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下枝 葶沅
葶沅
將軍府前院。
付君儀靜坐桌案前翻看著桌案上的卷宗。
半年前，蜀酈太子攣鞮鄴承率兵南下，直逼大明邊境城池，朝夕之間連破數城。
大明皇帝劉誠煌以貴妃楊懷悅之女劉韶枳嫁入蜀酈求和，當日封號福雲公主。
在福雲公主將要嫁入蜀酈前夕，邊關傳來急報。
言：將軍府老將軍付嵊之子付君儀率兵收複失地，蜀酈軍隊大退，奪取數座城池，直逼蜀酈都城。
皇上大喜，敵寡我眾，局勢驟變。
遣使者傳信於蜀酈太子與其解除和親條例。
福雲公主如獲大喜，頻頻示好於將軍府。
半月後，大明軍隊駐守邊關，付君儀與下屬商議戰事時，侍衛元冬來報。
言：營中少數士兵出現嘔吐、腹瀉、精神萎靡等症狀，疑似中毒。
不出七日，這些士兵皆因呼吸困難等因素死亡。
軍醫查明，這些士兵所中之毒為野決明，是蜀酈境內獨有的毒草。
陸春頂著黑眼圈，哈欠連天地走到付君儀跟前，眼睛半睜著，將手上的冊子放在桌案上，語氣含混不清地說道：“我查了軍營所有夥夫的家庭背景，大多都出身鄉野，沒有什麼複雜的背景。不過，有一人我倒是覺得有些問題，經所有夥夫的供詞來看，他們都沒有在士兵中毒當日見到那人。”
“經過查明，少將軍，您猜怎麼著？”陸春說著，賣起關子，也不覺得困了，眼睛整得大大的，比付君儀都要有神。
付君儀微挑眉梢，耐心詢問，“如何？”
“那人竟出自雲家村，名雲老十。”
付君儀微微眯眼，“你去一趟雲家村，查查這個雲老十。”
陸春自然不會拒絕，他一改方纔聊八卦的精神樣，眼皮耷拉下來，打了一個哈欠，道：“少將軍說的話陸春自是不會拒絕，隻是我這一連兩日未曾閤眼，能不能……”
付君儀拜了拜手，“休息去吧。”
“得嘞！”陸春瘋也似地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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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誰透露的訊息。
緊挨著將軍府的丞相府內宅最為愜意的院落傳來一女子震天響的一聲驚歎。
聲音震落了院中池邊柳樹的柳葉，柳葉緩緩飄入池水中，屋內女子問身旁丫鬟小棋，道：“訊息可靠嗎！？”
小棋點點頭又搖搖頭，“小棋也是聽說，前個夜裡將軍府後門駛入一輛馬車，神神秘秘的，所以這個傳言或許不假。”
女子托著下巴，思來想去，道：“這樣，你隨我去看看，沒見到真人我是不信那呆木頭會娶妻！倘若真的娶了，我到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何方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
言罷，女子起身便往將軍府趕。
小棋跟在後頭，寸步不離。
剛行至前院，有一少年正拿著一塊木頭消磨著。忽地一擡頭瞧見那女子跟小棋匆忙要離府去，忙問道：“你們乾嘛去？”
“你管不著！”女子不耐煩地甩下一句話，開門出門關門，一氣嗬成。
少年拿著木頭呆住。
……
用完早膳，雲枝貍正思索著找個什麼由頭能去見見祖母。他日若是能同祖母熟絡起來，憑著雲枝貍的出身，也不會在這將軍府受到過多苛待。
正思索著時，蘭兒同小菊走進屋內，打破這片極靜。
“何事？”雲枝貍擡眸，瞧見一個陌生的姑娘，愣了愣，旋即又問道：“這位是？”
蘭兒同雲枝貍介紹，“少夫人，這是小菊，也是少夫人您的貼身丫鬟，另外還有景梅姐姐和汀竹妹妹。”
四個丫鬟？！雲枝貍驚了又驚，大小姐攏共才兩個！
這付君儀到底是要做什麼？娶了又不見，現下還找來四個貼身丫鬟，搞不懂。
雲枝貍覺得頭疼，便沒再多想。
“少夫人對今日早膳可還滿意？”小菊眼睛冒著星星，舔了舔嘴唇，每每提到吃食她尤為在意。
雲枝貍細細想，將軍府的早膳是豐盛的，味道也是極好，她輕微頷首，“很合我胃口。”
小菊很歡喜地點點頭，同雲枝貍拜彆後匆忙回了耳房，拿起毛筆蘸了墨，將今早送入雲枝貍房中的早膳一一寫了下來。
“少夫人早膳愛食白粥，菜食喜愛醬肉，最好再來幾塊新出爐的糕點。”
雲枝貍摸不清頭腦，這丫頭神神叨叨的。
“少夫人放心，小菊是回去記錄您的口味，她是少將軍專門挑選來給少夫人您準備餐食的。”蘭兒解釋。
雲枝貍頷首，在屋裡待著著實有些乏了，她起身走到院中，遠遠瞧見有一丫頭正搗鼓著花草，便問蘭兒，“那位是？”
蘭兒順著雲枝貍所指的方向瞧去，道：“她是汀竹妹妹，是少將軍找來給少夫人您打雜的丫鬟。”
“我剛聽你說還有一個叫景梅的丫頭，她在哪？”雲枝貍想到蘭兒方纔提過一嘴，眼下付君儀找來的丫鬟她已經瞧見三個了，隻剩下景梅沒瞧見過，心生好奇問道。
“這……”蘭兒抿起唇，眼神飄忽不定。
這可不是件小事，於公於私蘭兒都邁不過去這道坎。
她是和景梅同一天進的將軍府，景梅要比蘭兒年長一歲，她便一直喚她景梅姐姐。
現下景梅不願意伺候少夫人，念在這些年相互幫襯的情意上，蘭兒邁不過去自己的良心，不好將這件事說給少夫人聽。
可若不說給少夫人聽，便是故意隱瞞。蘭兒又邁不過去尊重這道坎，少夫人是主，她是婢，做丫鬟的又怎能故意欺瞞主子？
蘭兒正不知所措間，院外傳來一女子的聲音。
“這院子原先有人住嗎？”
小棋搖頭，“先前跟小姐來時並未見到這處院落有人居住。所以……”
“所以，那呆木頭的夫人定是在這了。”言罷，女子徑直走到門前，叩響門環。
雲枝貍與蘭兒對視一眼。
付璃的聲音雲枝貍記得清楚，是溫文爾雅的，這女子的聲音倒是潑辣了些。
再結合著前日在主母房中見到的夫人和姨娘們，雲枝貍實在想不到哪位夫人姨娘是這樣的性子。
雲枝貍示意，蘭兒走去開門。
門剛開啟，那女子便衝進院中，場麵不亞於新婚夫婦成婚當夜，夫人得知夫君竟跑青樓去了，夫人氣極，特來捉姦！
雲枝貍表情有些呆滯，隻因這女子她並未見過。
“你是？”雲枝貍弱弱發問。
“我叫阮葶沅，隔壁丞相府大小姐。”
隔壁……
莫不是付君儀的青梅？
現下難不成是……雲枝貍向蘭兒投去求救的目光。
蘭兒緊忙站到雲枝貍身前，道：“阮大小姐到我們少夫人這來做什麼？少將軍不在這，小少爺就更不可能在這了！”
那女子聽見小少爺，原本好奇的神情瞬間多了一絲慍怒的意味，她睨向蘭兒，道：“哪來的丫鬟這般不識禮數！”
蘭兒聽了這話，往雲枝貍身旁湊近些，腰桿仍舊挺得筆直。
雲枝貍還沒搞清楚情況，這丞相府的大小姐到她這來做什麼？
“不知阮姑娘到我院中所為何事？”雲枝貍誠心發問。
“沒什麼，就是好奇，這多年未曾對女人動過心的呆木頭會娶一個怎麼樣的夫人。隻是現在看來……嘶……”阮葶沅細細打量雲枝貍，“你是哪家的小姐？怎麼沒在京城見過你？難不成是新搬來的？”
雲枝貍直言不諱，“雲家村。”
這丞相府大小姐性子粗劣，半點大家閨秀的影子都沒有。雲枝貍能看得出來她今日來此並無惡意，聽她叫著付君儀的昵稱時沒有過多的情緒，就像喝水一樣說出來，便能斷定她對付君儀還無半點男女之情。
所以，麵對這丞相府大小姐，雲枝貍不打算隱瞞些什麼。一是，出身一事，就算瞞下又怎能瞞得了幾時。二是，將出身告訴她，雖然有可能會被傳開，但可以藉此機會看看這人值不值得結交。
出門在外有些朋友在，多少是會有些底氣在身上的。
“原是個鄉野女子。”阮葶沅並沒有對雲枝貍的出身有多驚訝，反而覺得付君儀的口味倒是獨特了些。
京城裡那麼多大家閨秀都入不了他的眼，阮葶沅越發覺得眼前這位泥鰍變錦鯉的姑娘十分有意思。
“這樣吧，我瞧你一個人在這將軍府中也是無聊，如果平日閒來無事大可到丞相府來尋我。有什麼事也可以知會我一聲，我會儘我所能來幫你。”
聽到這個訊息，雲枝貍會心一笑，“一定。”
兩人就這樣一直閒談到午時。
從幼時講到成年，從成年講到生活，從生活又講到幼時。
小棋瞧著日頭，湊到阮葶沅耳側道：“小姐，該回府了。”
阮葶沅知道家裡那老頭的脾性，不敢耽擱時辰，匆忙告辭。同雲枝貍拜彆後沒走多遠就被付君儀攔住去路。
阮葶沅剛上去打招呼，“這是要去尋夫人？”
誰知付君儀臉色一黑，陰沉著臉陰沉著語氣對阮葶沅說道：“見過她之事不可對外宣說。”從小到大，付君儀心知這位丞相府大小姐的嘴有多快。
阮葶沅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付君儀是這副神情，嚥下一口唾沫，緊忙道：“絕對不會！絕對不會！”
“最好是。”付君儀冷冷掃過阮葶沅，從她身旁走過。
待付君儀走遠，小棋皺起眉頭問阮葶沅，“這少將軍是怎麼了？”
“平常他見了小姐也不會這樣啊。”
阮葶沅搖搖頭，“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同阮葶沅閒談時，雲枝貍知道不少關於付君儀小時候的事。
雲枝貍歎一口氣，她這夫君怪慘的。
從小就被拉著練武，學得不好做得不對都是要挨板子的。
所以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人真正心疼過他。
雲枝貍莞爾一笑，對蘭兒說道：“蘭兒，我好像知道該怎樣去接近夫君了。”
蘭兒歪著腦袋瞧雲枝貍，“少夫人是想到辦法了？”
雲枝貍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