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17 章 薄暮冥冥,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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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冥冥,殘……
薄暮冥冥,殘陽映得天邊儘頭如血般紅,烏鴉落在屋簷蹄叫,漸漸的融入濃濃夜色裡。
元桃將油燈點亮,人影婆娑映照在牆壁上,待刹葉睡下,她才腳步輕緩的退出來。
夜裡風雪交加,冷氣沿著敞開的衣領鑽進來。
“好冷”她瑟瑟發抖,想是刹葉那處太暖和了,才襯得這外麵更加寒冷。
元桃裹著衣領步履匆匆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進了屋,她冇有點亮油燈,也是困得緊,換了衣裳,抹了把臉就鑽進了被子裡。
被子也冷的像是鐵,沉沉壓在身上,她哆哆嗦嗦蜷了許久,不斷摸著自己臂膀,漸漸才覺手腳不再僵硬,身體慢慢暖和了起來。
她困極了,卻又睡不著,想起白天經過院子時阿英那充滿怨恨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令她覺得不安。
阿英現今天天乾著掃院子的粗活,雖是刹葉的安排,但在阿英看來罪魁禍首還是她元桃。
再一想自己身上還肩負著裴昀安排的任務,元桃就更覺輕鬆不起來。
正輾轉反側,卻聽有腳步聲,黑暗裡似乎有身影靠近,不待她發出聲音,來人已經上了床榻,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元桃想要掙紮,卻聽那人說。
“是我”
裴昀道,身上一股濃厚的熏香味。
見元桃不再掙紮,他才鬆開手,兩人皆是側躺在床上,麵對著麵,湊得極近。
“你怎麼來到這裡的?”元桃低聲問道,驚魂未定,心還撲通撲通的在嗓子眼裡蹦。
“陪著那些色鬼來這裡尋樂子,趁著他們都喝多了溜出來的。”裴昀直截了當說。
元桃險些忘了,他功夫極好。
“哪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元桃問。
“這不難,哪裡把守的最嚴,刹葉就在哪裡。”裴昀說,他一身黑色緞子錦袍,方便在夜裡行走。
“你膽子可是夠大的。”元桃道,上下掃視他,問道:“難道你就要這麼和我一直躺在床上?”
裴昀乜她一眼,回懟道:“毛都冇有長齊的丫頭,放心,冇人會對你有興趣的。”
元桃被嗆得登時啞口無言。
裴昀將被子拉到兩人頭頂,眼前瞬間就更黑了,悶在被子裡,她連裴昀的臉都看不清了,從外麵聽他們說話的聲音自然就更加模糊。
他實防備心實在是強。
“讓你找的東西怎麼樣了?”裴昀問。
“正在找,冇有什麼線索。”元桃說道,怕裴昀覺得她冇有上心,趕緊說:“雖然我冇有收穫,不過好在對方也冇有收穫。”
裴昀驚訝地問:“你怎麼如此肯定對方也冇有?”
“我知道是誰殺的燕婞了。”元桃低聲在他耳邊說。
“你是說……你捉到害死燕婞的暗樁了?”裴昀一怔,這倒是有點意外。
“是馮韻。”元桃說:“是她害死的燕婞,我偷聽到她說話了,那晚燕婞伺候的男人和馮韻裡應外合,想撬開燕婞的嘴。”
“那男人長什麼樣子,你可知道?”裴昀捉住元桃的衣領,攥得緊緊的。
元桃說:“冇有看清,不過他很魁梧,皮膚黝黑。”補充道:“對了,他左手臂上有一條很重的疤,像是被刀砍過。”
“薛耀”裴昀喃喃,緊攥著元桃衣領的手也鬆了,他總算證實了心中所想,“確是仁王的人冇錯。”又問道:“除此之外呢?可還有彆的發現嗎?”
還有就是……刹葉他有秘密。
但元桃冇有說,她隻是搖了搖頭道:“再冇有發現彆的了。”
吐蕃王子宅中的一切波詭雲譎,她覺得像是置身於一團迷霧裡,怎麼都看不清楚,彷彿永遠隻差那麼一步就可以解開所有的疑惑。
直覺告訴她,刹葉就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
但她不想告訴裴昀,她也不知道為何,她想她是有私心的,她想她或許是害怕,害怕裴昀他們會傷害但刹葉,所以在她什麼都不清楚的時候,她不想和裴昀透漏一個字。
黑夜掩蓋了她不自然的神情,裴昀全然冇有發覺,他說:“元桃,你要小心。”
元桃當他是害怕惹禍上身,自然而然的說:“你放心好了,就算暴露了,我也不會出賣你的,我會咬死了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害怕的不就是這個嗎,她心底鄙夷,嘴上草草說道,敷衍了事。
裴昀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元桃探尋似的看向他,
裴昀略微遲疑,道:“不要落得和燕婞一樣的結局,要好好活著。”他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元桃這才發覺,他其實一直是在愧疚呢。
元桃有些意外,心裡不免多了幾分暖意,語氣卻愈發冷靜,道:“我會好好活著。”
“必要之時,不留活口。”裴昀說,音色已恢複如初。
元桃一驚,道:“什麼意思?”
裴昀森森的說:“既已知暗樁為誰,又豈能再同燕婞一般受製於人,敵明我暗,能坐收漁翁之利乃上策,如若不成,不必遲疑手軟,與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若殺之……”
正當時,“哐”的一聲巨響,緊閉的房門被猛的踹開。
“殿下,元桃她和野男人偷情!”
尖銳的聲音似是利刃割破靜謐的深夜,烏鴉蹄叫著從屋簷上四散。
裴昀到底是身手矯健,門被踹開那一瞬間,他翻身推開窗戶跳了出去,一抹黑色便徹底消失在這濃濃夜色裡。
元桃隻見阿英手持油燈,油燈的火光映襯著她洋洋得意的臉,半明半昧,像是地獄裡紅彤彤的惡鬼。
刹葉在她的身後,他半邊身體融在黑夜,微弱的火光映著他另半張臉,周身似被風雪染上一層薄薄的寒氣。
他是那樣美,如天上神祇,神聖不可褻瀆,也是那樣冰冷陰沉。
“殿下,那個也男人跳窗逃了,他們兩個剛纔就在被子裡麵行那肮臟事,真齷齪。”阿英啐了一口,語氣除了嫌棄還有藏不住的得意。
天黑時分,阿英她掃完院子準備去打水時候,就發現有人進了元桃的房間,她忍著不聲張,就是等著元桃回來好捉姦在床。
不過因為兩人躲在被子裡,又隔著門,確實冇能聽清兩人說些什麼,但想來是那些汙言穢語,不聽也罷。
阿英變本加厲,揚著下巴:“用你們唐人的話說,這是捉姦在床!”
“好了”阿捷低聲嗬責,用胳膊肘輕輕懟了阿英幾下,她幸災樂禍的過於明顯了。
阿英滿不在乎,反倒覺得阿捷多餘,白她一眼,聲音越發得意:“殿下,現在就命人嚴加搜查,定能抓到那個姦夫!”
“好了!”阿捷忍不住斥責道。
“阿姐你說我做什麼?”
阿捷說:“殿下還冇有開口,這裡有你神氣的份嗎?”有些恨鐵不成鋼,拉著阿英就走遠了。
“阿姐……你這是做什麼,要不是我,怎麼能發現那對姦夫□□!”阿英嚷道,仍自覺立了功。
阿捷將阿英拉到了僻靜處,這才黑著臉說:“夠了,這事兒你做到這裡就夠了,不要再說了!剩下的事不是你能置喙的!”
阿英急了,嚷道:“那個野男人定還冇有跑遠呢!現在抓定能抓到他!”
阿捷冷臉:“你看見那個男人的臉了?”
阿英嘟囔:“那倒冇有”
“冇有最好了”阿捷說。
“阿姐你這是什麼意思?”阿英憤恨道:“阿姐,都是因為那元桃,自她來了以後,殿下越來越厭惡我,你我是陪著殿下一路從吐蕃來到長安的,十二年了,我們陪伴照顧殿下十二年了,元桃冇有來之前,殿下都不曾對我們說過一句重話,現在我卻因她被殿下罰去做那些臟活累活!”
她急道:“阿姐,院子外麵的那些人背地裡都在笑話我呢!”到底還是心性簡單,壞也壞的純粹。
阿捷摸了摸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阿姐知道你心裡委屈,但是殿下不提,你也莫要再提了!”
“為什麼,我們明明可以趁這個機會讓她不得好死!為什麼要放過她!”
阿捷無奈:“你怎麼能這麼蠢笨,這不是放過她。”諄諄善誘道:“你想這府中戒備森嚴,什麼人能夠進來,並且還能夠深入到殿下內院中來?”
阿英被問得矇住了。
阿捷說:“能夠進到府中之人,必是達讚座上賓,非富即貴,方纔你也看見了,這男人身手極好,能夠進入內院而不驚動一兵一卒,非是等閒之輩。”
見阿英將話聽進去了,阿捷道:“不做聲張就是最好的做法。”看似平靜的湖麵下已是暗流湧動,隻肖一顆石子,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動,阿捷搖搖頭,暗示阿英不要輕舉妄動,道:“唐人總說,以不變應萬變。”
“阿姐……”阿英眼中有了惶惶之色。
阿捷說:“殿下和達讚會知道該如何處置此時,你隻要時刻謹記,縱使自小陪伴殿下長大,奴婢也永遠都是奴婢。”
“阿姐,我知道了”
……
刹葉一直站在門外,寒風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他似乎不再懼怕寒冷了,隻是遙遙的,冷漠的看著她,銀白色的月光灑在他身上,襯得他愈發麪無血色。
元桃獨坐在榻上,隻是望著他。
出奇得安靜,隻有風聲,彷彿世間隻剩他們兩個人,又似乎有什麼東西橫亙在之間,明明隻有十步之遙,卻如隔山海。
驀地,刹葉轉身離開,如骨梗喉,終是冇有開口……
他隻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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