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下枝 主母
主母
翌日一早，蘭兒洗漱完就去尋雲枝貍。
輕輕敲了兩下門後，雲枝貍從內將門開啟。
蘭兒本想著早些起來伺候主子，實在是沒想到雲枝貍醒的比她還要早。
今日雲枝貍著一身素淨衣裙極好看。
蘭兒這才發現，她這位從鄉下來的主子生的彆樣好看。
湊近了瞧，不比那些京城裡的大家閨秀差。
雲枝貍生的溫婉，五官小巧，唇紅齒白，眉眼如星。是文靜中透著股機靈勁。
“少夫人生得真好看。”蘭兒誇讚道。
雲枝貍唇角含笑，“今日見過主母後便要辛苦一下蘭兒了，帶我好好認個路。”
“少夫人直接跟蘭兒說就是。”
雲枝貍頷首，“走吧。”
移步主母院前，雲枝貍剛要進去，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女子呼喚，“這位便是君儀的夫人吧。”
雲枝貍彆過頭去，瞧見一位衣著美豔，五官秀麗的女子。
那女子眉眼就好似湖中落柳，如春般嬌柔。
蘭兒見了那位女子，忙垂頭福了福身，“蘭兒見過大小姐。”
大小姐？雲枝貍沒見過除了陸春和蘭兒之外的人，如今見到這位大小姐，麵上難免會露怯。
雲枝貍緊忙學著蘭兒福身的動作，行了同樣的禮。
大小姐走上前扶雲枝貍起身，“主人家行禮不必如此謙遜拘謹，再者你既是君儀的夫人，便是我的妹妹，見了我這個當姐姐的若是還這般拘謹，豈不是會越來越生分？日後我叫府內嬤嬤到你院裡去，你跟著她學些禮儀記在心上，免得日後在那些哪家閨秀麵前鬨出糗，日後也總是要用上的。”
雲枝貍微微頷首，“枝貍謝過……大小姐。”
“你看，又拘謹。”大小姐以說笑的語氣安撫雲枝貍，道：“君儀叫我姐姐，日後妹妹稱我姐姐便可。”
“枝貍記下了。”
大小姐轉過身，對隨行的丫鬟十月和雲枝貍的丫鬟蘭兒說道：“去見主母和祖母我陪妹妹去就好。十月，你去看看我在品衣閣做的衣裳如何了。這位是蘭兒吧，若是不放心自家主子，在外等候便可。”
十月與蘭兒福了福身。
雲枝貍麵上怯了又怯，怎麼還有祖母？
待大小姐帶著雲枝貍走進主母院，十月一臉嫌棄地瞧著蘭兒。
口出狂言，道：“到底是鄉下來的，土裡土氣。不僅主子土，丫鬟也土。”
蘭兒神色慍怒，“你對少夫人怎能如此無禮！”倏而想到昨夜景梅姐姐同自己說的話，原是大小姐院中說閒話的丫鬟便是她。
十月冷笑一聲，全然沒有在意蘭兒說了些什麼，腰桿挺得筆直，冷眼嫌棄地掃了蘭兒一遍，往品衣閣趕去。
蘭兒氣極，卻無能為力。
走進主母正房，大小姐見到主桌上坐著的人，很熱情地打著招呼。
大小姐福了福身，道：“付璃見過祖母。”一轉身，目光落在一位衣著莊重的女子身上，“見過母親。”
主母微微勾起唇角。
祖母揮揮手，語氣和藹，“先坐下休息吧。”
付璃走到主母身旁空著的椅子坐下。
雲枝貍站在眾人的注視中實在不知該如何去做，隻學著付璃的話與動作重複了一遍。
見兩人都沒作何表示，雲枝貍額頭慢慢滲出汗水。
她將目光落在主母那一邊靠近自己的一位女子身上，那位女子著一身青衣，容貌是極好看的，粉妝玉琢好似說的便是她。
再到另一邊，離雲枝貍最遠的是位相貌看起來十分機靈的女子，烏發盤髻，利落整潔。
再後麵就是一位年紀尚小的女童，同那女子一樣，眉眼間透著幾分機靈勁。
女童旁邊坐著的是位衣著比前幾位遜色許多的女子。
這位女子麵容憔悴，衣衫襤褸。盤起的發髻上戴著一支素釵，墨發中已經生出不少白絲。
“已經入府一日了，在座的都是你的長輩，隻學著璃兒的話說，難不成昨晚君儀沒有教過你這些？”祖母近日身體不適，還是從身邊的秋嬤嬤嘴裡聽說孫兒付君儀娶了一位夫人回來。今日她本應在屋裡頭休息，可心裡實在想瞧瞧能入她這孫兒眼的女子是何品性樣貌。
今日見到雲枝貍，她總覺著這丫頭好似從未在京城中見過，心裡琢磨著是哪家小姐時，見到雲枝貍學著付璃的動作去行禮說話，便大約猜到了雲枝貍的來曆。
不是京城中人，自是對將軍府的夫人小姐們不清楚。
雲枝貍昨日剛進門，這些本應是付君儀來教她的。
雲枝貍實在不知該如何作答，她與少將軍本就不相熟，昨日更是連麵都沒見到。
現下若是說昨日未曾見過夫君。先不論日後在將軍府如何生存，倒是先惹惱了那素未謀麵的夫君，日後怕是會過得更加艱難。
若是說夫君昨夜教過自己，隻是一夜過後又忘卻了。怕是會叫主母和其他宅院的夫人姨娘們心生不悅，到時保不定要受怎樣一番指責。
雲枝貍抿起唇，正思量如何去做時，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她不敢動，隻覺身側陰森森的，下一瞬，一道低沉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孫兒不是，昨夜忘記告訴夫人家中關係。”
雲枝貍猛然擡頭看去，隻見身旁站著一位英姿勃發的男子，五官挺立，棱角有度，尤其是那唇色，如豔陽下的海棠花一般。
雲枝貍眨了一下眼睛。
祖母心知肚明，“既如此此事便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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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衣閣是京城中排的上頭等的成衣鋪子，就在將軍府隔壁的丞相府旁的商街。那的掌櫃是位奇女子。
十月剛到時，掌櫃正躺在椅子上休息，店裡連個夥計都沒有，也不怕誤了工作，遭了扒手。
“喬掌櫃，我家小姐命奴婢來問問您新衣裳做的怎麼樣了？”十月語氣謙遜，一改方纔同蘭兒說話時的犀利。
喬蓮砸吧兩下嘴，似是還有些意猶未儘，她閉著眼睛拜了拜手，“將軍府大小姐是吧，後日來取。”語氣慵懶至極。
十月假模假樣地瞪了喬蓮一眼，趕回將軍府。回到自家院子時大小姐已在主母院用完早膳回來了，她瞧見付璃便變本加厲地說道：“小姐，您是不知那品衣閣的喬掌櫃有多麼沒把您放在眼裡。”
另一個丫鬟九月在一旁聽見十月的話，哈哈直笑，“我看是你不討喜罷了，上次小姐叫我去的時候，喬掌櫃可是很熱情呢！”
“九月，你！”十月氣極，付璃拍了拍她的頭，“好啦，喬掌櫃有沒有說衣裳何時做好？”
十月悶悶不樂，滿腔怨氣，“兩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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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膳後，雲枝貍隨付君儀後頭離開主母院。
剛出門，蘭兒瞧見少將軍忙福了福身，“這次多虧了少將軍，若不是您及時趕到，隻怕夫人是要……”受到責罰。
蘭兒抿起唇，不敢再說了。
付君儀沒說話，隻瞧了雲枝貍一眼。目光又倏地挪開，落在對麵的槐樹上。
“枝貍在此謝過夫君……。”雲枝貍實在摸不清少將軍的品性，亦不知他今日前來是有彆的原因還是真的就隻為了自己。
倘若真的是為了自己，那為何昨夜不來？
雲枝貍尚摸不清楚付君儀的品性，隻好選擇先避一避，待日後摸清楚這位少將軍的品性，在同他熟絡也不遲。
“夫君若無他事，枝貍先就此彆過了。”
“好。”付君儀淡淡地回了句，先雲枝貍一步離開。
付君儀離開後，蘭兒想不明白，問雲枝貍，“夫人何不藉此機會多瞭解瞭解少將軍？日後若再遇到麻煩事，多少也有個照應不是？”
雲枝貍道：“眼下還不是時候，少將軍娶我卻不願見我，或有他的理由。我若是執意要湊上去，怕是會適得其反。”
“蘭兒，先帶我逛逛將軍府這內宅吧。”
蘭兒點點頭。
兩人行至一座院落前，蘭兒道：“少夫人，這處院落是青姨孃的采梅居，青姨娘是個寡言之人，平日裡鮮少與旁的夫人談話，是個不太親近人的主。不過她的衣著打扮是府裡最為出眾的。”
“青姨娘……”
雲枝貍想到在主母房中時那位離自己最近的女子，她望著探出院牆的梅花樹枝，眸子動了動，不知再想些什麼。
再往前是一座格外僻靜的院落，蘭兒道：“少夫人，這處院落是老夫人的景竹園，老夫人年事已高，平日裡鮮少出來活動。府裡的所有人都很喜歡老夫人，不管是主子還是家仆，老夫人都會對他們很好。”
“三房夫人也同老夫人住在一起，不過三房夫人是個怪人，少夫人日後還是要少和那位接觸。”
雲枝貍頷首，現下在將軍府，祖母是她唯一能夠選擇依靠的人。
倒是這位三嬸嬸，雲枝貍倒是對她頗有興趣。
“這間院落是大小姐的觀雨院。”
“大小姐今日少夫人也見到了，她是位很好說話的主子，對府內下人也都很友好和善。隻是大小姐府中的丫鬟並不怎麼樣。”蘭兒說著，眉心一擰，語氣偏執。
對於付璃，雲枝貍隻知她是付君儀同父同母的長姐，今日一見雖是說上了幾句話，但大多時候付璃都是端著的狀態，並不像蘭兒說的那樣親人。
雲枝貍不想和她有過深的交情，在這內宅裡能夠讓她上心的也隻有主母。
那畢竟是付君儀的生母，就算不能讓她認可自己，但也不能還讓她像今日這般覺得自己心思粗糲。
鄉野出身，雲枝貍自知配不上付家這樣的名門望族。所以隻能拚命的去接近那條生下來便是萬人矚目的線。
再往前走不遠的位置，有一門庭整潔的院子，蘭兒道：“少夫人，這是二房夫人的巧喜院，二房夫人是位聰明人，府中賬冊便是由二房夫人所管。”
雲枝貍暗暗記下，這位二嬸嬸是個聰明人，不是一個適合打交道的女子。
但也不能不打交道。
“少夫人，內宅這些院落再加上您的院子就這麼多。已經臨近午時，夫人該用午膳了。”
雲枝貍頷首，已經不知不覺過去這麼長的時間。雲枝貍微微皺起眉頭，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再想為何那位三夫人要和祖母住在一處院落，便問蘭兒，“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每一位內宅女眷都有一處自己的院子，為何那位三夫人和祖母住在一起？”
蘭兒聽了雲枝貍這話，臉色從粉潤變得煞白，低聲道：“少夫人還是莫要打聽那位夫人，將軍府內宅混亂，夫人隻要做好自己便可。”
雲枝貍雖不明蘭兒為何這樣說，但按照現在得知的種種來看，將軍府的內宅的確如此混亂不堪，想要在這樣的內宅討生存，實在是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