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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夫人今日後悔了嗎 第三十九章 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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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

翌日一早,霍承煜便又返回了宮裡,留下袁琦等人在監察院繼續審理曹玉興,隻待他招認。

離府前他特意囑咐葉蓁蓁,這幾日先不要外出走動。因眼下監察院全權審理曹玉興一案,此案事涉皇親國戚,定遠侯和太後難保不會為了保全曹玉興,從中作梗,伺機動手。她身為監察院提督夫人,這幾日須格外謹慎些,勿要輕易出門。

葉蓁蓁這便應下,隻今日她雖未出門,府上卻來了位客人。

清晨,霍承煜將將離去不久,府上內侍便進來通傳道:“夫人,門外有位女子求見,說是教坊司的歌伎。”

“她可有言自己叫什麼?”葉蓁蓁溫聲詢問道。既是教坊司歌伎,細細想來,她相識的便隻有那喚作“青菱”的女子,此前前去餘府,在餘閣老夫人壽宴上,她便出手為這青菱解了圍。

“回夫人的話,那女子說自己喚作

青菱

”內侍回答道。

“快,讓她進來!”葉蓁蓁這便起身,示意內侍放青菱進府,同時自臥房行至前廳候著。

那日她的雪中送炭之舉,青菱一直頗為感激,而受寵若驚之下,她便冇有收下葉蓁蓁贈予她的那身衣裙。

她此前從未想過,這監察院提督夫人,不僅生得貌美非常,心地還如此善良,這段時日便一直在思忖著如何回報於她。隻她身為教坊司歌伎,已非良家身份,除卻去貴人府上唱曲兒,輕易離不得教坊司。

而今日,還是她向管事媽媽軟磨硬泡了許久,甚至接下了幾齣此前被逼迫著卻不願接下的“單子”,才換來了半日離開教坊司的機會。

因此行定有奴仆接送,她隻得向管事說明實情,此番是去監察院提督府上唱曲兒,向提督夫人表示謝意。而管事雖有些擔憂,但想起那日餘閣老夫人壽宴上,提督夫人慷慨解圍一事,料想青菱此行,對方定會出不少銀子,思忖許久便還是應允了。

“青菱拜見夫人!”青菱入了前廳,便向葉蓁蓁躬身行禮道。時下已然入冬,天氣日漸嚴寒,她今日一身藕荷色襖裙,外披月白色氈毛鬥篷,許是適才候在府外寒風拂麵,她白皙麵容染上幾許微紅,一雙含情妙目望過來時,更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快起身吧!屋外天寒,去裡頭坐。”葉蓁蓁卻是毫無提督夫人的架子,眼見青菱眼波流轉間,麵容上仍帶幾許稚嫩,料想她應是比自己年幼。

青菱不敢僭越,在她的盛情相邀下終究冇有拒絕,這便與她一道穿過前廳,越過門廊,向著裡頭的一間廂房行去。

“此前餘閣老夫人壽宴上,有幸得夫人出手相助,青菱一直感激於心,此番前來,是要再當麵向夫人表示謝意。青菱身無長物,也無旁的法子回贈夫人,夫人若不嫌棄,青菱便再唱幾曲,隻給夫人聽。”青菱娓娓道來,語聲溫柔,神色卻十分認真。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葉蓁蓁莞爾一笑,又繼續道,“怎會嫌棄呢?此前壽宴之上,我便覺你唱腔婉轉悠揚,猶如天籟,聽你唱曲兒,彷彿入了瑤池仙境一般。我還覺著未聽儘興呢,這不你便來了麼?”

青菱聞言,清秀白皙的麵容上終於由衷綻放出一絲笑意。平日裡迎來送往,客人麵前她自也時常展露笑顏,這笑容在經年累月的調教之下雖已分毫不差,卻無疑不是發自內心。

而葉蓁蓁態度親和,便迅速拉進了兩人間的距離,使她素來在人前緊繃的神思終於放鬆下來。

“謝夫人誇讚,不知您可有喜歡的曲目?”青菱便詢問道。平日裡自都是客人點什麼她便唱什麼。

“什麼都行,我不挑。”葉蓁蓁便笑言。她入宮多年,並無太多品鑒研習樂曲的機會,隻因出身餘杭,在遙遠的記憶裡,最熟悉的便是那吳儂軟語哼唱的江南小調。隻如今已在京城生活多年,早些年還一直身處深宮,她曾經那一口軟糯的江南口音,幾經消磨,就快找不回來了。

“那我便來首江南小調吧,夫人可彆笑話。”青菱微微頷首一笑,恰似微風中的白色芙蓉,隨風搖曳,風姿綽約。

“好呀!”葉蓁蓁聞言不禁驚喜,暗想她難道也是江南人士?

青菱便輕啟朱唇,白玉般的貝齒微微發動,便唱起一首耳熟能詳的江南小調。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語聲軟糯,曲音婉轉,唱腔悠揚,其間卻含著淡淡哀愁,便喚起了葉蓁蓁的思鄉之情,以及對母親的懷念……依稀記得兒時,每每難以入眠,母親哄她入睡時,唱的便是這一曲《江南》,在母親溫柔婉轉的歌聲裡,她漸漸進入夢鄉。

不知怎的,鼻腔微微酸澀。待青菱一曲唱完,她終於止不住開口詢問道:“這一曲江南,詞雖平常,你卻唱得婉轉動聽,還是一口純正的吳儂軟語。不知妹妹……可是出身江南?”

“回夫人的話,青菱的確出身江南,本是餘杭人士,自幼父母亡故,兄弟離散,故而……”青菱便如實回答道。她也不知今日為何會突然唱起這曲子,或許是覺著這提督夫人瞧著很是親切吧。

適才唱起這江南小調,她腦海裡便也浮現出故鄉模糊的景象,闊彆故土多年,父母親人,舊時街景,早已記不清了……

“那真巧,我亦是餘杭人士,隻入宮多年,已許久未曾回鄉瞧瞧了。”葉蓁蓁吸了吸鼻子,便柔聲道。

“原來夫人與青菱,竟是同鄉!”青菱神色動容,隻她從前的傢俱體在餘杭何處,父母是做何營生的,早記不得了,欣喜間便又含著幾許落寞。

葉蓁蓁自也猜出她身世飄零,如青菱這般女子,恰似無根浮萍,於這天地間漂泊。若非父母早早亡故,無依無靠,便也不會淪落章台,迎來送往,看他人臉色度日。

“日後彆喚我夫人了,喚我蓁蓁吧!”葉蓁蓁便行至她身畔,輕拍她纖薄的肩背,“你如今多大了?”

“回夫人……”稱呼一時改不過來,她不禁有些羞赧,“回蓁蓁的話,我今年十七了。”

“我長你五歲,你我本是同鄉,此番際遇或許也是冥冥之中註定的,日後你便可當我是你姐姐,不必這般拘謹。”葉蓁蓁柔聲笑道。

青菱受寵若驚之下,不禁鼻腔酸澀,她十三歲便登台獻唱,這些年身處風月之地,各式各樣的人見過太多,這世間,多得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真心實意卻實在稀罕。

“蓁蓁……姐姐……”她沉迷許久,終於鼓起勇氣這般喚了她。

葉蓁蓁不禁喜笑顏開,靈光一現,便吩咐內侍去書房取紙筆來,又研了墨,便開始落筆,填詞。須臾間,便作下一首《虞美人》:

“乍暖還寒今秋半,寒暮瀟風驟。倚簾忽憶少年遊,日暖風和碧落故溪頭。故人心變應未變,淺水深流去。春花秋月自風流,冬盼尋梅踏雪任消愁。”

秋日裡便想作詞一曲,隻此前一直忙於給夫君霍承煜準備生辰賀禮,搗鼓艾灸之術,適纔到眼下才得片刻閒暇。

“姐姐若身為男子,怕是要才名滿京城。”青菱細細品味她適才所填之詞,止不住誇讚道。她雖為歌伎,卻是雅伎,也自幼習得琴棋書畫,自然也懂作詩填詞。

“勿要一味誇讚,你倒是說說,妙在何處。”葉蓁蓁便問道。

“一切景語皆情語,次詞以景起頭,詞中抒發思念,詞尾傳達期許,甚妙。”青菱認真迴應道。

而人便相視一笑,好似一切儘在不言中。這日,葉蓁蓁不僅尋到了同鄉,更覺覓到了知音。這世間,知音難尋,如今能同她讀書品詞的,除卻霍承煜,便隻有青菱了。

從前身處深宮那些年,與宋玉荷、林春景是相互扶持、患難與共的情誼,自也十分珍貴。隻在內宮,她們是奴婢,終日所做隻為服侍貴人,哪會有作詩填詞的閒情逸緻?且宋玉荷、林春景隻會識文斷字,並不通曉詩文,當然,內宮女子,能識文斷字已然不易了。

與人相交,本也因情況不同不必一概而論,關係再近的友人,本也不是什麼話題都說得。

但無論如何,今日得遇知音,葉蓁蓁和青菱都十分欣慰。二人相談甚歡,隻至晌午時分,青菱適才離去。葉蓁蓁擔憂她此番回去一無所獲,又會遭教坊司管事責打,便任她如何拒絕,還是塞給了她一錠銀子。

且近來多事之秋,她還吩咐府上幾名家丁裝扮的番子跟在青菱身後,護衛周全。

而待青菱離去後,葉蓁蓁便見一名粗布衣衫的中年婦人一直在門外徘徊,但見她雖上了年紀,依舊姿容秀美,粗布麻衣難掩氣質端莊,便正是薛氏。

“您便是……霍督主的夫人吧?”薛氏細細端詳著眼前這麵容秀麗的年輕女子,不知怎的,她覺著葉蓁蓁樣貌神態肖似自己的一位故人,便多了幾分熟悉之感。且此前聽聞女兒方芷凝說起在提督府的見聞,她知曉霍承煜之妻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

“是。”葉蓁蓁便點頭迴應她,眼前這女子,若非當年狠心棄了霍承煜而去,自己原該喚她一聲“婆母”。隻想到霍承煜眼下心結未解,難以釋懷,便無意與她說太多。

“霍提督……想來對我有諸多誤會,當年……我本是旁人之妻,是他父親強搶來的,我對他父親無意,自無法同他一起生活……”女人緩聲道,雙眸晦暗,似回憶起了遠逝的曾經。

她亦是餘杭人士,適才聽聞府內傳來婉轉飄渺的歌聲,那是江南耳熟能詳的小調。飄零半生之下,更是思鄉情切。

“可承煜何其無辜?您當年既棄了他而去,這許多年來杳無音訊,如今便各生安好吧。”她沉聲道,雖知她這些年定十分不易,卻也覺眼下他們母子還是勿要再見麵了。

“這其間原委,非三言兩語能說清,待他回府了,心結解開些,我再慢慢說與你們聽。”薛氏溫聲道,眸中含著無奈,這便轉身離去。

那日經霍承煜恐嚇,她雖仍心有餘悸,但這段時日,自監察院番子來過後,她母女二人的確不再遭人欺侮了。念及起,她心緒紛雜,卻也覺著當年之事,該讓霍承煜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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