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下枝 書信
書信
到京城時已然入夜,付子喻叫知墨先一步回了將軍府,叫他將這一訊息告知雲枝貍院中的丫鬟,好讓她們安心。在此之前,他本還想讓知墨到丞相府去一趟的,但被阮葶沅回絕了。她說,她總是這麼晚回將軍府,既然她沒事,也就沒有必要再讓他們擔心。
付子喻想想是這麼個道理,便沒讓知墨去告訴丞相府說你們家的大小姐平安回來了。
回去的路上剛好經過集市,此時集市熱鬨的很,四人並排走著,雲枝貍和阮葶沅左看看右看看,最終兩人的決定出奇的一致!
雲枝貍和阮葶沅眸光一凝,一齊落在左邊的糖水鋪子上。
白日裡熱得很,現下又餓得慌。四人點了三碗綠豆湯和三碗杏仁糊。
這杏仁糊雖不能充饑,但解個嘴饞還是蠻不錯的。
付子喻這可憐的家夥是無福消受了,幼時他喝過一回綠豆湯,不過剛喝了幾口便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很快身上便起了紅疹。
那次起了紅疹險些沒叫他讓這碗綠豆湯奪去性命。自那以後他對豆製品便不敢再喝,這一來二去,他對鮮少食用的吃食絕不敢碰,這杏仁糊也就自然不敢碰。
鄰座的三人吃的想的很,付子喻抿了下唇,肚子的確很餓,他四下張望一圈,見這附近沒有自己愛吃的,乾脆直接閉上眼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畢竟眼不見心不煩。
可到底是沒逃過這杏仁糊的香氣。
這杏仁糊的香氣本身沒有多濃烈,隻是當他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時,那香氣就好像縈繞在鼻尖一般。他睜開眼,什麼也沒看見,便準備坐直身子。
可剛一坐直身子,嘴唇便碰到了一團黏糊糊的東西。
付子喻淺淺皺起眉頭,有些鄙夷地盯著阮葶沅遞過來的勺子中的杏仁糊。
“你吃了豆子身上會起紅疹又不代表你吃了果仁身上就會起紅疹的啊,嘗嘗看,香得很!”阮葶沅擡了擡勺子,她看著付子喻懵懂地接過,試探性毒舔了舔唇上蹭到的些許杏仁糊。
雲枝貍是不知道付子喻不能吃豆子的,若是知道她是不會決定來吃這個東西的。他和付君儀坐在阮葶沅和付子喻的對麵,他們兩人之間的舉動都被他們兩人看在眼裡。
雲枝貍搖了搖頭,小聲地同付君儀說道:“果然,愛是千變萬化的。”
付君儀不假思索,“確實如此。”
兩人咪咪地笑著。
付子喻等了好一會,感覺到身體沒有異樣後才將這勺杏仁糊吃了下去。香甜綿密的口感在嘴巴裡麵擴散開來,很快他注意到什麼,猛然瞪大雙眼。
這勺子……
他驀地扭頭看向阮葶沅,她手上沒有勺子。
阮葶沅將杏仁糊推到付子喻身前,瞧著他慌張的神色忍不住嘲笑起來,“你一男子怎生還沒我一女子想得開看得開?不過就是一勺子而已,怎麼你是覺得這是我用過的而嫌棄我?”
付子喻垂下頭,眼底是隱晦的羞意,“怎會。”
“那不就得了,再者這勺子我又沒用過。在那夥人那喝的太多了,剛又喝了綠豆湯,實在是吃不下。”阮葶沅揉了兩下裝滿水的肚子,有些難堪地笑了下。
原來是沒用過的……
他稍稍鬆了口氣,又挖起一勺送入口中。
阮葶沅看著他吃起來的樣子,無奈地歎一口氣。
多虧我演技出色!
眾人吃完,本打算散散步的。怎料阮葶沅今日喝的實在太多太雜,又趕到葵水來的日子,實在腹痛難忍。
她抓著付子喻纖瘦的手腕,拇指硬生生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個深紅的印子。
付子喻一直忍受著疼痛,終於找到一駕馬車。他照顧著阮葶沅先一步回了丞相府。
現下散步的就剩下雲枝貍和付君儀兩人,他們走過集市,有過木橋,看著橋下溪水輕緩,看著溪水兩側正要綻放的荷花。橋上點著燈籠,上頭畫著春景,金紅的燈光在燈籠下形成一個圓,活像個隨風搖晃的小太陽。
橋對麵還是那家茶鋪,隻是看起來沒了付璃和李明央變得冷冷清清的。
兩人走進去,坐在靠窗的位置。
掌櫃是個熱情的,他瞧著付君儀的眉眼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隻是說不出什麼感覺。很快他想到那個總是跟著一位公子來這裡的小姐,他瞧著付君儀,頓了頓,問道:“不知公子可還有位姐姐?”
付君儀有些詫異,“掌櫃何出此言?”
“隻是觀公子眉眼與我之前遇到的一位姑孃的眉眼極其相似,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隻是已經許久沒有再見那位姑娘了。”
付君儀聽後,神色一頓。
“那姑娘不見後經常同她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也隨之不見了。不久那位公子便留下一封信。”說著掌櫃將那封信取了過來。
“那位公子說如果遇見那位姑娘或者是同她眉眼很像之人便叫我將這封信給他,不知公子可否是我要找之人?”掌櫃將信遞給付君儀。
付君儀接過看著信上寫的名字晃了晃神。
李明央。
付君儀將信拆開來看。
寫下這封信後我想你我此生怕是不會再見了,我雖達成了這些年來的夙願,卻宗師級也得心底空落落的。再我看著你出嫁,我也終於看清了這朝堂,實在是叫人心難安。
留下這封信是想問問你現下過得如何?是否安好,我已啟程歸故裡,望你此生順遂,平安喜樂。
雲枝貍也湊過來看紙上的內容,她看一眼外頭那高高掛起的燈籠。
“我想他們若是能夠在一起,定當是一段絕美假話。”她歎一口氣,“隻可惜這世道,難如人心所願。”
付君儀將信重新疊好,放回信封。他拿著這封信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勾起一抹笑來,同那掌櫃說道:“多謝掌櫃,這信的確是寫給我姐姐的。”
掌櫃好奇,“敢問公子,那位公子為何不親自將這封信送給你的姐姐呢?”
付君儀頓了頓,說道:“姐姐已然嫁入明陽王府。”
“明陽王府?”掌櫃麵色一僵,“莫非公子便是那鼎鼎有名的少將軍?”
“我等小輩實在是隻能得到您的名聲,卻很難見到您的相貌。今日一見,少將軍果真是生的不凡。”
掌櫃的恭維的話說的越來越多,可這些在付君儀看來不過是些毫無用處的虛名。他是這京城的少將軍不錯,可說到底還不是什麼都做不成。
想保護的人終究是護不住。
他看向雲枝貍,看著眉眼彎彎,不知為何再這樣怡靜的時間裡,心裡確實酸的很。
這京城本就不是她應該來的地方。
是他改變了她的一生。
雲枝貍向掌櫃買了些吃食便和付君儀離開了。
回將軍府的路上,雲枝貍吃著茶點,望著月亮,“今日可真是驚心動魄的。”
“怎麼說?”
“你想啊,今日我和葶沅去看雜技,卻不料那表演雜技之人竟是蜀酈人,我和葶沅被他們抓了去,本還以為要完蛋了,不成想他們卻好喝好喝地招待我們。再然後那個叫什麼茁岩的,他跟我們說這說那,大多都是蜀酈的事,我還記得那茁岩說他叫呼衍譽德,四個字的名字還怪好聽的,再後來你們就來了,然後從那個給咱們倒茶的那人那裡得知他竟然就是曾經幫助過我們的李全。還有還有,他那個人皮麵具當真是神奇。”
付君儀勾唇,“確實很驚心動魄,但是夫人以後出去可不可以先知會為夫一句,近日京城怕是要出亂子,為夫實在怕夫人出事。”
“好好好都依你。”雲枝貍同付君儀走進將軍府。
院門口雲枝貍那四個丫鬟早早等在那裡,在短暫的道彆後她們便圍著雲枝貍往止靜院走。
付君儀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著昏暗的燈火皺起眉頭。
那京城城防圖竟如此難尋……
他走進書房,被站在裡麵的四人嚇了一跳。
還沒等那四個家夥說什麼,付君儀便質問他們,“為何不點燈?”
陸春撓撓頭,“這不見您不在,我們不好點燈嘛……”
付君儀:……
說著,沐夏已經走到付君儀桌前將桌上的蠟燭點燃,緊接著一次點亮附近的所有蠟燭。霎時,整間書房一片明亮。
那京城城防圖就在漓秋手上。
這是元冬提出疑問,“少將軍就不覺得奇怪嗎?”
“這城防圖應當對明陽王極其重要,知書那明陽王卻並不在乎這東西丟失,按理說這東西被人偷走,又在付家祖宅消失,那必然會有人在那裡尋找。”
“隻是我等這次前去尋找並未發現任何尋找的痕跡……”
付君儀垂下眼眸。
“少將軍,你說有沒有可能這明陽王是想讓我們借刀殺人?既然他想要謀反,那自然需要兵力,可這朝堂之上的所有兵力全聽兩枚兵符調遣,他自是無法動用。這城防圖隻是他交換兵力的一個條件。”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城防圖已經被臨摹過一遍了?”
付君儀點點頭,“總之不管是不是利用,是不是借刀殺人,隻要明天一過,一切都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