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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夫人今日後悔了嗎 第三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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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葉蓁蓁坐在回葉家的馬車上,這馬車寬敞氣派,鎏金墜玉,前後還有幾名仆從策馬隨行,護其周全。這幾人雖是侍從打扮,實則都是監察院番子,皆有功夫傍身。

昨夜葉蓁蓁便瞧出,對於這門婚事,霍承煜同她一樣並不情願,不然也不會婚服都未著,隻隨意綁了根紅色髮帶敷衍了事。本朝宦官不是冇有娶妻的先例,上任監察院提督裴忠娶妻,便是風光大辦了一場。

幸而,霍承煜允了她出門的權利。不論眼下二人如何不願,不論這婚儀如何簡單潦草,旁人眼裡,他們已是夫妻。監察院耳目遍及京城各處,諸位官員的一舉一動皆在其監視之下,何況她一介女流。或許正是有她逃不了的把握,他纔會在自己不在時允她隨意出門。她如此想著。

不多時,馬車駛進城西的衚衕巷子,便在葉家府邸門前停了下來,比起霍府的氣派華麗,此處卻是簡陋得緊。街坊四鄰從未瞧見過如此寬敞繁麗的馬車,加之已然知曉葉家那個在宮裡的女兒被當朝太後指婚給監察院提督霍承煜一事,登時便議論紛紛。

葉父名喚“葉中明”,如今四十餘歲年紀,仍隻在戶部任個虛職,侍郎手底下做些整理戶籍、抄錄謄寫的工作。葉家小門小戶,葉中明這些年雖有意鑽營,但苦於毫無背景,始終升遷無望。

“大姑娘回來了!”葉府門前的管家見葉蓁蓁下了馬車,這便立即進府通傳。

“你說這小賤蹄子,原是明年就要出宮了,眼下卻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這可如何是好?”女人麵露焦急之色,念及如今葉蓁蓁有了霍承煜這個靠山,想起往日裡對她姐弟二人多番苛待,心下不禁恐懼起來。

這女人便是葉中明的繼室王氏,當初葉蓁蓁母親沈氏離世不過三個月,王氏便挺著大肚子進了門,其間原委,不言自明。

“這霍承煜不是我等得罪得起的,如今隻能靜觀其變,他是個什麼名聲,不必多言。蓁蓁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嫁了,是靠山還是火坑,哪說得清楚?”葉中明淡淡道,示意王氏不必過於擔心,想起關於霍承煜往日那些傳言,眼裡若有所思。但可以確信的是,全然冇有對女兒的半點關切擔憂。

“聽聞京中不少官員為籠絡他,送了女子到他府上,這些女子進府便冇了蹤影,怕是凶多吉少,”少女說著,俏麗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恐懼,緊接著卻又笑了起來,“母親何必擔憂?說不定哪日,那賤人也和那些女子一樣,不明不白消失在那吃人窩子裡了。”

說話的少女,便是葉中明同王氏所生之女葉瑩瑩。

“哎……原是想著待她明年出宮,便將她從宮裡帶出來的銀錢攢著,將來給你弟娶妻用的,有了那些銀兩,還有什麼可愁的啊?如今……”王氏想到自己盤算落空,仍是歎息連連。

“你們都少說兩句,再如何說,蓁蓁也是你的長姐!”葉中明聽聞門外管家的通傳聲,睨了一眼葉瑩瑩,又看了眼王氏,示意她母女二人閉嘴。

眼見葉蓁蓁進來了,葉中明和王氏臉上便都滿麵笑意,細細端詳著眼前這許久未見的女兒。

葉蓁蓁今日著一身鵝黃色襖裙,繡著五彩絲線,顏色明麗貴氣,髮髻上插著的珠釵排簪、耳上墜著的耳墜,皆是上好的玉石金銀打造。

實則這身兒並非她自己的衣飾,而是上任監察院提督裴忠的妻妾留下的。霍府實則是曆任提督居住的府邸,霍承煜回宮前,也吩咐府上內侍,衣食住行不虧待了她。隻霍承煜接任提督以來,這府邸並未有旁的女子長久居住過,想尋點像樣的女人家的衣飾,便隻能從“前人”身上打主意了。

但葉蓁蓁並不在意這些,隻因她太清楚,裝點門麵這招,在葉中明和王氏麵前十分奏效。

果然,二人見葉蓁蓁今日衣著打扮如此貴氣,全然不似她平日裡的簡樸做派,便有了一種霍承煜看重她的錯覺,說話便十分恭敬客氣,“蓁蓁,眼下一切都還好吧?霍督主今日,怎的冇與你一同前來?”葉中明緩聲道,麵容上掛著看似關切的笑意。

“霍督主公務繁忙,實是抽不開身,此次我便先回來見見父母親,待下次,他再與我一同前來拜會,”葉蓁蓁一麵說著,一麵在桌旁坐下,“懷安呢?要用飯了,他怎的不出來?”實則這個家裡她放心不下的,隻有一母同胞的弟弟葉懷安,此次回府,也隻想知曉他如今過得如何了。

葉中明一麵示意仆婦殷勤佈菜,一麵睨了一眼王氏,“早說了今日蓁蓁要回來,怎的不同懷安說一聲,看你做的什麼事?!”他眼中帶著責備。

王氏這便遣仆從去知會葉懷安出來用飯,不料一旁的葉懷寧卻是大聲道:“爹爹,葉懷安哪有資格與我們同桌用飯?待我們用完,他再吃剩下的,好不好?”

葉懷寧,便是葉中明同王氏所生幼子,如今不過十一歲年紀,說起葉懷安時,眉目間便自然流露著輕蔑與不屑。所謂童言無忌,但他所言,則恰恰證實了葉懷安在這個家過的是怎樣日子。

“你這孽障!你娘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懷安是你親兄長,怎就冇有資格與我們同桌用飯?”葉中明打起圓場來,“童言無忌,寧兒還小,蓁蓁勿要與他一般見識。”

“還小?他如今可都十一歲了,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不在家時,你們是不是又苛待懷安了?”葉蓁蓁怒道,距離上次回府省親,已過去了大半年光景,葉懷安在這個家裡,想必又遭了不少罪。

“葉蓁蓁,你勿要以為嫁了那閹宦,在這個家裡你就可以橫著走了,那閹宦若真愛重你,回門的大喜日子,怎會扔下你叫你獨自回來?你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尚未待葉中明開口,葉瑩瑩便搶先道。

“混賬!勿要胡言亂語,快給你長姐陪不是!”耳聞女兒出言無狀,全然不知天高地厚,葉中明便出言怒斥,同時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邊正爭執怒罵著,葉懷安便終於躡手躡腳地緩步走進了這廳堂裡。

但見他一身洗得發白的儒生長衫,佝僂著背,髮絲淩亂,麵色蠟黃,失神的眸中滿是恐懼。全然瞧不出,本該是個十六歲的、意氣風發的俊秀少年。

“你們到底對懷安做了什麼?!”葉蓁蓁怒火中燒,“我每月,都把銀子按時從宮裡寄回來了,你們為何還要如此苛待他?葉中明,你如此行事,對得起我娘嗎?!”

接下來,自然是葉中明和王氏的一番托詞。實則在這家裡,葉懷安過的是與奴仆無異的日子,稍不順其意,惹來的便是葉瑩瑩葉懷寧這對姐弟的責罵毒打,還有王氏斷水斷糧的羞辱,至於功課,更是早已荒廢多時。

“我如今什麼身份?我勸你們掂量清楚,若再苛待於他,你們不會有好下場!”葉蓁蓁放出狠話,這便轉身離去,她實則很想帶上葉懷安一同離開這裡,但她如今做不到。這則婚事,顯然非二人本意,她既不想嫁與霍承煜為妻,又有什麼理由帶葉懷安回去?她眼下,也隻有霍府可回了。

轉身,決絕離去,不想叫這家人發現自己眼裡的淚水。亟待上了馬車,眼淚方纔簌簌落下來。

她原是想去尋柳晏和的,眼下他正和其他上京趕考的學子一道下榻於弘文館,再過五日,便是放榜的日子。可她到底是個清醒的,這幾日在霍府,雖一應所需都冇短了她,霍承煜亦允她出府探親,可這一路上一直有侍從貼身護衛,她不覺著,霍承煜會允她出門見彆的男子。

卻說這邊

自那日在雨中跪了許久,回監察院後霍承煜便發了高熱。實則內裡炎症本就未消,這冰涼的雨,卻是把所有病灶都激了出來。

“阿煜,是朕不好!可你就不是在為難朕嗎?朕說過,除了去北疆、上戰場,任何事朕都可以答允你!”趙琰望著霍承煜高熱過後憔悴的麵容,止不住關切道。

“是臣之錯,陛下如此說,臣受不起!”霍承煜強撐著從床上坐起,“是臣冇有擺正自己的位置,癡心妄想,去北疆之事,臣日後不會再提了。”因著病中,他未塗抹唇脂,英俊麵容蒼白憔悴,語聲低沉,神色亦是平靜,眸光裡卻暈染著絕望之色,映著憔悴麵容,彷彿一觸即碎。

這麵容神色,趙琰瞧了心痛,知他不好女色,不貪錢銀,想了想,便又道:“你娘,如今已有訊息了,朕已查探到,她如今就在京城。是不是該歡喜一下?”他笑著說道,“這世間,你總還是有親人在的。”

“多謝陛下掛心!”霍承煜強撐著從床上起身,就要給趙琰跪下,卻被他一把扶住。實則他應該歡喜嗎?他一歲多時生母便棄他而去,他是由父親的髮妻、即霍府主母帶大的,是以當初霍家滿門遭難時,並未牽連其生母。

可這許多年過去,他根本無法現象與生母相認時的情景,她想必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又如何接受他這個已經做了內臣、惡名在外的兒子?或許,互不打擾便是最好的結果。

“你呀……早說了朕麵前不必這麼多虛禮。”趙琰輕歎一聲。

“陛下,可否容臣回府幾日?”霍承煜輕聲道,不知怎的,便想回府了。

“這裡陰冷,確是不適宜常住,你眼下退了燒,回府多歇息幾日吧,什麼時候養好了再回來當值。”趙琰說著,便示意監察院番子護送他回府。

實則霍滿這幾日一直都在霍承煜身側貼身侍奉著,有他護在身側便足矣。

這便整了整衣衫,穿上黑色鎏金蟒袍,披上鬥篷,踏上了回府的馬車。他眼下高熱未退,腰上舊傷亦是疼痛欲裂,使他愈發厭棄這具殘軀。

此次高熱除卻淋雨著涼,自還有內裡炎症。長久服用那鎮痛藥丸,亦對內裡臟腑有所損傷,且他平日裡甚少飲水,自對身子頗為不利。趙琰命太醫給他瞧過後,這藥是徹底不能再服用了。

霍府分明就在宮城以西不遠處,霍承煜卻覺著這一路好似行了許久,極是漫長。

及至入了府,小滿攙扶著他,卻下意識地冇有去書房,而是向著臥房行去。這裡原本就是他的臥房,如今卻是他二人的婚房,隻他新婚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月華傾瀉而下,如霜如練般灑在窗欞上,他意識到來錯了地方,本想離去,卻仍在門前停下腳步。目光越過窗欞,望向屋內,看到的便是一個窈窕婀娜的身影。

葉蓁蓁此刻亦是呆呆地坐在床沿,她不知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度過,她一介女流,入宮八載,出了宮,已然不知何處安身。這世間,女子謀生不易,若冇有靠山,便護不住自己和身邊親人。

月色皎潔,女子落在牆上的剪影,亦帶著幾許孤寂,半邊雪白的秀麗側臉,亦是端莊清冷,她擡頭張望,便似翹首盼著丈夫歸家的妻子。霍承煜不知道家是什麼樣子,凝望片刻,終究在她回頭望向窗外時,撐著疲憊的身子,轉身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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