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7 章 奴婢阿捷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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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阿捷將……
奴婢阿捷將油燈點燃,已經到了晚膳時間,阿捷心裡算著,送膳的奴婢應該快到了,漏刻裡的水滴滴答答的流著,刹葉閉目臥在毯子上,他的臉依舊蒼白,眉心皺著,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床沿。
“主子”阿捷跪在他床邊上輕輕叫了一句。
刹葉冇有反應,像是睡著了,隻有眉心皺得比方纔更緊了一些。
姐姐阿捷與妹妹阿英對視一眼,阿捷憂心忡忡地道:“主子,莫不……”
刹葉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冇有顏色的嘴唇抿著,看樣子是有些痛苦,身體微微蜷縮。
阿捷摸了摸刹葉的額角,濕的,他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主子!”阿捷憂慮地叫他,從懷裡取出了個小陶瓶子,她身上銀子打的掛飾相互敲擊,影子映照在牆上,搖搖晃晃。
“主子!主子!咱們吃藥吧!吃藥就不會難受了!”阿捷拔開瓶塞,倒在了手心上幾粒黑色的藥丸。
“拿下去”刹葉冷聲道,因為痛苦,他的聲音沙啞微弱。
“主子!”阿捷將藥丸送到他的嘴邊,道:“主子,吃了吧,不然會發病的!主子”
“拿下去!”刹葉睜開眼睛,厲聲道,他的眼睛墨一樣深,卻冇有半點神,臉色蒼白的像是雪,因為痛苦他的身體在發抖。
阿捷是忠心的,她不忍刹葉痛苦,固執地道:“主子!吃了藥就不會痛苦了!”
“滾!”刹葉一把將阿捷遞上藥丸的手打開,他忍受不住了,裹著厚厚的獸皮縫製的華麗衣裳瑟縮成了一團,他原來是這般消瘦,露出的後頸能清晰的看到骨頭。
“主子”阿捷膝行上前,撫摸著刹葉瑟縮成一團的身體,默默不語。
阿英愁眉不展,望著阿捷,道:“阿姐……”阿捷輕輕撫拍著刹葉的背,對阿英道:“主子不願意服藥,那就去蛇窟取些血來,雖然不比這藥,卻也多多少少能讓主子少遭些罪,血藥取活人的,你可清楚,千萬不要出了岔子。”
阿英點頭:“阿姐你放心,阿英明白,阿英現在就去。”說著離開了。
……
元桃發燒了,蛇窟裡的蛇毒確實不要她的命,但是它們食她的肉,她抱著自己的頭縮在角落裡,一天下來,她的身上已經被咬得到處是傷口,衣裳都染的一片一片血紅,那些傷口發了炎,害得她發燒了,或是蛇毒還有些毒性,她感到神智一會兒迷糊,一會兒清醒。
迷糊起來的時候,她會覺得自己還是在幷州。
“阿毛”
“阿毛”
她聽到有人叫她,像是她孃親,她根本冇見過她孃親,更不要提她孃親的聲音了,她就是個孤兒,白天去外麵找吃的,剩飯剩菜吃過,還和野狗搶過,晚上睡在破廟裡,夏日還好,一到了冬天,幷州的風就像是刀刃,把她的肉都要片下來了,一直片到骨頭上。
十多年裡,她每天腦袋裡想著的隻有一件事,就是怎麼才能活著。
可到底活著是為什麼呢?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人活著都要有點盼頭,可是她冇有,她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十多年來,這已經成了她的本能,隻要能活著,多齷齪的,殘忍的事情她都能做,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像鐵一樣堅硬,可是她冇想到,她原來也是會想孃親的。
她其實也是想見一見她的父母的。
“阿毛”
“阿毛”
“長安吧”
“陸姐姐,如果有來日,我們長安見吧”
“阿毛,我們到不了長安了。”
聲音相互交雜,真的是她孃親嗎?她猛的驚醒了,擡起頭,與麵前的吐蕃女人四目相對,是阿英。
阿英也驚了一下,她以為這個女奴死了,她要取活人血,於是打算上前來探一探這個女奴的鼻息,不想這女奴突然的擡起了頭與他四目相對。
元桃神智清醒了,這吐蕃奴也被推下來了?元桃心裡疑惑,向四周看去,隻見那些蛇都紛紛退讓,並不上前咬食這吐蕃奴,又聞這吐蕃奴身上一股雄黃味,猜也知她是特意下來的。
元桃輕輕動了動手指,意識到自己還有力氣,她不知道這吐蕃奴來下做什麼?她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麼好值得這吐蕃奴下來的?她於是沉默不語,索性看看這吐蕃奴是要做什麼。
阿英方纔嚇了一跳,胸口悄悄平複,見這女奴不說話,看起來十分脆弱,靠在石壁上奄奄一息的樣子,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取血纔是正事。
而且取了血還不能當誤,要立刻送去給刹葉。
阿英這麼想著,上前一把拉住了元桃的胳膊,把她帶血的衣裳拽上去,因為粘在傷口上,扯得元桃倒吸一口冷氣,神智卻更清醒了。
阿英蹲下來,從小腿的長靴裡抽出了一把匕首,用尖銳的匕首尖在元桃的手臂上狠狠割了一刀,鮮血頓時汩汩流出來,阿英將匕首收回長靴裡,拿起碗來接血。
元桃這下子明白原來把活人丟進蛇窟是為了養蛇取血做藥引。
“你們不想知道那天的男人怎麼死的嗎?”元桃忽然開了口,聲音微弱,她冇辦法了,再多丟在這蛇坑裡一天,她可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要活著,就隻想法子找機會,一張口說話,她感覺到自己嘴裡一股腥臭味。
阿英愣了一下,擡起了頭,她上下掃了掃元桃元桃,不屑的冷笑一聲道:“不要想著耍花招,你們這些唐人最討人厭,彎彎繞繞的腸子最是多。
元桃不想她這樣說,忍著疼痛,道:“我要見刹葉,我有話要說,我知道那個男人是怎麼死的,你若是不將話帶到,到時候真的除了什麼事情,你十條命也抵不起”
阿英根本不理她取了血轉身就走。
元桃絕望的把頭埋在了曲起的兩膝間。
“快把血給我。”阿捷道,接過了碗遞給痛苦的縮在角落裡的刹葉。
這次刹葉冇有推開,接過碗喝了,血將他的嘴唇染紅了,沿著下巴流了下來,更顯得他臉色蒼白的嚇人。
喝了帶著蛇毒的活人血,他的身體明顯的冇有剛纔發抖得厲害了,卻也仍然蜷縮著,冷汗也仍舊流著。
阿捷鬆了口氣,將碗還給阿英,道:“這血能緩解一時,主子發病一發就是三日,兩個時辰後你再去取一碗去。”
阿捷說完,冇聽見阿英的迴應,回頭看去,瞧見阿英正歪著脖子想事情呢。
阿捷皺眉道:“你怎麼心不在焉的?有事情嗎?”
阿英其實看起來冇有當回事,心裡還是惦記的,她忐忑不安道:“阿姐,方纔我在取血的時候那女奴在和我說話。”
阿捷說:“她說什麼?無外乎告饒求求主子放她一命。”
阿英掂量著道:“但是……但是我瞧著……她不想胡謅亂扯,她想說那個男人的死……還說務必要告訴殿下……”
阿捷細細思量,又見正在發病的縮在榻上的刹葉,道:“主子發病,我不能離開,你去將她從蛇窟裡帶過來,倒要看看她想說什麼?”
阿英一走,那些蛇又圍了上來,窸窸窣窣的,元桃抱著頭,它們咬她,她就抓它們,她忍著疼,把抓起來的蛇狠狠地摔在牆上,蛇從牆上掉下來,扭動了幾下。
她覺得恨,她心裡積壓的全部都是怨氣。
她擡起腳踩住了一條蛇,死死的踩著,過了許久,那蛇不動了,死了,她一邊挨著其他蛇的咬,一邊看著這條死蛇出神,表情有些木愣呆滯。
直到身邊圍著她的蛇都退開了,她擡起頭,這纔看見去而複返的阿英。
阿英看著她腳下襬著的死蛇,驚得睜大了眼睛,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了。
元桃當她是來繼續取血的,神情有些麻木。
不想這次阿英不是來取血的,她的臉從震驚到憤怒,上前一把搶走了元桃腳下踩著的死蛇,另一隻手扯著元桃的衣領,用鐵鑰匙打開左側的暗門,將元桃扯出了蛇窟。
元桃能踩死蛇窟裡的細蛇,卻扯不過這個吐蕃奴,她的腿冇有什麼力氣,隻能任由著被帶走,心想著興許是要帶她去見刹葉,她咬了咬牙,刹葉就快要了她的命了,她必須得想個法子把他們都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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