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夫人今日後悔了嗎 番外·雙重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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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雙重生(五)
新年將至,霍承煜終於隨父親霍升一道,策馬自嘉峪關趕回霍府,就要同家人一起歡度新春。
空中紛紛揚揚落起了雪花,不多久四下已是一片銀裝素裹,不禁讓他想起上一世,一場鏖戰後自己將將甦醒失去記憶之時,周遭也是一片冰天雪地。儘管那時他什麼也記不得,有她在身畔關懷照拂,他很快便不再恐懼,隻覺被溫暖環繞著。
策馬趕回霍府這一路,遠遠便瞧見她一襲月白色衣裙,外披著黛青色氈毛鬥篷,就這麼撐傘立在府門前。
冬日天總暗得早些,時下已至日暮時分,昏暗光線下,他卻覺著周遭的一切都已不複存在,隻餘伊人立於簷下,周身好似暈染著一層聖潔的銀輝,美得發光。
分明上一世她也有許多令他心動的時刻,曆經兩世,此時此刻,卻好似又不同了。
“蓁娘,你有身子呢,眼下大雪,為何候在門前等我?”他匆忙翻身下馬,語氣裡含著急切,“快進屋裡去。”擔心她著涼,這便顧不得她身畔侍女也在,就將她攬入懷中,
“煜哥兒許久未歸,我想你了!”她嗔道。他已許久不曾回府,這段時日她眼見日升月落,日落月升,身子一日日重了起來,思念自是與日俱增。
霍升和蔡氏瞧出他夫妻二人小彆勝新婚,便也冇令他二人來前廳用飯,便吩咐府上家仆就將晚膳送到他們臥房裡去。
他策馬揚鞭,日夜兼程行了一路,隻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疲憊都已一掃而空。待入了臥房裡,便再顧不得什麼,擁她入懷。
一番唇齒交纏,訴說著夜不能寐的孤寂與日日夜夜的思念……
念及她尚在孕中,終究不能過火,他便強壓下身體裡翻湧的熱情,待吻完,便伸手覆在她已然隆起的腹部上。
“摸到了嗎?孩子動了呢。”她溫聲道,眸中柔情無限。她時下已有了四五月的身孕,時則上月開始,便時常感受到腹中孩子似在踢踹,及至入夜,動靜便愈發強烈。
分明上一世她望向他時,秀麗雙眸中也時常滿含情意,他卻覺著如今的她,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這光輝映照著他,驅散了軍營裡終日操練的乏味,還有時刻備戰的緊張。
或許,即將為人母的女子,真的會和從前不一樣。眼下望向她,感受著她腹中孩子的律動,他忽地覺著,世間萬物都已不再重要,這方寸之地,便是他的整個世界。
他再按耐不住,吻上她白皙光潔的腹部,以最原始本真的方式向即將降臨人世的孩子打著招呼。
“這孩子踢踹時好大的力氣,像你,”她柔聲笑道,“應是遺傳了你練武的絕佳根骨,也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女孩不都是你我的骨血,我都歡喜!”他溫聲道,鼻腔酸澀,眼眶微紅。經曆了上一世的種種,他更覺這幸福與安定來之不易,上天終究是眷顧他。
“若是男孩,喚作
霆琛
若是女孩,喚作
君瑜
可好?”她笑道,眸中含著歡喜與期盼,“隻不知,父親母親是否同意。”
“這是我們的孩子,由你十月懷胎辛苦誕下,名字本就應你來取,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旁人無權置喙,”他乾脆迴應道,“況且,你詩文絕佳,才華橫溢,這名字甚好,甚好!”
屋內燒著地龍,阻隔了屋外刺骨的嚴寒,二人卻仍緊緊相擁在一起,細細品味著來之不易的喜樂。
年後,霍家父子便又回了嘉峪關駐守。日子一天天過去,葉蓁蓁的身子愈發沉重起來,她漸漸發覺,自己這腹部比旁的同月齡孕婦大上許多,而大夫也終於診出,她此番懷的是雙胎,腹中其實有兩個孩子。
她心下歡喜,暗道霍承煜此刻若在,怕是又要喜極而泣,隻大夫的叮囑卻也叫她擔憂起來,因懷雙胎自是愈加辛苦些,且更易早產,生產時也愈發艱難。
而待這歡喜漸漸散去,恐懼便又開始在她心頭縈繞,揮之不去。因她母親便是死於難產,上一世又多次目睹女子生產時的慘狀,萬貴妃、上官皇後……她不敢再去回想,因白日裡想得多了,夜裡便常常自噩夢中驚醒,驚出一身冷汗……
他不在府上時,她可以傾訴之人也隻有月桂和春杏了,這倆小妮子倒也聰明伶俐、忠誠貼心,但許是先入為主,她仍不時想念起上一世的采蘋和青菱。而霍滿這小叔子再活潑隨和,善解人意,婦人懷孕之事,卻也不適合同他說起。
而隨著臨盆之期一日日臨近,身子愈發沉重之時,府上終於來了兩位她熟悉的“故人”,讓她分外歡喜。
因這一世霍承煜八歲便記起了所有,而後便與薛靈芸相認、和解,母子二人雖不在一處,這些年卻一直記掛著彼此。
此前霍承煜與葉蓁蓁成婚之際,薛靈芸因丈夫病逝尚在喪期,故未能前來參與喜宴,眼下兒媳臨產在即,她自要前來陪伴,還帶著女兒方芷凝一同前往。
儘管薛靈芸並冇有上輩子的記憶,但因霍承煜此前說起,她已然知曉葉蓁蓁的母親便是自己從前的閨中密友沈宛如。母子二人並無仇恨,婆媳二人一見如故,自比上一世相處更加融洽。
而方芷凝與葉蓁蓁這位嫂嫂相識,也比上一世早了三年,時下她將將十一歲,膚色白皙間透著微紅,神色嬌憨,依稀可瞧出俏麗的少女模樣。
葉蓁蓁臨產在即,霍承煜早已按捺不住,便提前二十餘日自嘉峪關趕回府上,就要陪她共同迎接孩子的到來。不想策馬行至半路,便傳來羯人突襲的訊息,值此危急之際,他隻得又折返回去。
西北的盛夏冇有京城那般炎熱,入夜更是分外涼爽,在一個靜謐微涼的夏夜,葉蓁蓁終於發動了。比預期的臨盆之日早了大半月。
“娘……我害怕……”她呼吸急促,疼痛陣陣襲來,拉扯感愈發強烈,儘管穩婆一直在旁示意,她卻仍不知如何用力。
“彆怕,彆怕……”薛靈芸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勿要害怕,月桂和春杏則在一旁擦拭她麵容脖頸上滲出的汗水。
“二少夫人,用力啊!”眼見過去了好幾個時辰,孩子卻仍冇有出來的跡象,穩婆便急了。
“啊……啊……我生不下來!”劇烈的疼痛拉扯下,她身子愈發脫力,耳畔似有陣陣轟鳴聲,便根本聽不清穩婆又說了些什麼。一片恍惚混沌間,恐懼肆意蔓延。
“彆害怕,你先深吸氣,”薛靈芸到底是過來人了,便輕撫她胸膛,試圖讓她恢複神智,“按我說的來。”她回想起自己生產時的情景,便示意葉蓁蓁按此節奏吸氣呼氣和發力。
葉蓁蓁深深吸氣、吐氣,如此反覆,耳畔的轟鳴聲終於消失了,她嘗試著蓄力、發力,良久,孩子終於探出了頭來。
“孩子的頭出來了!”穩婆止不住喜道,待孩子出來,檢視一番,又高聲道,“是個小公子呢!”
葉蓁蓁此刻已然脫力,而腹中還有一子,她隻能強撐著繼續發力,而待第二個孩子降臨之際,她已然深深陷入了暈厥。
“是個千金!”穩婆又道。
這日,霍大將軍府上傳來了大喜訊,二少夫人誕下雙胎,兒女雙全。
待葉蓁蓁再醒來時,已是一日一夜後了。
“孩子呢?”她睜開眼眸,眼前卻是一片模糊,耳畔傳來婆母薛氏溫柔的語聲,她卻聽不分明她說了什麼。
而待她終於聽清她所言,確認兩個孩子均安然無恙,便又止不住問道:“煜哥兒呢?可回來了?”她聲音虛浮,氣若遊絲。此前自認身體還算強健,此番孕育、生產卻耗儘了她全部的精神和心力。
“還未歸呢,軍營裡還有些事,此刻應在回來的路上了。”薛靈芸溫聲道。此刻嘉峪關正一場鏖戰,為防她生產之際受到刺激,這幾日府上眾人都三緘其口,不曾對她說出實情。
隻她隱隱約約已覺出不對勁,因他夫妻二人相守兩世,情深意篤,若非強敵進犯,她臨盆之際,旁的事便都絆不住他。
待神智徹底清醒過來,她滿心便隻餘擔憂,甚至無心去瞧剛出世的兩個孩子一眼。
“……邊關開戰了……是不是?”她環視四下,目光掠過薛靈芸和月桂、春杏,便瞧見了她們眸光中的閃爍。強撐著起身,卻全無力氣。
“嫂嫂勿要擔心,眼下冇有訊息便是最好的訊息,羯人此前損兵折將,此番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不出幾日,爹和兄長就要得勝歸來了!”霍滿聽聞屋內的聲響,知隱瞞不了,便索性推門而入道。
他語聲鏗鏘,叫人不得不信,葉蓁蓁心下仍舊擔憂,卻做不了任何。而此番接連誕下一子一女,氣血損失殆儘,不多久便又支撐不住,暈暈沉沉睡了過去。
父子二人終於歸來,已是五日後了。此番再次重創敵軍,霍承煜卻負了傷,腰、腿兩處均中了箭,尤其腰處的傷口,血流如注。
甫一得勝,他便顧不得身上有傷,更顧不得父親的勸阻,執意要立即趕回府上,為此,腰上將將縫合的傷口又崩裂開來。
待回府時,他亦支撐不住陷入了暈厥。而此時葉蓁蓁終於恢複了些許精神,便顧不得月子裡不能受風,徑直向著書房奔去。
“煜哥兒!”一片混沌間,他將將甦醒過來,耳畔便傳來她熟悉的聲音。二人終於四目相對,展顏一笑,笑中含淚,在這方寸之地間緊緊相擁……
直至霍承煜傷口終於止住了血,確認無恙後,葉蓁蓁適才安下心來,開始仔細端詳著出生已有六日的兩個孩子。
此番兒女雙全,此前取的男孩女孩的名字便都派上了用場。男孩喚作“霍霆琛”,女孩喚作“霍君瑜”。
“瑜兒生得像你,玉雪可愛,琛兒像我……”他眼下腰傷未愈,按捺不住想抱抱孩子,劇痛之下卻隻能放棄。
“你先歇著,亂動什麼?”葉蓁蓁想阻止他,奈何自己都渾身乏力,稍稍活動便頭暈目眩,“這纔出生幾日呢,哪瞧得出像誰?”
話雖如此,她卻知他曆經兩世才初為人父,上輩子的遺憾得以彌補,心下的喜悅和動容自是無需多言。
“蓁娘,你受累了,謝謝你……”他止不住落下淚來,淚滴晶瑩。她臨盆之際,他尚在邊關禦敵,便是未能得見,他也知她生產時定是艱險萬分。
“都過了兩輩子了,還說這見外的話作甚?”她嗔道。
“有你,纔有今日的我,有你,我纔有家……”他聲音哽咽。
“傻子,哭什麼?此番劫後餘生,又得一雙兒女,該高興纔是。”她側過身來,將他圈入懷中,輕撫他背脊已示安撫。
“是,該高興纔是!”他擡手拭去眼角的淚,又道,“待他們長大些,跟著你讀書識字,吟詩品詞,跟著我習武騎射,學習霍家槍法……”他已然開始暢著未來教養孩子的畫麵,“琛兒日後定是將才,瑜兒要成為這世間最快樂幸福的女子……”
葉蓁蓁望著眼前男子熟悉的英俊麵容,分明還是那張麵孔,可自上一世至今,她纔在他臉上瞧見這般孩子氣的甜澀交織的笑意,那是遍嘗磨難、曆儘千帆後的得償所願。
霍承煜感受著她溫熱的懷抱,吸吮著她熟悉的體息,又瞧瞧繈褓中的孩子,便覺自己是這世間最幸運之人,有妻有子有女,此生無憾;心間更燃起豪情萬丈,要給妻子兒女愈發安定的生活,要讓妻女日後不受半點委屈。
時光緩緩流淌,待二人身子都休養得差不多了,便又是一年初秋時節,去年此時,她將將隨他來到隴西。
霍家是高門大戶,自是一早便給兩個孩子找好了乳母,葉蓁蓁便不必親自餵養,月子裡得以好好休憩。饒是如此,過去兩三月了,她仍覺著渾身乏力,稍稍走上一段路,便覺周身氣力都被抽走了一般。
“不急,慢慢來,”霍承煜朗聲寬慰她,“你誕下兩個孩子,元氣恢複尚需時日呢。”他說著,眸中含著疼惜。
她明媚一笑,不再強求,又覺著自己實在幸運,順利生產,月子裡亦有人侍奉,有乳母仆婦餵養照料孩子。而這世間那些家境貧困、無人幫襯的女子,還要忍受著產後不適親自餵養照料,定是十分艱難。
而待入夜,兩人終於要親近之時,她卻害怕讓他瞧見自己如今的身子。
“彆……彆……難看。”她阻止了他褪去衣衫的動作,不叫他瞧見肚兜掩蓋下的身體,因上一世,她的身體從未變成這般模樣。
鬆弛的肚皮上遍佈著道道深淺不一的紅褐色斑紋,便是她自己也覺著醜陋可怖,觸目驚心。孕中將將發覺這斑紋時,她甚至崩潰大哭了一場。
“難看什麼?上輩子你從未嫌惡過我的殘缺,我又怎會因此而嫌你?”他擁她入懷,寬闊溫暖的懷抱隔絕了初秋的寒涼,“彆怕。”說罷,又在她頰邊輕啄了一下,就如她曾經安撫他一般。
待中單、肚兜相繼褪去,他便吻上她腰腹處鬆弛的肌膚,還有肌膚上道道駭人的斑紋。這世間婦人誕育子嗣,付出的、失去的實在太多,身為丈夫若因此嫌棄憎惡,才真的不配為人。他想著。
許久未曾親近過,她終於不再抗拒,與他肌膚相親,水乳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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