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引路 她會護我周全
她會護我周全
“此事千真萬確?”
陶昆在帳內來回踱步,腦中思量著,當日肖銘原把所有將士都叫到了主帳,那屍體仰麵躺在地上,身穿嚴捷的盔甲。他們的人不過都聽那士兵一席話,未曾有人懷疑過屍身有異。
“他沒必要瞞我。”十載道。
此事追查到底隻會對三皇子有好處,他身為三皇子的幕僚何不做個順水推舟呢?
不過鄒時願意把這訊息說給她聽,也是賭她如今暫時與他在一條船上的人。太子讓她去找嚴捷,可現下嚴捷沒了蹤影。
十載正搜腸刮肚地想著,不自覺間視線落到了茶麵,她腦海裡想起昨日與鄒時麵對麵而坐。耳旁彷彿浮現了他的話,“有人刻意隱瞞。”
她自言自語說著,陶昆聽得一頭霧水,“尤丫頭,怎麼了?”
身居高位。
思及此,十載猛地站起,書案上的茶水被她站起的動作濺出些許。“陶伯,如今邊疆的主將是誰?”
“肖銘原。”陶昆不解,但還是老實地交代著:“肖將軍為人正直,這麼多年來對我等副將都挺好的。”
“又是肖。”十載呢喃著,她繞開這個話頭繼續道:“我懷疑肖將軍知曉嚴捷的下落,並刻意隱瞞你們。”
陶昆仰頭歎了一聲,腦海裡捕捉到了一絲關聯。“不過,肖將軍確實與嚴將軍走得近,但在我等看來並不覺得奇怪,聽聞他們好像早就認識。”
“原來如此。”十載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他們都是太子的人。”
可太子為何不直接寫信於肖銘原,問嚴捷的生死,而是派她來?
要麼就還是試探她,特地派深鷹跟著。要麼就是肖銘原被人盯著,太子不敢輕舉妄動。
“最近可有麵生的侍從抑或是侍衛在主帳?”十載問,她想證實心中的猜想。
陶昆回想著,那日屍體擡走後,他們將士都退下去了。
“主帳裡似乎真有一個人,那人仆從裝束,拿著蒲扇給肖將軍扇風,所以我等並未多在意。”
“他是皇帝的人。”十載篤定道。
邊疆動蕩還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即使這裡有朝廷的人,但皇帝還是放心不下,他必須另派親信前往。確保異動的確是珦域促成的,而不是心懷不軌之人。
這就是太子派自己來的原因,他可不能親自與肖銘原聯係,否則就太危險了。
“那屍身身上穿的是嚴將軍的盔甲,由此可見此人定是與嚴將軍在一塊,而為何會死…”陶昆想起那屍身胸口還留有珦域的箭矢,他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不可能…不可能……”他立馬打斷自己的思路。
十載見陶伯反常,連忙問道:“陶伯,你看出了什麼是也不是?”
“尤丫頭。”陶昆麵色凝重,“你趕快離開這裡吧。”
“為何?”十載不解,“陶伯,你看出了什麼?”
陶昆掩麵,整個人的重心都壓在書案上,心口好似壓了塊石頭讓他喘不出氣來。
“嚴捷似有通敵嫌隙。”
“陶伯,此番話何意?”
那屍身十載還未親眼見過,看陶伯如今的神色像是事情往不好的方向而去。
“嚴捷通敵不知太子可曾知曉。”陶昆眉頭微皺,四下無人,他的聲音也放得很輕。
十載大概是猜到那屍體定是有異樣,“太子對此事應是尚不知情。”
“那屍體我匆匆看過一眼,雖是露出上半身,可胸部的箭矢的確是珦域的。我認得,不會看錯。”陶昆說著目光飄向帳內燭火,夜風鑽了進來,火苗跳動不安。
“若是嚴捷沒死,那死的人又是誰呢?”
十載很快明白了陶伯的意思,這死的人應是發現了嚴捷與珦域人密謀事情,驚動了嚴捷,於是他們二人合夥殺了此人,並偽造成敵軍來犯的假訊息。
如果說真的是肖銘原替嚴捷隱瞞行蹤,那這邊疆怕是守不住了,大婺已經從邊界開始瓦解。可這件事情太子知道多少,有她多嗎?十載又想到了臨行前太子所說的話,或許此事能幫你找到嫁禍尤家的凶手。
尤家的凶手。十載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覺,桌案燭火似明似暗,映照在她翻江倒海的瞳孔裡。她的心此刻根本無法平靜,她想去驗證什麼,並不是聽信一人所言。
夜深,闃靜的道路蕭條孤寂,幾片葉子沿著瓦簷落在女子的肩頭。彎月衝破烏雲,就這麼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
她著夜行衣立於這家客棧門前,店內的小二在打瞌睡,未有人看見一個人就這麼筆直地站著。
過了一會,十載聽到了頭頂嘎吱的聲響。一人開啟了窗欞,俯視看她,那雙眸子裡少了算計,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錯覺。
“等多久了?”鄒時問她。
“不久,鄒大人快下來吧。”十載道。
“好。”鄒時答得乾脆,似乎早已料到她會來找自己,衣裳也未換,下來的時候十載並未等太久。
他的舉止十載看入眼中,他彷彿有洞悉人心的本事,這很可怕。十載自知,需要與此人保持一定距離,最好隻有她利用他的份。
鄒時的侍衛放心不下他,貼在他耳旁說了幾句。隻見他並未過多在意,擺手道:“無礙,十載既然願意來找我合作,那我自然要相信她。”
“可大人您不會武,此人身份——”侍衛還未說完,鄒時道:“在事情沒查明前,她會護我周全,況且她一人能敵你十個,是吧,十載?”
十載冷哼一聲並未多言,提步上路。
“大人,您看她。”那侍衛憂心道。
“無需多言,放寬心。”鄒時拍著侍衛的肩,撩起衣擺速速追上。
鄒時沒有隨身的夜行衣,隻能著一襲墨衣將就。十載走得快,她每走數十步都要回頭看看鄒時跟上來沒有。
此人沒有一點學武的底子,一前一後定會耽擱不少時間。十載想著,待鄒時走到跟前時便一把抓過他的手腕帶著他疾步前行。
他們隔著衣袖,那隻手並不能完全握住他的手腕,隻能輕輕搭著。不過鄒時的步子是快了不少,他時不時要低頭看,切莫踩到女子的靴子。
途中十載掏出了陶伯給她畫的地圖,鄒時也湊上前來,他的氣息縈繞在她臉龐,伴隨若有若無的墨香。十載覺得不舒服,與他隔開了點距離。
“這是什麼?”鄒時問。
“發現屍體的地方。”十載簡略看過,便收了回去。
按照地圖的指示,他們二人弓腰穿過營帳附近。現下應是巡夜士兵交班的間隙,二人閃入了一片叢林內。
這裡離營帳有些距離了,燭火光微弱,這邊黑咕隆咚一片。鄒時的目力不及十載,他走得有些吃力,甚至會跌倒。十載有些後悔與此人合作了,總覺得跟了一塊絆腳石。
她正心裡腹誹,身後人腳下踩空,直接連帶著她也朝前栽去。二人都未驚呼,鄒時正壓在十載的身上,而她正麵著地。
身上人看似文弱,可這身量壓得她快散架了。十載受不了,聲音壓低催促著:“你還不起來麼?”
“多有得罪。”鄒時連忙說著,想用手撐起自己。
“什麼人在那裡?”
聲音是來自營帳方向的,有巡夜士兵來了。
鄒時聽著,不敢再多動。十載憋著一口氣,她的嘴裡還吃了點泥。那士兵腳步聲更近了,再這麼下去早晚會發現他們兩人。
十載正著急著,忽聞咫尺間的草叢有動靜,幾隻犬朝士兵齜牙,而後搖著尾巴又吠了幾聲。
那士兵見是幾隻犬便鬆了口氣,往回走了。
十載不知道人走遠沒有,隻能問鄒時,“走遠了嗎?”
鄒時撐著雙臂,緩緩扭頭看去,人何止是走遠了,就連幾隻犬都沒影了。“走了。”
十載終於得到喘息的功夫,她仰麵躺著,大呼一口氣。鄒時躺在另一側,擦著額角的汗。
月光照在二人身上,風拂過,一切彷彿都歸為寧靜。他們似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明明倆人還有段距離。
鄒時偏頭時,借著微弱的月光恰好看見女子臉上的泥跡,他不知怎地伸手替她抹去,十載僵了片刻。
男子的手很冰,又匆匆收了回去,不過是一瞬間,他又像毫無發生一樣慢慢爬起身。
十載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拿出火摺子一吹,那抹亮光讓前麵的路看得更為清晰。
前方的草叢似乎比這邊更為茂密些,十載走在前頭帶路,鄒時跟在她的身後。借著火光,他們看清了。那裡有一處洞xue,似乎是狗洞。
十載走的近了,將火摺子湊近地麵。有尚未清理掉的血跡,還有發硬發臭的腐肉,經過幾天的風水日曬已經乾癟了。
這些痕跡都是那屍體上的,可放眼看去,這裡似乎並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痕跡。
“除了屍體的血跡,其餘好像沒有了。”十載特意搜尋了一番。
“既然沒有任何發現,先回去吧。”
十載說完,轉身便要往回走。她走了幾步,見鄒時並未跟上來。
“且慢!”
他正蹲在窸窣的草邊,朝她招手示意。十載聞聲,跟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