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夫人今日後悔了嗎 第六章 奔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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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襲
今日,京城街市巷口格外熱鬨,此次殿試前三甲,狀元、榜眼、探花一同策馬遊街,儘享人生裡最風光無限、意氣風發的時刻。
不少京中貴女早早便在附近的茶樓酒肆預定了位置,隻為一睹柳探花的風采。實則自那日殿試後,柳探花的美名便在京中迅速傳開來,眾人皆知他二十出頭年紀,便文采卓絕、才華橫溢,且生得謫仙一般,稱得上一句郎才獨絕,世無其二。
眾多待字閨中的貴女便都坐不住了,紛紛打聽起柳探花出身如何、可有娶妻。得知他尚未娶妻,便都躍躍欲試,想來瞧上一眼;知他出身江南落魄士族,早年喪父,也覺無甚要緊。因在京中許多官宦人家眼裡,門戶低些也不全然是壞事,他未來不可限量,況且冇有背景強大的家族作為支撐,女兒嫁過去也不至於承受太多規矩束縛。
不多時,街巷兩旁便已是人潮湧動。葉蓁蓁穿著一身月白色襖裙,頭戴帷帽遮住秀麗麵容,刻意裝扮得並不顯眼,正站在人群裡,觀望那人一身紅色長衫,騎在高頭大馬上,向這邊策馬行來。她身側,有幾名家丁打扮之人貼身護衛她周全,以免人流湧動之下衝撞了她,而這幾人皆是監察院番子。
她是在霍府閒逛時,無意間聽聞府上內侍說起此次殿試前三甲的名單,當那個熟悉的名字傳入耳中,她便覺一股熱流湧入鼻腔,甚至潸然淚下。多年寒窗,一朝聞名,才華終得施展,抱負終要實現,她是發自內心為柳晏和感到喜悅、欣慰。
霍承煜允了她出府之權,她自要去見證柳晏和策馬遊街、春風得意的時刻,即便隻遠遠瞧上一眼,便心滿意足。
周遭傳來京中貴女們的呼喚聲,不少人向柳晏和投遞花束示好,他已是應接不暇,便隻微笑迴應,實則他一雙含情桃花眼,便是不笑之時,與這雙眸子對視一眼,亦會流連忘返。
此情此景,葉蓁蓁卻頗覺不真實,她此前從未見他穿過大紅這般明麗顏色,亦未在這般眾人擁簇的情景下見他。馬上那人在一襲紅衣映襯下愈發俊美無雙,卻儼然不再是她一人的柳二哥了。他青雲直上的人生纔剛剛開始,他又是否已然知曉了她嫁與霍承煜的訊息?
正思忖著,便終於在掀開帷帽的簾幕時,和馬上那人目光交彙,柳晏和素來愛笑,隻此刻那雙笑眼,卻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馬上男人亦越過洶湧人潮望見了她,即便她隻露出上半張秀麗麵容,那雙明亮杏眼,他卻不會認不出來。但他眸光隻在她身上停駐片刻,望向她的那雙眼裡,有一瞬間的驚訝,卻並不意外,向著她溫柔淺笑,而後便回過頭,繼續策馬向前行去。
徒留她,立在原地。
霍承煜此刻亦在現場,身為監察院提督,手握京畿三大營,京城安防本就是他分內職責,何況此番大事之下。指揮吩咐監察院番子清理現場,排除隱患,同時,亦是在此人潮湧動時刻搜尋楚王餘孽的蹤影。
楚王,是當今天子趙琰的親兄長,當初二王相爭,楚王落敗,但因其黨羽眾多、樹大根深,故趙琰登基至今已兩年,還未徹底拔除乾淨,此番情狀下,無疑是發現其藏身處的絕佳時機。
霍承煜目光如炬,霍滿隨侍身側,正搜尋者周遭可疑之人。隻當那一身月白、纖瘦窈窕的身影映入眼簾時,霍承煜的目光亦是停駐下來。不出所料,她真的現身於這熱鬨街巷、酒樓茶肆間,一睹柳探花的風采。
原隻是想看場好戲,卻在望見葉蓁蓁與馬上那風度翩翩的俊美男子目光交彙那刻,心裡頭倏地冷下來,融融春光裡,他卻覺周身如冬日裡寒風拂過。
本就是一樁假鳳虛凰的婚事,他自認對她無任何情感,過段時日便放她離去,卻終究容不得大庭廣眾之下,她瞧著旁的男子,出神。
“督主,城外!”監察院番子裡,一人迅速近他身側,稟明道。
好一招調虎離山之計!城內許久尋不到蹤影,目標卻是在城外出現了。吩咐小滿繼續做好安防事宜,這便迅速離去,騎上一匹快馬,向著城西的方向一路疾馳,身後跟隨著一眾番子,黑壓壓一片,頃刻間便出了城門。
監察院辦差,雷厲風行,眼下遊街已近尾聲,人群裡不少人已然發覺此事,自也包括葉蓁蓁。她眼望著,那高大頎長的身影翻身上了馬,黑色鎏金蟒袍,下襬隨著馬蹄揚起隨風飄動,不由得便為這氣場所震懾。
“葉典衣,眼下可要回府?”身側護衛的番子詢問道。
“能否容我再去葉府瞧瞧?”葉蓁蓁溫聲問道。那日回葉家省親,見胞弟葉懷安被折磨苛待成那般樣子,她實則一直放心不下。那日霍承煜未同她一道回去,王氏怕早就瞧出來她是虛張聲勢了,她很是擔心,那日發了通火回霍府後,王氏和那對姐弟又會將怨氣發泄在葉懷安身上。
“那是自然。”番子回道,卻是十分爽快。
馬車便又在葉府門前停下來。甫一進入,待管家李伯進門通傳後,葉中明和王氏便立即從廳堂出來相迎了。便是葉瑩瑩和葉懷寧,也一改往日囂張跋扈之態,對她極是恭敬客氣,一口一個“長姐”,喚得很是親切,甚至要親自給她斟茶倒水。
前後變化之大,叫她一時有些發懵。她在意的隻有葉懷安,這便要去瞧他,待見到他,便知他這幾日已然換上了新的衣衫,也換了新房居住,不僅可與他們同桌用飯,亦不用再做那等下人才做粗使夥計,葉中明甚至重新為他請了先生,將落下的課業補上。
“怎麼回事?”疑惑之下,詢問了葉懷安和管家李伯。才知那日她回府冇多久後,監察院那個霍副使便領著番子來葉府“問候”過,不僅教訓了苛待葉懷安的下人,更是警告葉中明和王氏好生待他,甚至扇了出言無狀的葉瑩瑩一計耳光。這番雷厲風行的操作下來,府上便再無一人敢對葉蓁蓁姐弟二人不敬了。
原來那日發生的一切,霍承煜都知曉,或許關於她的一切,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她懼怕這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卻也不得不發自內心地感激他,若冇有他庇護,胞弟在家中的日子便不會好起來。
待回到霍府時,已是日暮時分。進了府門,向著臥房的方向行去,便正好碰上霍滿向著這邊走來,遊街人群散去,處理完善後事宜,他便回府了。
“霍副史,霍督主……可回府了?”今日知曉這一切,不知怎的,卻是關心起他是否回來。
“他出城處理公務了,還未回呢,”小滿眼見時下已入夜,不禁擔心起霍承煜安危來,實則這等捉拿逆黨之事,他本不必親自出馬,“怎的,葉典衣這是關切他?”
“霍副史,小女多謝了!”葉蓁蓁一麵說著,一麵向他行禮致謝。
“謝我什麼?”小滿粲然一笑,本就生得一張更甚女子的秀美麵容,笑起來恰如春花燦爛。實則已知曉她今日回過葉家,便猜到為何。
葉蓁蓁便說及今日回府所見。
“這都是我哥的意思,你若要謝,便不該謝我,”小滿又勾唇一笑道,“無論如何,你眼下都是監察院提督夫人,我哥知你難處,便不會叫你姐弟二人再被欺辱。”
這話說的,葉蓁蓁便覺心頭生起一絲暖意,她眼下便願他快些回府,隻想當麵同他道謝。
卻說這邊
城外的密林裡,霍承煜正騎著快馬,風馳電掣間,弓已拉滿,箭在弦上。自監察院番子在城外發現逆黨聯絡之處,霍承煜便率領眾番子,不走官道,而是走了城西那條迂迴曲折的小徑,一路疾馳,從其後方悄然出現,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幾人霎時便向著不同的方向逃竄開去,其中兩人登時便中了箭,朦朧月色下,霍承煜凝望其奔逃的方向,開弓,射箭,一箭穿透肩背,一箭射中後腰,而人均應聲而倒,卻是精準避開要害,不傷性命,“留活口!”
“是!”幾名番子便上前,控製住二人。
霍承煜便調轉馬頭,去追為首那人。
此人輕功了得,一路奔行極快,霍承煜攜幾名番子一路跟隨,此人眼見身後馬蹄聲愈發近了,不禁下意識回頭望去。月色皎潔,身後男人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黑色蟒袍,衣襬隨風揚起,映著蒼茫夜色,卻是如鬼似魅。
隨著一聲慘叫,此人腳上已中了箭,腳筋斷裂,應聲倒地,身後男人身影在地上投下狹長影子。此人擡眸,便見他英俊麵容泛著鬼魅般的蒼白,唇色暗紅,透著陰狠淩厲,襯得膚色愈發白了,登時便打了個冷顫。
“還跑不跑了?”身後番子迅速上前製住他。不料此人還留有後手,衣袖間藏著的暗器不經意間便向著霍承煜的方向射出。
他迅速反應過來,閃身避過,“挑斷手筋。”他冷聲道,低沉嗓音裡透著寒意。
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身後便怒罵連連,“霍閹,終有一日,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霍承煜輕蔑一笑,甚至都未回頭看此人一眼,曳撒一甩,便又翻身上馬,施然擡手示意道:“帶回去,勿傷性命!”
“是!”很快,其餘人等皆儘數落網。
帶回監察院,十八般武藝一一領受,便是再硬的漢子嘴都能撬開。
亟待眾逆黨儘數被捉拿,回城,已是深夜。實則這幾日他腰處舊傷疼痛欲裂,白日裡長途騎行,他甚至都忘卻了疼痛。眼下事已辦完,馬匹劇烈顛簸之下,筋骨間針紮般的疼痛便再承受不住。
待處理完一切回府時,便都是小滿出府來攙扶著他進去的。
“霍督主!”葉蓁蓁實則一直都未睡下,待他終於回府,便一路小跑出來見他。
“葉典衣,竟還未就寢?”霍承煜望向她,一身月白衣袍,卻還是白日裡那身,想起她今日同柳晏和相見之事,便有些不悅。
“霍督主,小女是要來同您道聲謝的!”葉蓁蓁便說起回葉府的見聞。
“你如今是這府上之人,區區小事,不值一提。”霍承煜神色淡淡,語聲平靜,心下卻有一絲歡喜。
“督主,可是受傷了?”葉蓁蓁見他英俊麵容一片慘白,額上滲出細密汗珠,一襲黑衣,冷峻之下難掩憔悴,想到他今日一早便策馬出城,眼下適纔回府,便擔憂他是否身子不適。
“不曾受傷,你早些安置吧。”霍承煜掩飾著身上傳來的劇痛,實則他此刻路都走不得了,每行一下,腰間似千縷鋼針紮過,直叫他冷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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