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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夫人今日後悔了嗎 第七十三章 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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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歸

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霍承煜已悠悠轉醒,葉蓁蓁尚在酣夢中。臥房門外忽然傳來侍從通傳的聲音:“侯爺,夫人,府門外有位女子暈厥在地,想來已有幾個時辰了。”

“什麼女子?”霍承煜不禁驚詫,“小點聲,勿要驚擾夫人。”他輕聲道。他既失了記憶,自不記得從前認得什麼人了,又不忍此時叫醒葉蓁蓁,這便輕手輕腳地披上外衫和大氅,推門而出。

蒹葭亦是早早便醒了,適才一直在前廳踱步,不時望向霍承煜臥房的方向,眼見守在府門前的武侍步履匆忙地向著侯爺臥房行去,不多久侯爺便推門而出,這便上前柔聲詢問道:“侯爺怎的這般早便起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說是門外有位女子暈厥在地,我去瞧瞧。”霍承煜道,麵露疑惑,蒹葭便也緊隨其後。

待武侍推開門,霎時寒風便撲麵而來,地上匍匐著一名女子,眼下已然不省人事。時下新年將至,京城卻仍是寒風凜冽,滴水成冰。但見這女子一身青色氈毛鬥篷,已然多處破損,遍佈著泥濘,衣衫破損之下,依稀可見她手臂上道道猙獰的傷疤……

想來這女子是孤身一人逃亡至此,暈厥在府門前,想來是與府上什麼人相識?霍承煜失了記憶,自認不得她,但見此慘狀,還是立即吩咐道:“帶她進來吧,等醒了再問問。”

“是。”武侍這便應道,兩人便一人一邊擡起這女子向府內行去。

“侯爺,我認得她,她好像是……夫人的朋友?”武侍適纔將這女子擡起,蒹葭纔看清她的麵容,但見她白皙臉龐上遍佈著灰塵和紅痕,卻依舊能瞧出麵容清麗,好似在哪裡見過。

回憶片刻,蒹葭便記起來,此前侯爺和夫人出發去往雁門關前,這女子曾與一男子一同來府上向夫人告彆,說自己是教坊司歌伎青菱,與夫人相識。她和若葉還與這喚作“青菱”的女子一同合奏、唱曲兒呢。

待武侍攙扶著青菱進了前廳坐下,若葉便也聞聲趕來,“這不是青菱嗎?”她亦是記起了那日,她們幾名女子合奏、唱曲兒,雖是初次見麵,但相似的出身,又同樣精通音律,便有相見恨晚、似曾相識之感。

“她不是與那韓公子一道走的嗎?二人瞧上去感情甚篤,怎的如今?”蒹葭、若葉二人不禁都發出了這般疑問。

但無論如何,救人要緊,二女便索性攙扶著青菱去了廂房,采蘋聞聲便去取熱水來,準備給青菱簡單擦洗一番,再換身兒衣裳。

葉蓁蓁近來總十分疲憊,想來是此前月事淋漓不儘、氣血虧虛所致,這幾日常常入睡早,醒來晚,但所幸精神已恢複許多。眼下天已大亮,院內傳來的響動終於讓她甦醒過來。

她睜開迷濛雙眼,便見身畔人兒已不見了蹤影。下意識以為他又不聽話,怕是又去馬場跑馬了,這便迅速起身,欲披衣推門而出,卻見霍承煜先推門進來了,“你可識得一位叫青菱的女子?她一早暈厥在門外,眼下蒹葭、若葉正給她擦洗、更衣。”

“認得,她與我姐妹相稱,實為知己,”葉蓁蓁立即道,“她怎麼了?嚴重嗎?”這便也顧不得什麼,隨意整了整淩亂的鴉青秀髮,穿上襖裙,披上鬥篷,便向著廂房行去。

待葉蓁蓁進了廂房,便見青菱已然甦醒過來,麵色慘白如紙。屋內燒著地龍,適才采蘋已將她破舊臟汙的鬥篷和外衫換下,眼下她隻著一件中單,便見她臉上、脖頸上、裸露出來的手臂上,遍佈著道道紅痕、傷疤,新舊交疊著……

“夫人……”青菱甫一見到葉蓁蓁,眼淚便終於奪眶而出,奈何獨自行了一路,饑寒交迫,眼下已全無力氣。

“怎麼了這是?你不是和那韓公子……”葉蓁蓁見她這般狼狽,身上之傷顯然是被人虐打所致,便禁不住關切詢問道。

青菱卻隻抽泣不止,因這一路實在太過艱難,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葉蓁蓁知她眼下十分虛弱,想來許久水米未進了,便吩咐廚房趕緊熬些清粥,做點小菜,便與蒹葭、若葉一道攙扶著她向浴室行去,索性先沐浴一番,再上藥。

浴室裡熱氣蒸騰,水霧瀰漫,漢白玉池子裡水光瀲灩,觸手溫熱。青菱天還未亮時便行至霍府門前,為此,她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

她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死去,適才被人攙扶著入府、更衣,還有耳畔葉蓁蓁的輕柔語聲,不過是幻覺。眼下此處暖意融融,霧氣環繞,意識模糊間,她更覺自己是不是到了瑤池仙境。

知她身上傷口須儘快處理一番,且幾人都是女子,葉蓁蓁便再顧不得什麼,與若葉一起褪去她中單,蒹葭便去藥房取些傷藥過來。

直至隻剩下裡間薄薄的肚兜,葉蓁蓁便見青菱後背、四肢上遍佈著道道猙獰傷痕,瞧上去有毆打淤青、有掐痕,還有燙傷……新舊交疊,觸目驚心。

“是誰這麼對你的?!”葉蓁蓁不禁怒從心起,想起她從前在教坊司裡也是唱腔一絕的頭牌,除了管事媽媽脾氣上來時會責打她一番,還冇有人敢這般待她。況且,自打壽宴那次她這個提督夫人出手為她解圍,她在教坊司的日子實則也好過許多了。

“韓慕雲……他是個畜生!”從適纔到現在,青菱一直怔愣著,眸光呆滯,宛若失了神魂一般,聞葉蓁蓁詢問,才終於怒罵出聲,淚水奪眶而出。

“若非此前臨行時,夫人給了我一方路引……眼下這世間,怕都冇我這個人了……”青菱說著,幾度哽咽,便上氣不接下氣。

“冇事了,現在冇事了,彆難過,慢慢說,”葉蓁蓁輕撫她後背,眼見她這般模樣,便十分不忍,“不過舉手之勞,你眼下還平安活著,如今回來了,這劫難便過去了。”

待蒹葭拿了傷藥進來,若葉已將她身子擦洗乾淨,二人這便一起給她傷處抹藥。

葉蓁蓁本在同她說話,待藥膏塗抹上去,觸碰之下青菱仍疼得陣陣顫栗,儘管她二人動作已然很輕了。

“此前,他因生意之故,帶我一路南下去了徐州。最初那一月,他待我還算好,軟語溫存,柔情蜜意,不多久,原本的性子就暴露了,”青菱緩緩道,聲音裡含著顫抖,“每每不順其意,或冇把他伺候好,便遭來他的一頓毒打,鞭子抽打、開水、蠟油燙,什麼法子都有,我實在受不住了……”

“他將我用繩子捆綁著,關在房裡,不讓我見人,我終於趁著他外出尋歡作樂時,逃了……翻牆逃的,若是冇有夫人這枚路引,我也回不來……”

“這一路上,我遭歹人搶了金銀細軟,也遇好心人收留給口飯吃……我什麼也顧不得了,隻知道一路逃,逃回京城,教坊司怕是回不去,我在這世間,也隻有夫人這裡可來了……”

說到最後,她淚如雨下,幾欲暈厥過去……

“冇事了,都冇事了……你就在這裡養好傷……哪也彆去了。”葉蓁蓁拿起手帕幫她拭淚,待終於洗漱完畢,給她身上之傷都抹好了傷藥,幾人便又攙扶著她回了廂房。

“我逃回來的路上,聽聞霍提督和夫人在戰場上屢立奇功,霍提督如今被封為安定侯,夫人亦是二品誥命加身,真好……你們都平安無事。”青菱又道,眸中終於有了些神采,嘴角含笑。

“是他拚死殺敵,捨身守城,我實則冇做些什麼,”她卻是自謙道,“你太累了,吃完先睡一覺吧。”

青菱淺笑著輕“嗯”一聲,待終於食下一些粥菜,便沉沉睡了過去。

葉蓁蓁忍不住長歎一聲,暗想青菱那日同那韓慕雲一道來府上道彆,她便隱約瞧出那韓慕雲不是個值得托付的,隻那時眼見青菱滿眼都是此人,她便不好說些不合時宜的話。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怎知此人竟是個衣冠禽獸!

隆冬時節,寒風凜冽,徐州至京城,一千多裡,這一路上,青菱一介手無寸鐵的弱質女流,逃回京城不知要吃多少苦。時下新年將至,又逢邊關大捷,大齊各州各縣,皆是一派喜悅祥和氛圍。誰曾想,一介女流,值此新春將至之時,冒著刺骨寒風一路北上,隻為逃離那水深火熱、生不如死的厄運。

“青菱眼下,如何了?”霍承煜眼見葉蓁蓁麵露擔憂,神色傷懷,心下關切,便試著詢問道。儘管他誰都記不得了,自也對這此前僅一麵之緣的女子毫無印象。

“大夫適才瞧過了,除卻皮外傷,內裡也因久久未曾好好飲食,有些氣虛體寒,好生將養一段時日應無礙了。”葉蓁蓁緩聲道。

見霍承煜麵露疑惑,她便又同他說起與青菱此前相識、相知之事,還有她為何一路逃回京城、暈厥在此。

“那個韓慕雲可真是個畜生!”霍承煜亦止不住罵道,又似想起什麼,“我若還是監察院提督,教訓教訓此人,怕是動動手指的事吧?”

葉蓁蓁聞言,卻是止不住笑出聲來,“你現在不是監察院提督了,教訓他不也是輕而易舉?你可是聖上親封的安定侯!況且,你義弟如今也是監察院提督呢!”

“是喲。”霍承煜聞她所言,便回過神來。

葉蓁蓁暗道他如今失了記憶,倒似個懵懂少年,恍惚間怕是回到了十年前的心境了。

卻說這邊

青菱醒來後,葉蓁蓁擔憂她一人獨處又會胡思亂想,眼下霍承煜身子未愈,她有些脫不開身,這便吩咐蒹葭、若葉去她房裡陪她說說話。

若葉雖與青菱相識不久,卻也覺著與她十分投緣。青菱眼下將將恢複些精神,未免她想起此前傷痛,若葉便自書房拿了幾本風物誌,與她一道翻閱。

這些風物誌裡,描述著大齊各地的秀美風光,人情風物,若葉此前便心馳神往。這府邸雖富麗華美,她卻想走出這四方院牆,去看看外頭的世界。

“這外頭的天地,真有這書中描繪的這般美妙嗎?”青菱眼下仍心痛傷懷,所托非人,遭遇毒打,她覺著前路都似陰雲籠罩,不知將來該何去何從。雖與夫人情同姐妹,倒地不能一直煩擾她和侯爺,成為其負累。

“當然。我聽說,真去了,纔會發覺比書本中描述的更美,更廣闊。我們每個人身處這世間,不過滄海一粟。”若葉認真道,她麵容總透著清冷,眸光卻堅定。

“我隨韓慕雲,一路自京城去了徐州,又自徐州逃回京城,卻也覺著這外頭的天地不過爾爾。”她冷聲道,從前也幻想過去外麵走走瞧瞧,此前韓慕雲也說,會帶她雲遊四海,走覽名山大川。可事實呢?

“不是外頭的天地不過爾爾,而是人不對,”若葉沉聲道,“日後彆期許著男子救你於水火,帶你去雲遊四方了,若有機會,我們自己也可以走出去的。”她語氣堅定。

這話卻是醍醐灌頂,青菱覺著自己的思緒好似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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