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引路 抽什麼風
抽什麼風
鄒時見她語塞,也不再繼續打探她的身份,隻是對她出現在這裡有些訝異。
“姑娘出現在此處是來殺人滅口的麼?”
十載的眼瞼微動,她不動聲色地編造:“我是來取你性命的。”
鄒時笑了一聲,“前兩次或許是,可這次姑娘並不會取我性命。”
他的話帶著某種篤定,十載最怕這些運籌帷幄之人。“自作聰明!”她拔出腰側匕首,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直接近身刺去。
淩厲的刀風在鄒時的麵門處頓住,他睜著雙眸凝視眼前泛著冷光的刀刃,並不躲閃。彷彿早有預料,這個刀並不會刺向他。
“你不怕嗎?”十載收回匕首。
鄒時用袖子擦著額角的汗,“說不怕是假的,但姑娘若殺了我,必定會驚動王夫人,到時隻會壞了姑孃的正事。奉勸姑娘一句,王夫人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還請姑娘刀下留人。”
眼前的女子並未有所動容,鄒時又道:“鄒某想,姑娘不像是與我等作對之人,無論出於何種目的,留下王夫人的命是最好的結果。”
他墨衣翩翩,皎潔月色從窗欞流入,邊角金絲仿若鍍上一層瑩白色的光華。他的瞳仁很黑,像是無儘的深夜,又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彷彿能洞悉人心。
十載收回目光,她不喜歡被人瞭如指掌的滋味。
她正欲說話,就聽見有人回來的聲音。十載最後看了一眼他,迅速地將身子隱在竹簾後。
王夫人從外麵回來了,她見鄒時還站著於是問道,“鄒大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鄒時目光從竹簾處移走重新落在王夫人臉上,他道:“王夫人,那位姓肖的將軍如今還在邊關值守嗎?”
王夫人搖頭,“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仗都打完了。此人現在何處無人知曉,家中長輩也已過世。”
他們在柏州已耽誤了半月有餘,不久後將是大將軍壽宴,朝廷催得緊,不可在此事上耽擱。
既然此事查不到結果,那就將目前所知儘數上報。背後之人比他想象中藏的還要深,他們隻能放慢步子靜候。
鄒時深思著,目光又移到王夫人身後那麵竹簾。她的背後究竟是誰呢?
“王夫人,既然沒有其他線索那鄒某就告辭了。”
王夫人看著那抹墨色背影出了府,她來回踱步心內盤旋,終究追了出去。
“鄒大人!”
鄒時停在馬車前,他回身見王夫人從府中跑了出來,發髻被風吹得有些淩亂。
王夫人隨意整理了下發邊,她目露淒然,哽咽道,“此事…朝廷會如何處置?”
“當今皇帝仁厚,應是沒收宅地,家眷處以流放。”
鄒時說完提起衣擺上了馬車,馬夫揮著鞭子,地上浮現了兩道車輪印。
車廂裡,鄒時撩開車簾向外看去,王夫人雙眸空洞,呆滯地站在原地。
鄒時朝她擺手道:“王夫人,夜深了,回去罷!”
王夫人牽起嘴角,轉身回了府。
起碼不是死刑,好歹她與利兒尚有一命活著,活著就好。院內闃靜,利兒正酣睡著。這一來一往的動靜,他也沒醒。
王夫人撫摸著孩童的臉頰,臉上流露釋懷的笑,彷彿壓在心中的巨石終於落下。她身子一側倚在躺椅邊,嘴中輕聲吟唱。
瓦簷上,十載把堆著的幾塊瓦片填了回去。院內一片祥和的氣氛,她心中油生一股不想打破的私心。
耳旁出現鄒時的聲音。
王夫人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還請姑娘刀下留人。
十載望向天際那輪彎月,一個女子身披銀甲緩緩朝她走來。她張開雙臂,輕聲喚著,“歸兒,來讓娘抱抱!”
她伸手去觸碰,眼前模糊不清,指尖碰到的不過是一場虛無。十載的眼角有些濕,她伸手抹了抹,心口又開始因過去的記憶陣痛。
她最後看了一眼院中的母子,縱身飛下。她可以放這二人一條生路,但她還需要回去交差。
十載想著,掏出火摺子吹燃,丟進了裡屋。火苗霎時間蔓延全屋,滾滾濃煙飄起到半空。
王夫人嗅到一股糊味,她側目看去。後院走水了!
十載站在樹上,火舌蔓延迅速,整座府邸都置身於火海之中。熊熊烈火劈裡啪啦燒著,仆從驚醒,飛快地提著木桶去滅火。
火勢凶猛,實在招架不住。
“夫人,火勢太大,趕緊跑吧。”管家急道。
屋子有傾塌之勢,正熟睡的孩童也被驚慌吵醒,哭喊著。王夫人見狀,連忙把孩童抱在懷裡安撫,“利兒莫哭,娘在這。”
孩童的啼哭聲漸漸小了許多,王夫人最後看了一眼府中大火,火勢不見弱,反而越燒越旺。這座承載著她與老爺多年的回憶的家宅,彷彿自他離去後都被這場大火燃燒的一乾二淨。
-
鄒時一早起來時就聽聞王知縣的私宅昨夜突遇大火,火勢凶猛把宅邸燒得寸草不生。
難道她還是沒有放過那母子二人嗎?鄒時聽著又問道:“那王夫人呢?”
“這…”那侍從低眉不語。
此時楊笵背著手走入屋中,“要麼是逃出來了,要麼是葬身於火海了。”
殺手果然是殺手,冷血無情。鄒時心裡腹誹著,麵上不動聲色,“殿下,今日該回都城了。”
“也好。”楊笵伸著懶腰,揉著肩頸埋怨道:“柏州這地克我啊,自從來到這裡我就一天沒怎麼睡好過。還是回都好,我都想念那浮寐樓的天星魚羹了。”
鄒時聽著搖了搖頭歎氣道:“殿下難道忘了過幾日便是大將軍的壽宴麼?”
楊笵本閉著眼假想那逍遙快活的日子,鄒時這麼一提醒,他一拍腦門瞬間被人澆上了一盆冷水。
“年年壽宴,年年送禮。”楊笵扶額叫苦連天,“國舅他就不能自己辦個家宴嗎?”
“即使是家宴,殿下也要去。”鄒時道。
“老子和他不熟!”
算算時日,他們回都城的。皇後那幾年可沒有二皇子母妃那般得寵,這奸計怕是隻有皇後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