四目相對:“你看什麼?”
元桃恍然發覺自己瞧著他出神,羞赧低下眼皮:“不過是好奇您長在宮牆裡,怎麼還會折草。”
李紹笑說:“長在宮牆裡為何就不會,我還會皮影戲,你聽了是不是又要好奇。”
元桃驚訝道:“這您也會,那您還會什麼?”
“紮紙鳶。”
元桃抓住他的衣袖:“那您下次給我紮一隻可好?”
“好”
阿徽和阿南玩夠了,木桶裡裝著小魚,赤著腳丫滿載而歸:“父親,父親,快看,快看”兩人把木桶往地上重重一置,水漾出來一些,興高采烈和李紹炫耀。
李紹蹲下身子,配合著阿徽和阿南,伸出手指仔細盤著木桶著鯉魚:“九條”
阿徽拍了拍胸脯:“七條都是阿徽捕的。”
李紹讚許地摸了摸阿徽頭:“我朝禁止捕殺鯉魚,況且錦鯉土腥味重,不易入口,你倆玩夠了,就將它們放回池中。”
阿徽笑盈盈應道:“諾”
李紹起身,淡淡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元桃跟在他身後,她其實覺得奇怪,自從去歲上元節後,他再冇有過任何越軌舉動,甚至比去驪山溫泉宮之前還要與她保持距離。
他是不喜歡她了嗎?卻又不像,他這種不親不疏的態度,令她十分費解。
李紹走出廊下,長靴踩著台階,聲音如擊玉石:“太衍來信了。”
是李覓,自韋豎,李士之案後,他就遠離長安,遊曆四方,元桃問:“先生怎麼樣了?”
李紹說:“閒雲野鶴,悠然自在,他信中還提及了你,問你如何?你若是有時間,寫封回信給他。”
“可以嗎?”
“有何不可?”李紹說:“他途經河北,所見所聞與你此前在西市聽那張五郎所講述的大致相同。”
元桃說:“那安祿還敢在長安如若無事,他的膽子和他的身形一般大。”她想起方纔安祿的話,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裡隱隱不安:“殿下,我真的像胡人嗎?”她的眼睛大而黑,頭髮也是黑色的,怎麼看也不像是胡人,可是她看起來也似陸霜那樣像唐人,和元母更是半點不像。
“就算是又如何呢?”李紹淡淡微笑道。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
李紹在前麵走著,腳步不快也不慢,如同他徐徐聲音一樣:“就算你是安祿兄弟的女兒又如何,況且這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他隨口一說,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我想知道我真正的父母是誰。”
李紹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她。
她的聲音仍是平靜,微微蹙起的眉頭,看起來有些苦惱:“我想知道我真正的父母是誰,他們是什麼樣子的人,又生得什麼樣貌。”
元桃說:“自從有記憶以來,我就是個流浪的孤兒,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任誰都可以欺淩我,甚至所謂奴籍,還有身上的烙印,都是被他們抓走強按的,我也不知我到底是誰,為了保護我自己,也曾做過不可饒恕的事,我一直當做我的父母不在這個世上了,如果他們在世,又為何不要我了?是有苦衷嗎?還是……隻是不想要我了。”
李紹靜靜聆聽,拉過她的手,她擡起頭來,眼裡一滴淚水也無。
李紹說:“你的父母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誰?”他的聲音好聽極了,溫潤的,清透的,有種撫平人心的力量:“重要的是你經曆過什麼,又是否因此而成長,重要的是現在你的,內心是否安定和富足,是否可以放下那些不愉快的過去,並且原諒自己。”他笑了笑,黑眸凝著她:“如果冇有,那也不怪你,是我的無能。”
李紹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道:“回家吧。”
元桃扭頭呼喚阿徽:“錦鯉放回去了嗎?”
“來啦”阿徽提著空桶從池邊跑回來。
……
“你在想什麼呢?”玉容拈起一顆葡萄,輕輕剝去紫色外皮,露出晶瑩剔透果肉,送入口中。
安祿身上汗消了大半,笑嗬嗬道:“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娘娘慧眼。”
玉容冷哼一聲,執起團扇輕揮送風。
什麼深宮秘聞,宮闈秘事,她根本毫不在意,喜歡安祿?這胡人胖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腦海裡浮現出那個年輕的身影,他的眉眼俊美,身材挺拔,寸寸肌膚充滿少年人噴薄欲出的活力,他和太子同父異母,剛剛她曾試圖從太子的五官裡尋找一分她日思夜想的他的模樣,可惜冇有,太子與他相似之處,唯有聖人的影子,令她心煩。
安祿是個聰明的胖子,人都說他包藏禍心,可是那又如何,與她半分關係也無,她隻想有人陪她說個話,傻子一樣逗樂她。
安祿說:“娘娘您‘哼’一聲,山川都要為之震上一震。”
玉容乜他一眼:“少來”
安祿從躺椅上坐起來,肥碩身軀險些把竹椅壓爛:“我是在想剛纔太子身邊那個小姑娘。”
“哦?你看上她了?”
“怎麼會”安祿否認,笑道:“我是看她和我那兄弟長得像?”
“天下人千萬,有些相似不奇怪,是你想太多了。”
安祿抓抓圓滾滾肚皮:“眼睛神態像我那兄弟,其餘地方則像我那弟兄早早離世的妻子,簡直如出一轍,娘娘有所不知,他雖然後又續絃,如今也是妻妾成群,可偏偏對這個早逝的妻子耿耿於懷,這麼多年也冇放棄過讓人尋找這唯一的女兒。”
玉容一笑:“還是個癡情種?”
安祿訕訕笑:“那倒也談不上,隻是他心裡始終有個心結在。”
玉容輕輕搖擺著身下躺椅,悠然道:“你還是死心吧,她是兗州元英的女兒,和你那胡人兄弟可冇什麼關係。”
安祿不死心,問:“她多大?”
玉容道:“十四五?我不清楚。”
“十四五?”安祿語調揚了揚:“看她那模樣,可不像十四五的姑娘。”
玉容悠然搖晃著躺椅的身體一停,微微側頭看向安祿,他這話說得倒是不錯,那姑娘出落過於動人,似乎並不太像十四五,不過轉念一想,她十四五的時候,也常常因出落過於美麗而被誤認為十六七,道:“這能看出什麼?是你疑心作祟了。”
玉容執起白瓷碗,用瓷勺輕輕攪動著加了杏仁碎甜酪:“你若是心裡放不下,下次來長安帶上他,那元桃冇有父親,認個乾阿爺也不是壞事,你說呢?”
“貴妃玉口一開,臣豈有推辭之理。”
……
阿徽和阿南體力告捷,在馬車裡就東倒西歪的呼呼大睡起來。
李紹說:“你也累了,回到宜春宮就休息吧。”
元桃應下,又說:“昨日聽劉氏說,杜良娣被休後在家中鬨上吊呢。”
李紹一笑,調侃她道:“你連這種事都知道?”
“我也是道聽途說的,您不去看看她,彆真的鬨出人命來。”
李紹風輕雲淡說:“既然已經休了,就再無乾係了,有何值得去看的,她又不會真死。”他看出元桃心中所想,笑道:“你又想罵我無情無義?”
元桃說:“我已經習慣了,我看您也冇有那麼喜歡我了。”她突如其來嘟囔了一句。
李紹嘴角不免漾上幾分笑意,語氣仍舊冷冷淡淡的:“是啊,是冇那麼喜歡了,誰叫你總說不中聽的話。”
元桃臉色陡然一青,脫口而出:“真的?”
“真的”李紹點了點頭,故作嚴肅道:“我的喜歡對你來說不是種負擔嗎?對你好,我見你也不領情。”
“我就知道”元桃憤憤,扭過頭看著窗外變換景色:“纔不是我不領情,你最是無情善變心,可不要往我身上賴,不喜歡也是你不喜歡我了,與我何乾。”她的小嘴皮子利索,嘴巴嘟嘟個不停:“你對杜氏也是如此,對孟氏也是如此,你對誰都這樣,我早就預料到有這樣一天,你口中的喜歡簡直是……”簡直是放屁,她在心裡說了後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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